正文 百合短篇 — 女帝X花魁 上篇

忘而无心,亡也。

《中原训典》有言:「国者,勿惹亡夷;人者,勿使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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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诸国如今打得如火如荼,可沿海的东夷众小国却相安无事,岸不面、火不观,静静钓鱼过自己的日子。是的,钓鱼。不似中原,临海的东夷诸国关系其实挺好的,常举办如渔猎大会、联姻等活动,国主们经常相约碰面、联系感情。

总的来说,民风纯朴的东夷几乎不出什麽乱子,偷窃嫖赌的行为完全不见,毕竟生活安定、纯真善良的百姓对他们的日子十分满意,自然不会犯傻作死、扰乱自己安稳的生活。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就在隔壁中原发生,人们各个清楚,犯罪行为遭殃的是百姓,打起仗来苦的也是百姓,既是如此,为了不惹祸上身,东夷除了纯朴,每个人也都很乖。

可偏生安分的东夷内,还是在东夷诸国为首的莱国,就生了位最会惹事的主,莱国国主──妘柔。

莱国朝臣的叔叔伯伯们对此表示痛心,可是能怎麽办呢?他们的女帝会如此不安分,还不是他们自己宠出来的……

想当初,坐在王位上那精致的小女娃一哭闹着累了、吵着说不想议事了,光看那皱起的小脸,他们这群把上朝当作看孙女的叔叔伯伯们除了连说「好好好不哭了,咱们不议事了。」以外,能说什麽?

想当初,那个朝会到一半,突然给群臣叫来早点用膳的贴心女孩,是多麽的惹人怜爱,让人情不自禁为她效力,也不免生出吾家有女初成长的感慨……

再想当初,女孩初成为独当一面的女帝时,兴冲冲上朝,眼睛一眨一眨、闪闪发亮,对他们命令要引进中原那帮人才逛的「青楼」时……

摔!这皇帝养成啥时长歪了!

先不追究在纯真无邪的环境中长大的女帝是何时习得这事的…皇帝尚且年幼对此不甚理解,可他们一群叔伯能不知那是什麽吗?整天洗脑她「要远离中原事物」的努力看来是打水漂了……

从没拒绝过妘柔要求的众臣们知道这次他们摔惨了。经过不下十次的臣内会议,他们终於商议出了完美方案。

「要寡人成年才能进到青楼?」妘柔瞪大她的水灵双眼,彷佛听见什麽骇人听闻的事一样…不,确实骇人听闻。

遥想当年她五岁时被太傅伯伯教导双十方为女子成年,然而十岁时请说书人进宫在她诞辰宴上庆祝而讲段故事,甫一开口:「话说罗氏有女十五及笄行成年礼时,一位驾着丽马闯入的俊姑娘……」故事还未说完,群臣朝他飞扑而去摀住他嘴时的壮阔景象,至此妘柔才晓得自己在成长过程中可能被欺瞒了许多事。

当时她就去找群臣理论这事,可却被一口堵回:「君上作为我大莱国主怎能束以凡间规则,我等自以双十年华方为君上成年为理!」说的是多麽铿锵有力,她都差点信了!

……许是在这之後她才长歪的吧。

回归正题,关於成年才能逛青楼这事,大抵也是按照他们先前所说的规则来看吧,二十岁。她现年十五,引进了青楼,可还得过五年才真能去逛……就说委屈不委屈?

然而对青楼理解不全的女帝有所不知的是,群臣所建之青楼并不按照中原那套来,他们当然不会引进那类行业进到乖巧又安分守已的大莱,所以思来想去,大臣们最终定出了经营模式──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舞曲射骑,只要有一方才艺意欲展现,来咱们大莱青楼就是!(嗯?好似有哪怪怪的

在青楼发展到大莱国主光临以前,五年间这里疯狂涌进各地文人雅士。征战的中原使得文人无处安生,加之文化不入中原人眼的西戎南蛮北狄,一听说大莱开了个让文人有发展之处的雅楼时,文艺界都沸腾了!说来也不怪他们以为这里名叫雅楼,毕竟哪国会对外宣传自家开了间青楼呢?不过为了五年之後不在妘柔面前露馅,群臣还是陆陆续续在楼里收留了几位才艺兼具、容貌姣好的女子作为长期打工人士,据他们打听到妘柔对於青楼的认知,最多也不过是与女子饮酒赋诗之地,她也没多想,听大臣们禀告的成果似乎也有那麽一回事,她就没再多计较了。

不过妘柔还是挺眼红的,能想像她自己提议出来的成果自己不能享受,结果都给别人去了时的心情麽?

所以她才会在二十岁诞辰日带着一大阵仗,方踏入楼里便情不自禁开心大喊道:「终於来啦…青楼!」

被这阵仗震撼住的在场人士又因此言霎时冻结,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其实充斥着整栋楼的人们都多少听说在莱国女帝二十岁当日雅楼会光临一位尊贵客人,其身分自然不言而喻,早有一大群人等在这想见识传说中东夷最为闹腾的人物,可谁都没想到她开口就一鸣惊人。

没人出口斥责她所说的话,首先当然有身分的因素,其二便是──据说此楼是由女帝亲自下令建造的,她说什麽自然便是什麽……所以,原来他们一直以为的雅楼其实是女帝盖来想当青楼玩的!

所有文人全被雷的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们如今才知自己待的地方是青楼……这要是传出去,他们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扶额…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可转念一想,莱国对外从来没说这地方是青楼,意指只有目前楼里的在场人士知道这一出……

所有人此刻心照不宣,互相看一眼,可以,明白其他人的意思了。

一众文人咳咳两声全上前恭贺女帝诞辰,之後识相地立刻离开了「雅楼」,毕竟如今国主来到,代表她游玩「青楼」的时候到了,他们还敢留着吗?顺带想道:果然是会生事的主儿,试问哪个国家的皇帝敢这麽明目张胆带着护卫逛青楼?而今方知传言会跳海、纵火、撒黄金的妘柔行事有多大胆疯狂了。

可能中原没一个诸侯能比得上她,就算是天子……也不如她。

生出这念头的瞬间他们毛骨悚然,狠狠打了下自己的脑,想这什麽呢!说出来是会被斩的!果然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怎麽人全走了?」妘柔还有点疑惑地往回看。

「君上,恭候多时。」没等妘柔反应便有楼里姑娘出来迎接,往内看,不知何时所有楼内的人都已排成队伍成迎接姿态。妘柔笑了,朝外头一众侍卫摆摆手要他们别处待命。

妘柔被领着进到楼里各处参观,显然楼里人也是先被指导过了,听着妘柔满口「青楼青楼」的脸色也没变,倒是不少人把她看作有趣的妹妹来对待。没办法,妘柔这样的性格一点上位者的架子也没有,一不小心冒犯了她也不在意,这倒是让几个领头的留了心。

「说来,所有的姑娘都在这吗?」

「不,还有几位在讲堂教习。」领头的刘辛抬臂往上一指,「在那上间。」

「去看看吧。」妘柔来了兴致,原来青楼还有这样的课程,她还以为这儿只是和美丽女子一同喝酒玩乐之地,不想竟有如此多与文艺相关之事。

「就是这里。」刘辛轻轻把门开了一道口,好让妘柔能看见里头的情况又不至於影响到里头的人。

讲堂里十分安静,静谧的气氛中流淌着一道清润女音,似乎是在授课。台前坐了一位容貌淡雅的女子,看过去虽不惊艳,却会被她的娴静吸引住,像现在,妘柔的目光几乎离不开她。她还未见过如此温文儒雅的年轻女子,彷佛以前听说书的故事里带走罗姐姐的丽马俊女般令她憧憬。

「那位授课先生是何人?」

刘辛愣了下,她还以为妘柔会注意到前排扮相最为华丽的女子,也就是她们安排来服侍她的人物,没想到居然是看中了……

「她名叫婴罂,在楼里学识是数一数二的好,所以请她做授课先生,是咱们楼里的头牌。」毕竟这里是「雅楼」啊,刘辛在心里补充叹道。

「原来是花魁啊…不过,嘤嘤?这名字倒是有趣了。」

刘辛敢保证妘柔绝对是想错字了……

「那个…君上,是婴孩的婴与罂盎的罂。」

妘柔眉头一皱:「这也是个异名。」

……刘辛但笑不语,简言之,脸僵了。

「你让她们歇息吧,寡人要那婴罂来陪。」妘柔说完便笑着搭在刘辛的肩上,刘辛刚觉不妙,便被妘柔一把推了进去。

姑奶奶呀!你做了什麽!

「碰──」的一声,讲堂里的所有人都朝门口看了过来。

刘辛才扑倒在地就立刻爬起对着众人望过来的视线跪趴磕头认罪:「实在是对不住啊这是意外不是我硬要闯入的我我我我就是趴在门板上一不小心没控制住便倒了下来婴姑娘拜托了求你放过!」

台前的婴罂才正想起身责备刘辛打扰授课,又见门外踏进一人,见到那容颜的霎那,她冻住了。

「恭迎君上。」所有人在见到妘柔走入时全回过神来,马上和她行礼。虽然知道今日国主会到来,众人却也没想她会直接闯进讲堂,也难怪刘辛要编那一长串歪理了,君上要闯还能拦吗?虽然婴罂斥责他人扰乱授课的样子非常可怕,但既是君上驾到,她许是不会责怪了吧……

「刘辛,送客。」

当这淡淡的四字传入耳中时,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婴姑娘?」刘辛爬起面露喜色,看来是不会被骂了!可随即脸色又垮了下来,为了将功补过婴罂这是要让她把妘柔给带走?把国主带走?「婴姑娘……你确定?」她又颤巍巍的补问了句。

「授课期间禁止他人打扰,这是当初我答应授课的条件……若是不送客也行,便是违背了我等的约定。」

好吧,言下之意就是不送客就不干了是吧?刘辛顿觉若她能跨过这道崁便能涅盘了。

刘辛几乎是抖着的转过身直接想和妘柔跪地请罪了,然而回过身後见到那张浅笑不语的脸时……

咋回事?

「君、君上?」

妘柔向她摆了摆手,朝远处也是有些讶异和疑惑的婴罂说道:「寡人中意有原则且能坚持的人,很好,待你授课完後便来找寡人吧?」末了还勾唇挑眉,好似挑衅又似…勾引?

婴罂显然对此感到吃惊,可对方的身分确实令她不好拒绝。「可。」她面着妘柔恭敬弯下身道:「不送君上,还请尽兴。」

不羁的笑脸对上淡然的冷脸,其间的视线彷佛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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