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罗是不太愿意前去支援异能特务科的,毕竟自己也算是异能特务科的主要缉拿对象,过去援助他们等於是自投罗网,但他知道荻野真的安排确实是更好的选择,所以当下没有表示任何的不满,而是在芥川离开之後,才转头对她说,「荻野,现在我就问你两个问题,问完後我会按照你的安排援助异能特务科,希望你能看在目前我们俩的合作关系上诚实回答我的问题。」
荻野真见白罗身形不动,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便回答,「行,你问。」
「我听说当年你们拷问凯伦贝克时,将人千刀万剐,并活生生将心脏刨挖而出,你到底是怎麽让她生下春子的?春子又为什麽是由种田长官收养的?」白罗的目光深沉,这两个问题是在他得知凯伦贝克死去的真相後一直困扰着他的疑问,种田春子的个人信息他是亲自调查过的,漏洞百出,联系到荻野真告诉他孩子就是种田春子的这点,他相信了。
荻野真倚坐在办公桌前,从容不迫地朝他伸出手,「先给我一根烟吧。」
白罗不语,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与打火机给她。
荻野真眉目低垂,嘴里轻含着烟,手指熟练而俐落地点燃烟头,又把打火机递还给他,随後说道,「我利用俘虏的屍体诈死脱离黑手党的灵感,其实是来自於凯伦贝克给我出的主意,让我用别的俘虏易容把她调包出去,至於千刀万剐与刨挖心脏的部分,凯伦贝克只经历过前者,差点没熬过去,她为了活下去自然是把见习骑士的情报透露给我们了,後来刨挖心脏是由另一位易容的俘虏代她受的酷刑,我许诺那位俘虏,只要她愿意代人受刑,我便护她瞎眼的母亲一生衣食无虞。」
她双眼微眯,轻吐一口烟後接着道,「凯伦贝克是个很好的女人,只可惜我们俩立场不同,俘虏与拷问俘虏的人竟能成为无话不谈的关系,想起来挺讽刺的,连太宰治都没有想过我竟敢大胆到滥用职权将凯伦贝克调包出去,而那什麽只能生下孩子、以命换命的说法,那是我随口编造的谎言,毕竟国木田独步当时在场,我担心他反而会怀疑我的用意,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便索性选择当个坏人了。」
白罗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才道,「她其实不是你杀的,对吗?」
「是,她是生下孩子後断气的,毕竟经历了残酷的酷刑,身子本就无比虚弱,能让婴儿平安出生已经很了不起了,意志惊人。」荻野真掸了掸烟头,轻声说,「我将凯伦贝克的女儿送到一间风评不错的育幼院,只不过後面我为了洗白经历才和异能特务科搭上关系,同时也为的是让你这家伙心存忌惮,收敛对我的追捕。另一方面,种田长官知道我经常关注那孩子的近况,应该是怕我做些什麽,加上那孩子本就长得标致,他看了也很喜欢,便风风火火地把那孩子领养走了。」
白罗低下头,声音苦涩地说,「我应该对你说声抱歉,一直以来将你当成杀害凯伦贝克的凶手,尽管你同样利用了我跟春子达到你想拖黑手党下水的目的,但这多少也是我自食恶果的报应,因为我在这些年来不断地追捕你们母子俩,恶有恶报,很公平。」
荻野真散漫地笑了笑,「至少你倒戈了,不用道歉。」
白罗摇了摇头,忽然道,「我大概明白首领为何对你特别感兴趣了。」
荻野真捻着烟头的手指微微一顿。
白罗迳自说道,「他曾经在我们几位队长面前仔细分析过你这个人,批评你是个自私自利,看重利益的人,但重情重义的部分反倒是极其美好的光明面,作为你的友人家人那是再好不过的,但是作为敌人,确实不好搞定。」
「听起来你们首领对我有一定的了解,他果真私下调查过我的背景了?」荻野真挑眉问道。
「基本上你的背景我们几位队长都知道,毕竟姓氏为荻野的军火商数来数去也就那麽一个,能够有效对付异能者的指向性共振枪也是荻野家族与其他合法公司合作研发出的新武器,要价着实昂贵得吓人。」白罗双手环胸,沉声说道,「我当时也很好奇,你一个军火商的女儿怎麽会到黑手党去给人跑腿干活,最後还沦落到需要到处奔波保命的地步。」
「那就是我的事了,不劳你费心。」荻野真微笑,故作亲昵地用指尖使劲弹了一下白罗的鼻头,然而他的鼻梁不久前才被荻野真狠狠踢断过,被这麽一弹顿时疼得龇牙咧嘴,这女人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真不晓得为什麽太宰治这麽中意她,难不成是很享受与荻野真打情骂俏的感觉吗?
***
中岛敦与泉镜花赶到码头时,找了一处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窥探敌情,发现码头上果然有数十名见习骑士的人在巡逻,码头边上则停靠着一艘大船,正树与种田长官养女很有可能是被送到船上去了。
突然,泉镜花捉住中岛敦的手臂,示意他看向站在岸边以双眼巡视四周的一名短发女人,红发齐肩,身穿着属於见习骑士队长的服装,看起来英姿飒爽,身份很明显地就是那位第三大队队长,阿蕊登·奥利薇。
「可恶,这样救出正树与春子的行动会难上加难啊。」中岛敦咬了咬牙,正准备联络太宰治时,一声既熟悉又令人厌弃的咳嗽声忽地从身後传来,他一脸防备地转过头来,果然是芥川龙之介。
「真是教人不愉快,人虎。」芥川龙之介带着身後一大票身着黑西装的人,面色相当难看,漆黑幽深的瞳孔紧盯着他,冷冰冰地说,「太宰先生让我和荻野真合作後,荻野真又让我带人来协助侦探社,呼来唤去,简直把黑手党当成外卖小弟集团了。」
「如果可以,我当然也不想跟你合作。」中岛敦站直身子,粗声粗气道,「在我们俩闹内讧之前,还是先把正树与种田春子救出来吧,没时间争辩这些了。」
「芥川。」镜花也出声道,「情况特殊,麻烦你了。」
芥川龙之介瞥向泉镜花,脸色稍霁,他嘁了一声,径直就想往见习骑士那儿走去,中岛敦心里一慌,赶紧拉住芥川龙之介,「你干什麽?!这样会惊动到他们,如果他们狗急跳墙伤害了两个孩子怎麽办?正树还是太宰先生的儿子!」
芥川龙之介甩开中岛敦的手,冷瞥他一眼,「那麽这位人虎先生有何更好的建议?」
「这……」中岛敦握紧拳头,眼神坚定地说,「我认为我们应该等待太宰先生的指示,轻举妄动反而可能招致意外的结果,我相信太宰先生的判断,况且第三大队的队长阿蕊登·奥利薇也在这儿,她的精神系异能并不好对付,突袭的後果你能承担吗?」
芥川龙之介正想开口辩驳,泉镜花却忽然叫住了他们,「你们快看。」
中岛敦与芥川龙之介对视一眼,迅速到泉镜花身边往见习骑士那儿看去,也不过这麽一看便移不开视线了,他们怔怔地盯着那边的骚动,不敢置信。
见习骑士第一大队队长亚瑟.海斯汀领着身後数名手下与阿蕊登·奥利薇进行任务交接,男人左手边还跟着一名黑发紫眸年纪约莫十四岁的少年,他手戴镣铐,身着白衬衫黑长裤,一身乾净清隽的气质,身形却单薄削瘦得令人心疼,完全神似太宰治的五官轮廓稚气未脱,他从头到尾不言不语,即便是被亚瑟.海斯汀故意强行牵着镣铐往前一拉也依旧从容不迫地跟上脚步,没有摔跤。
那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被亚瑟.海斯汀给异能少年化的荻野正树。
或许是因为风向朝这儿吹的关系,他们隐隐约约听见那边传来说话的内容,诸如什麽“这小子倔得很”、“首领让我给他用异能疗伤”之类的,大略可以猜到正树确实是受了重伤,而亚瑟.海斯汀以异能力【谢幕】加速正树的身体成长、细胞再生,达到快速治癒伤势的效果。
「正树的手肘动作看起来很不自然。」泉镜花低声道,「可能是手臂骨折了,伤势还在癒合当中,勉强可以活动。」
「我先联络太宰先生。」中岛敦当机立断,马上按住通讯器跟太宰治取得联络,芥川龙之介则是紧盯着正树,出神地不知道在想什麽。
通讯器接通的那一刻,中岛敦赶紧道,「太宰先生,我们看见正树了,见习骑士第一大队队长亚瑟.海斯汀正带着正树跟另一位队长阿蕊登·奥利薇在码头上进行交接。」
「谢谢你,中岛君。」
然而通讯器那边传来的声音并非是太宰治,而是一道悠柔好听的女声,「我是荻野,太宰治那家伙跟我换班了,现在由我接手指挥你们的工作。」
「啊?」中岛敦一愣,嗫嚅着道,「可是荻野小姐你……」
「我猜你可能忘了我以前的工作经历,容我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曾隶属尾崎红叶手下的拷问部队,多年前横滨爆发黑帮异能组织争夺地盘的战争时,我跟太宰治皆是策划游击战的幕後主使者之一,战绩相当不错,若是还有任何问题欢迎提问。」荻野真知道他在怀疑她的能力,便毫不拖泥带水地把自己的经历叙述了一遍,接着又道,「白罗,准备好了吗?」
「早已准备就绪,我这边开始了。」通讯器的另一头也传来白罗的声音,中岛敦瞄了一眼通讯器萤幕上显示的联络方,发现异能特务科与侦探社目前都和他的通讯器连接着,就是不知道白罗那边在做什麽。
此时见习骑士那儿注意到他们这边的骚动,训练有素地朝这里包夹而来,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们也各个举起枪枝,蓄势待发。
亚瑟.海斯汀同样发现了他们,将正树一把推到阿蕊登·奥利薇身边,让阿蕊登把正树带上船,厉声呵斥着让正树配合,而正树恍若未闻,在被拉上船的那一刻,他转过头准确地找到了中岛敦等人的位置,眸光清冷。
整个世界忽地沉静了下来,那些见习骑士与港口黑手党成员双方交战的嘈杂声响消失得无影无踪,犹如突发性故障失声的老式收音机,中岛敦定定地迎视着正树那双浅紫色的双眼,呼息一滞。
在这惊鸿一瞥之中,中岛敦觉得少年的眼底彷佛有只骨瘦如柴的飞禽在挣扎着向天翱翔,一股儿叛逆执着的求生意志,惊心动魄。
「中岛君,麻烦你和镜花救出正树了。」耳边传来荻野真的声音,将他的思绪瞬间拉回现实。
「好的。」中岛敦说。
他没挂断通讯器,双腿迅速虎化,伸手揽住泉镜花娇小的身子,一个助跑後踏着附近的障碍物飞身跃起,以相当惊人的弹跳力横空越过那些包夹他们的见习骑士们,成功攀附在船沿边上,让泉镜花踩着他的肩爬上去。
亚瑟.海斯汀跟港黑成员缠斗的同时,自然也看到到他们欲要攀爬上船的动作,他狠狠踹开身前的敌人,转身要去拦截中岛敦与泉镜花,没想到一道漆黑利刃倏地毫不留情地朝他的脖颈抹去,亚瑟反应极快地一个矮身躲过利刃,回头一看,是港口黑手党的芥川龙之介刻意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的敌人是我。」芥川龙之介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神情冷冽。
亚瑟看着他,充满野性的碧绿双眼微微一眯,咧嘴笑了起来,「我担心你这孱弱的身子受不住啊,怕是只要被我的异能给标记到後,你根本连动一根手指都觉得费力得很。」
「少废话。」芥川龙之介牙关紧咬,操纵罗生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势继续朝亚瑟划去,亚瑟毫不畏惧地闪避他的攻击,身子灵活的向芥川龙之介拉近距离,芥川龙之介也戒备着他的接近,不惜用罗生门再度将自己与亚瑟之间的距离拉远,避免接触。
亚瑟.海斯汀的异能力必须真正接触到对方皮肤才能标记成功,他的异能力限制高了些,所以战斗时都是力求以最快速度接近敌方成功标记,尽量减少中间浪费的时间。
芥川龙之介知道亚瑟的异能力,却没向白罗询问过亚瑟的弱点,对他而言问这种问题就等同是一种屈辱,只有自己发现问题才能有利於自身的成长。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的体术优秀得与中原前辈不相上下,光是单纯体术搏斗就能抵御他的罗生门,着实出色。
另一边,中岛敦与泉镜花成功抵达船上,但在踩上甲板的那一瞬间,整个船身晃动起来,并且慢慢地驶离码头,中岛敦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跤,泉镜花连忙扯住他的手臂让他稳住身形,才拉着他往前奔跑。
沿路上几个见习骑士的人见到他们皆出手攻击试图阻拦,加上在船上的见习骑士几乎全是菁英等级,中岛敦难免受到了重伤,鲜血从臂膀与腰腹间大量渗出,但没多久伤口又癒合起来,他尽可能用身体为泉镜花挡住子弹免除伤害,毕竟泉镜花的异能是白雪夜叉,并没有自癒能力。
猝不及防地,他们在阶梯转角遇上了阿蕊登.奥莉薇,红发女人手持枪枝,枪口紧抵着中岛敦的眉心,面无表情地道,「不好意思,你们这样会妨碍到首领,听我一句劝,你们还是离开这里比较好。」
泉镜花面色沉冷,姿态谨慎地架起手里的短刀,只要阿蕊登一个轻举妄动,她就要抹断这个女人的咽喉,与此同时,她发动异能要让白雪夜叉将周围的菁英守卫全部杀死,却赫然惊觉她的异能力压根发动不了。
中岛敦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虎化的手足被迫变回人形,不由得惊骇地瞪大双眼,连忙飞快地倒退数步,与阿蕊登保持距离,这个情形让他下意识联想到当时的【死亡苹果】事件。
难不成关於阿蕊登.奥莉薇的异能情报有误,她的异能其实并非是精神系异能,而是类似太宰治的异能无效化?!
——
——时间回到十五分钟前。
坂口安吾看见太宰治笑吟吟地领着赫丘里.白罗与国木田独步抵达侦探社与异能特务科约定碰面的地点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也领着身後数名部下朝他们两人走去。
国木田独步把自己收集到的资料全数交到坂口安吾手中,坂口安吾向他道了声谢,迅速看完所有资料之後,才将资料递给身後的部下,他双眼锐利地瞥向白罗,语气沉沉说,「种田长官交代过我,事後得把赫丘里.白罗逮捕拘禁起来,这个人本就是一个通缉犯,欧洲政府也在缉拿这名罪犯,包括其他几名队长也是。」
「哎呀,安吾真是那麽不近人情。」太宰治半真半假地笑了笑,对着白罗道,「瞧,异能特务科这里表态了,你若是想逃跑,我可以看在我们合作关系的份上给你打个掩护。」
「太宰!」坂口安吾跟国木田独步几乎是同时叫了太宰治的名字,但一个是无奈,一个是呵斥。
坂口安吾抬手揉了揉隐隐抽痛的太阳穴,看着太宰治依旧笑眯眯的模样,只能百般无奈地说,「难不成白罗先生还有别的要求?我这边可以帮忙转达给种田长官试试。」
白罗定定地看着坂口安吾,缓缓道,「救出孩子们之後,我想跟种田春子谈谈,我是她的亲生父亲,只要能和她说上话,之後随便你们怎样都行。」
坂口安吾愣了愣,沉思片刻後才点头,「行,我会替你转达的,但种田长官愿不愿意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白罗摇摇头,不再言语。
「说起来……」坂口安吾看着太宰治与国木田独步,面色凝重,「异能特务科按照侦探社的要求,派遣军警的爆炸物处理组前往各个不同的指定地点勘查,确实发现见习骑士埋下不少遥控型炸弹,与谢野小姐与宫泽先生也开始在协助军警进行疏散民众的动作。除了贵社指定的几处地点,是否还有其他遗漏的地方?」
「那些遥控型炸弹埋藏地点是我身边这位白罗先生提供的,至於其他详细地点,只有另外两位队长们知道。」太宰治朗声说道,「白罗先生告诉我,每处埋藏炸弹的地点都是由不同队长亲自挑选的,所以他并不清楚其他队长们将炸弹藏在哪儿。」
「了解,那麽关於亚瑟.海斯汀与阿蕊登.奥莉薇的异能与弱点,请白罗先生提供详细的资讯,我们这里也需要做些纪录。」坂口安吾心里一沉,其他炸弹埋藏的地点目前只能先放一边,了解敌方也是首要目的之一。
白罗点头,开口说道,「亚瑟.海斯汀的异能是【谢幕】,只有触碰到肌肤才能进行标记,能使控制时间使他人身体加速生长老化,器官衰竭致死,善於近战搏斗,狡猾得很,但他的弱点是耐性不足,很容易在拉锯战里露出破绽,越发急躁,若是能够撑住刚开始的战斗,基本上後面就没什麽大问题。」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至於阿蕊登.奥莉薇的异能是【弄假成真】,可以在人的精神意识里创造出虚假的事物,实际上只要可以自行发现破绽,就能成功将意识拉回现实,但目前为止成功的人不超过五个,心智足够坚定的人才可破解出来。在打斗方面,虽然阿蕊登的枪法精湛,但体术属於组织里中间水平,非常重视且异常在乎首领,这算是她最大的弱点。」
听到这里,坂口安吾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明白了,异能特务科已经派人前去码头支援,贵社的社员与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只需撑到他们赶到就可,至於其他炸弹埋藏地点,若是你有什麽想法麻烦提出,我会尽力为你争取与种田春子谈话的机会。」
白罗微微颔首,「谢谢。」
「那麽开始吧。」太宰治将双手插入驼色风衣的口袋,笑意加深,「拆炸弹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白罗先生清楚那些炸弹的拆除方法,并且会继续协助你们拆除炸弹,至於别的炸弹埋藏地点,稍後乱步先生会给你们打电话的。」
「是社长拜托乱步先生亲自出马的,毕竟救援对象里有种田长官的养女,不能不慎重。」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神情严肃道。
坂口安吾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乱步先生愿意帮忙就好,异能特务科这里会全力配合。」
太宰治漫不经心地摆摆手,迈开步伐就要离开,坂口安吾见状,忍不住叫住他,「你打算去哪儿?现在这个城市可能到处都是炸弹,请小心行事。」
太宰治脚步一顿,慢慢地回过头看他,鸢眸里透着一丝凉薄笑意,他的唇角弯起虚伪得不太真实的微笑,徐徐道,「假若当时你也有这麽为那个人着想就好了。」
坂口安吾怔然,当他回过神时,太宰治已经不见踪影。
***
正树被带上船後,阿蕊登.奥莉薇领着他进入一间空间宽敞的舱房,并且让他稍等片刻,又转身迈步离开了舱房。
正树拉开长桌前的座椅坐了下去,隐隐约约能听见外头港口黑手党与见习骑士激烈交战的声音,枪声大作,正树免不了心里躁得慌,阿蕊登没有派人看守他,表示她并不担心他逃跑,毕竟这艘大船上有数十名下属巡逻,确实插翅也难飞。
他垂眸盯着自己腕间的镣铐,曲起手臂测试是否能够正常动作,就在这个时候,舱房的房门被打开了,正树立刻抬头迎视对方,看着阿蕊登推行轮椅将坐在上面的男人推进舱房,让男人坐在正树的正对面,两人之间仅隔着一张长桌。
轮椅上的男人神色自若,典型欧美男人的长相,高挺的鼻梁上带着一副金丝圆框眼镜,温文儒雅,浑身书卷气质,在看到正树的当下,男人浅浅一笑,对着正树道,「你好,荻野正树,我是强尼.雷斯,前代首领的养子,目前为现任见习骑士首领。」
「你好。」见对方的态度足够礼貌,正树抿着唇,淡淡的道,「为什麽要见我?」
强尼没有回答正树的问题,反而抬头对阿蕊登道,「你出去吧,我想跟他单独聊聊。」
「可是你……」阿蕊登欲言又止。
她的视线落在他的双腿上,意思相当很明显,强尼也明白她的想法,只是温声说,「去吧,外面需要你。」
话刚落,船身忽地一阵剧烈摇晃,船外传来其他下属的呐喊声,有外人成功登船了。
阿蕊登咬住下唇,不得不听话的点头,随即转身离开,将空间留给了两个人。
「好奇吗?见习骑士的首领竟然是这副模样。」强尼首先开了口。
正树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的腿怎麽了?」
「没什麽,就是双腿瘫痪,在港口黑手党派出双黑摧毁见习骑士的那一天,我整个人被压在倒塌的建筑物下,满身石砾与泥沙,是阿蕊登找到了我,将我从里头拖出来。」强尼的双手按在腿上,笑着对正树解释道,「她告诉我,我的养父已经被黑手党的双黑杀死了,屍体也被压在那些残破的建筑物里面,没有其他机器辅助根本挖不出来,那时候我可能神智不太清楚,嘶吼着让她别管我,趴在地上疯狂的徒手挖掘碎石试图把他的屍体找出来,挖得手掌全是鲜血还不肯罢休,是最後阿蕊登流着泪把我打晕带走的,待我接受治疗时,医生说我的双腿瘫痪,大概这辈子就这麽废了。」
正树没有说话,仅是静静地看着强尼,目光浅薄。
「亚瑟与赫丘里两人找到我们俩时,已经几个月过去了,亚瑟因为那场战役而变得乖张叛逆,但至少还愿意听我的话,赫丘里则像是变了一个人,冷漠偏执,非要追捕你和荻野真母子俩,我也只能由着他,若是他的生活失去目标,只会更像个行屍走肉一般,他爱凯伦贝克胜於爱惜自己,所以我能够理解他的执念。」强尼拉开长桌抽屉,慢慢地拿出一盘西洋棋,向正树微笑道,「啊,不介意的话,来和我这样的残疾人下棋打发时间吧。」
强尼的态度温和得让人完全摸不着头绪,与其说这是属於见习骑士的报复行动,不如说更像是见习骑士的首领尽力排除障碍非要和正树下一盘棋、聊聊天。
「我这手上还有手铐,不太方便。」正树不冷不热地拒绝道。
强尼摆放棋盘的双手微微一顿,他抬眸看向正树,唇角噙着笑意说,「你不是已经解开了吗?」
正树蓦地一怔,强尼则是伸手越过桌面直接拉过他的手,用力晃了晃,铐住双手的手铐顿时松脱掉落在桌面上,发出金属响亮的撞击声。
「怎麽说,真的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强尼仍捉着他的手腕,忍不住失笑出声,「当年太宰治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就敢大摇大摆只身闯入见习骑士的据点里,我那时候就在想,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可能连在敌营里野餐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不过你现在年纪还太小,自然做不到像你父亲那般有恃无恐,段位还不够高,表情也藏不住。」
「松手。」正树重重地吐出两个字,属於少年沙哑低沉的嗓音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栗着。
强尼以食指点了点正树的眉头,同时松开了手,无视正树极其排斥的神情,继续道,「你的表情太容易泄露心事,同龄人虽然做不到像你这般沉得住气,但是多得是比你有潜力的孩子,看来荻野真已经尽力了,如果让你待在太宰治身边四年扶养长大应该会有不同的结果——」
「说够了没?」正树的脸色十分苍白,他微微启唇,一字一句地说,「从头到尾你都在批判我,评估我,我不明白你到底希望我的母亲将我培养到什麽地步你才满意,你更没有那个资格去评断我的母亲,甚至拿太宰治与我做比较。」
强尼闻言,只是将最後一颗棋子摆放整齐後,将身子慢慢地靠向椅背,神情宁和的看着正树,徐声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段话,实际上人类的大脑并未开发至100%,正因为这样的缺陷,我们才会败给了人性与情感,我对你很感兴趣,更想知道你究竟能在这场博弈游戏中走到哪一步。」
他将放在桌边的小电视打开,萤幕上一共有九格不同的画面,全是横滨里人潮最多的地方,其中有几格是全副武装的军警正在紧急疏散人群的画面,想必是已经发现了炸弹就埋藏在那几处。
紧接着,强尼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袋迷你遥控器,轻轻放在桌上,在看到那些遥控器的瞬间,正树的身子猛然一震,总算知道强尼到底在盘算着什麽。
「我不太清楚你下西洋棋的实力到什麽程度,为了公平起见,我可以让你以白棋先行,我则用黑棋。」强尼将所有遥控器倾倒在桌面上,接着道,「这里一共有五个遥控器,这意味着横滨某五处各埋有一颗炸弹,威力不小,冲击波足以摧毁附近所有的建筑物。至於游戏规则的部分也很简单,我每吃掉你一颗棋,就可以引爆一个炸弹。」
他稍微倾身,专注地端详着正树面色惨白的模样,声音温润,「反之,你每吃掉一颗棋,就能拿走一个遥控器,只要凑足五颗棋子,你就能彻底毁掉我的如意算盘,整个游戏所需时间仅有十分钟左右,不会很久的。」
「给我一个必须参与游戏的理由。」正树攥紧手指,哑着嗓子道,「从电视上的画面来看,军警已经得知炸弹就埋藏在那几处,并且开始疏散民众与实施拆除炸弹的作业,可即使如此你依然想拉我玩这场游戏,我猜测你其实还有留一手,对吗?」
「是,你猜对了。」强尼脸上的笑意更浓,「这些炸弹是见习骑士的三位队长带着其他手下们分别埋藏的,总共有二十颗炸弹,但其中只有五颗炸弹是真的,我在队长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分配给他们的炸弹中有真有假,即使他们活捉了其他队长也无法在这段时间内拆卸掉真正的炸弹,你觉得这代表着什麽?」
「……这代表着,军警很有可能浪费太多时间在拆除假的炸弹,而那几处真正的炸弹埋藏地点却无人发现,抑或是来不及拆除,这极有可能波及到无辜民众。」正树沉着声音答道。
「没错。」强尼点头,「为了拖延时间,我把这场博弈地点设置在船上,只要这艘船驶离码头,追兵便一时无法追上,而外头还有阿蕊登守着,我很放心,外面的几个入侵者估计是侦探社的人,或许他们能够以强悍的意志挣脱阿蕊登的异能陷阱,但具体要花上多长的时间?十五分钟、一小时,甚至半年以上都有可能。」
强尼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击,狠狠掐灭所有的希望与妄想,力求将正树击落至绝望深渊,再起不能。
荻野正树低垂着眼帘,略长的浏海遮掩住他的双眼,看不清眼里的情绪,这般弱者消沉的姿态某方面满足了强尼藏於心中的报复心,获得些许愉悦的快感。
他微微笑着,正要张口说些什麽时,正树却忽然开了口,声音低磁淡薄,「如果还有另一种可能呢?」
眼前的黑发青年慢慢抬起头,褪去些许青涩气息的脸庞变得越发深邃英俊,薄薄的嘴唇挂着虚假的浅笑,眉眼冷峻,他彷佛像是在思考着什麽,拖长着语调散漫道,「假如他们其实已经找到了炸弹,而异能特务科骇入你的监视器放上造假的画面,故意使你放松警惕呢?假如从头到尾,你都被我的父母玩弄於股掌之间,自己却完全一无所知呢——?」
现在坐在强尼.雷斯面前的人,是成长为十八岁的荻野正树。
亚瑟.海斯汀的异能力能使他人的身体在一定时间内加速生长老化,这其中同样包括头脑与心智的发育将会趋於成熟。
此时的荻野正树完美还原了当年的太宰治,那名黑手党历代最年轻的干部,能够在谈笑间使一个组织灰灭无余的战略家,更是见习骑士们深藏心底已久的恐怖梦魇。
强尼挂在脸上的温雅面具彻底碎裂,眼里流露出一丝惧意与狂热,终於如愿以偿地见到了自己渴求许久的结果,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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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看不太明白亚瑟的异能力到底是什麽原理的话,可以想像一下,他的异能力就是所谓人们一生的「快转」。
所有见习骑士里有名字的角色都是出自於阿莎加老师作品里的人物,诸如白罗、亚瑟、阿蕊登还有强尼,异能力也是出自於他们所出现过的书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