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从那天开始,我每天都会到冠音家帮他准备晚餐、换药,还有帮他补课,也帮他复习。而他一如往常对我的态度完全没变,一样会开我玩笑,一样会哀怨我太狠心。真要说,只有那晚才是「不正常」,我和他都是。
「筱翎?」
「嗯?写完了?」
「我不会。想什麽呢?」
「不会自己想啊,还等我考试给你答案不成?」
「筱翎好凶…不是要教我的吗?」
「唉…拿来。」
「第三题。」
接过冠音递来的考卷,瞄了眼他手指的地方,我拿出张计算纸给他。「把三角函数所有的公式写出来。」
「咦?」
「那题还不会就表示你公式没背熟。老样子,错一题5下伏地挺身。」
「咦咦咦!?太突然了吧!」
「自己没记熟怪谁?快写,余弦的公式。」
於是这一天与接下来的几天就在冠音哀嚎下结束。
考试当天,冠音正式回到学校。昨天帮他换药时,他的伤口看起来癒合的差不多,就是手臂上的痕迹还有点显眼,好在考试时,教室冷气都开着,穿着外套也不会突兀。
我好笑得看着抱着笔记本死命复习的他,想起昨晚的对话。
「筱翎。」
「嗯?」
「考试及格有没有奖励啊?」
「及格还想跟我谈奖励啊?」我戳着他的呆头脑。「每科75我就答应你一件事。」
「75!?你太高估我了吧?」他泄气的趴在桌上。
「每科哦。」
「75就75。」他一把抓起考卷把刚错的题目都再写一遍。
回家的路上。
「明天就不用再来了,你好好在家复习最後一天的考试吧,我记得是你不擅长的科目?」
「嗯,社会三科。」
「以後别马上答应别人的请求。」
「不是你要求的吗?」我看了眼旁边反覆无常的人。
「我都还没开口你就直接答应,都不怕我把你卖了?」
「我只说答应,没说一定会做到。」
「你会的。」
我沉默不语。他说的没错,我会的。正如最初见面的那天,他单方面的交易。
「筱翎!」我伸手接住飞扑过来的人。「梓均。」
「准备的如何?」
「你确定要问?」
「呜呜当我没问,净欺负人。」
「嘿嘿,复习笔记还要不?」
「要!」
「那还不放开我?」
「嗷呜,我这是被嫌弃了吗?」
「不放手我怎麽拿笔记?」我往梓均的头敲下去。「放心,嫌弃谁也不会嫌弃你。」
「耶,最爱你了。」
「看样子我的地位暂时还没被冠音占去啊。」
「欸嘿嘿…你知道啦?」
「还敢不告诉我啊?」我再用了往她头上敲一下。「说好的请客可不能赖账哦!」
「那当然!明天考完试就走。」
「算上小炎一份,我妈明天加班。」
「小炎要来的话,咱们吃好点呗!」
「随意,反正钱不是我出。」
当当当当ㄧ当当当当ㄧ
「预备铃响了,快走吧。」
「总算是渡过这考试地狱了。」冠音把菜单交还给工作人员後,直接瘫在桌上。「我不多吃点肉,简直对不起这几天烧掉的脑细胞。」
「小筱才是要补充脑细胞的人吧。要复习自己的进度,还要费尽心思地拉你一把。」
「小炎别生气嘛,这餐是你冠音哥哥请的客呦~」
「是啊,刚刚也没少点东西,待会吃不够要说哦。」我摸摸小炎的头,示意他待会不用客气。
「等等,你们三个再说什麽啊,谁说要请客了!」
「梓均啊,我们之前打的赌。」
「不是,你们打赌关我什麽事啊?」
「因为你是男主角啊。」
「不要说的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啊!谁说男主角就要负责了?」
「梓均,这样的男人你确定还要吗?」我看着小炎一脸鄙视的盯着冠音,伸出手拍拍他的头安抚。
「哈哈,不好意思,管教不佳,别太介意啦。」
「这边帮你们上菜哦。」服务员将火锅的基本菜色都端上後,才接着送上今天的重头戏,看起来不便宜的肉片,当然一上桌就被梓均端到小炎面前。
「小炎多吃点啊,快快长大才能保护两个姐姐。」
「我家小炎什麽时候也变你的了?」
「小炎也不是你家的啊。」努力和小炎抢肉片的某人也不忘呛我几句。
「小炎住在我家,当然是我家的小炎啊。对吧,小炎?」我顺手趁冠音不注意,夹了几片放进小炎的锅内。
「我是小筱的没错啊。」小炎也不管冠音了,把一开始烫好的肉片夹进我碗里。我拍拍小炎的头,让他自己多吃点,不用都夹给我。
「好了啦,跟一个小孩抢东西吃,你好意思啊?」
「怎麽连你也跟他们狼狈为奸!」他哀怨的看向梓均。
「我的分你啦,反正我也吃不完,别跟小炎抢了。」梓均很自然地将食物分到冠音锅内。
「好吧。」分到食物的冠音勉强安静下来乖乖吃饭。
看着他们间亲密的互动,就算今天点的肉再好吃,我也食之无味,只好不时地丢给小炎,才不会浪费。
「对了,趁大家都在,有件事要先跟你们说一声。」我盯着前方的梓均不敢看向小炎。
梓均和冠音同时停下动作,大概也是感觉到小炎顿时散发的不开心,气氛突然变得很严肃。
「呃…」我不禁捏了把冷汗。「我下周要开始打工。」
「欸?」
「其实前阵子就定下来了,店长说先让我考完试。」
「梓均姐姐你也劝劝小筱,让她别去打工嘛。」
「小炎,姐姐不会改变心意的。」
「那小炎怎麽办?」
「打工是六点开始,我做完晚餐再出门还来得及。」
「所以小炎自己回去?」
我沉默不语。目前也只能这样,先去接小炎再回家做饭肯定会来不及。
「筱翎…不是我要说你,虽然我们都知道小炎很成熟,可他毕竟只有六岁…」梓均语重心长地说,没说完的话不言而喻。
「我…」
「我可以自己回家的,我只是担心小筱这样会太累。」小炎抢在我前面开口,这孩子真的很乖巧懂事。
「我只工作到十点,而且晚上的咖啡店通常不会太忙。」
「你肯定也有自己的打算,小炎我帮你接吧。」一直没说话的冠音突然开口。
「是啊,还有我们在,你就放心吧。」
「谢谢。」虽然不想麻烦他们,可是梓均说的也没错,小炎若自己回家我也不放心。
吃完饭後,我们在附近散步消食,小炎和冠音跑去和公园的狗狗们玩耍,我和梓均则是一边看着他们一边散步聊天。
「怎麽会决定要打工呢?」
「我想先赚大学学费,更何况也有想学的东西。」
「你一直是个成熟的人,提早为自己打算也不是坏事,只是就不能等到大学吗?」
「梓均,」我停下脚步看了下不远处嘻笑的小炎,再看向她。「我妈身体没以前好了,我不想成为她的负担。」
「阿姨不会喜欢听到你这样说。」
「我只是希望能分担她的经济压力,希望她能减少加班,让自己有更多时间休息。」
「唉,我只是和小炎一样担心你反倒累垮自己,这样不是本末倒置吗?」
「不会的,我自有分寸。」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好说什麽。记得需要帮忙就和我们说一声,不为你自己也要为小炎着想。」
「嗯…谢谢,小炎就麻烦你们了。」
「说什麽傻话。需要帮你打下手吗?小炎有冠音去接就够了。」
「不用啦,你和冠音一起吧,我可不想当拆散情侣的千古罪人。」
「喂!别跑!」
眼看梓均一记手刀过来,我赶紧落跑。
「小炎救命啊。」听到我求救的小炎马上跑来帮我拦住梓均。冠音也随後加入战局阻饶小炎。
我们四人开心的在公园追赶嬉戏,为今天的聚餐画下句点。
「欢迎光临,请问几位?」一听到门口的铃铛响起,我反射性地说出招呼语。
一看到进门的是熟悉的身影,我无奈地上前将他带到吧台的位置。「老样子?」
「嗯。」他伸手拉开椅子将自己安置好。
「祯姊,热美式一杯。」
祯姊是这间「回向」的老板,大学一毕业就开了这间咖啡店,因为不想被叫老,於是我都这麽称呼。
「小哥来了?今天好像比较早?」
「是吗?我没注意间。」
「你啊,好歹人家是来接你下班的。」
「我又没拜托他…」我小声咕哝着。每到周末晚上,冠音都会不请自来当护花使者,明明我每次都叫他不用多跑一趟。
「喏,拿给小哥吧。」
我接过祯姊递来的美式与蛋糕无奈地开口。「祯姊,你会把他宠坏的。」
「这是要感谢他平时对我家筱翎的照顾。」
在祯姊的催促下,我只好接受她的好意。
「热美式,巧克力生乳是祯姊招待。」
「谢谢祯姊!」冠音开心得马上挖一口放进嘴里。说真的,我到现在还是挺意外他喜欢巧克力,毕竟他给人一种与甜食不合的感觉。
「待会吃完把功课写一写,祯姊说今天可以早点下班。」
即使考完试,冠音也没有停止在我这补习,我虽然没有太多时间能教他,不过好在他渐渐跟上进度,我只要督促和不时指导他解题就好,倒也没有花费我太多时间。其实我一开始也提过要把这份工作转给梓均,毕竟她是他的女朋友,两人一起读书还能增进感情,不过被冠音驳回了,理由是梓均也是差不多的状况,无暇再顾及他。
至於那个赌约,冠音勉强及格的成绩单宣告着我的胜利。不服输的他再次下了战帖,只是这次的标准被我提高到80,这也是为什麽明明才刚结束考试,他却还是很认真积极的在读书。
「小哥的字挺好看的嘛。」在我把其他客人用完餐的杯盘收拾回吧台时,听到祯姊对着冠音这麽说。我在脑海里快速的思考了下,便继续做我手边的工作。
下班前,我把我的想法与祯姊讨论,她表示让我负责这件事,当然重要决定还是要经过她的同意。
「祯姊,你为什麽愿意让我这个刚来没多久的工读生负责?」我在最後忍不住询问。
「筱翎,我看得出你是认真想要在我这里学习的,我能教的其实也没有很多,很多事情只能让你自己在做中学,既然你愿意积极学习,那又有何不可呢?」
「祯姊…谢谢你,我会好好回应你对我的期待的。」
「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有问题就问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