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带着少白回到了海岳盟,着人替他安排了住处,自己去找秦放覆命。季凌说秦放一用完早食便又去了海边,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悠悠已经很习惯这样的秦放了,又进膳房做了几个饭团子,拿了一壶酒,便朝城外海滩走去。
一到海滩,悠悠并没有在秦放惯常坐的大礁石上看见秦放。
秦放只要来海边一定会坐在那块大礁石上,因为礁石够大,能让他看见最远的地方。
除了这里,他不会乱跑。
悠悠将竹篮放下,眼神四处逡巡。
有了,她看见秦放站在海水里,正朝海中央走去。
悠悠并不多紧张,秦放会避水诀,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她就看着秦放往外海方向越走越深。
从这个海岸无法走到鲛人国去,必须坐船到东海中央,再从那里施展避水诀後跳下去。
所以秦放应该不是要去鲛人国。然而,他往海里走干什麽?
悠悠仔细看了看,说救人,这四周也没有溺水的人啊?
「师父,您干嘛呀?」
悠悠朝海浪走去,一面喊道。
秦放没有理会,自顾朝更深的地方走去。
水面就剩一个头了。
悠悠觉得有些不妙。
如果此生没有办法补偿她,我就去赎罪。
赎罪?
师娘是鲛人,难道师父想死在海里,死在师娘的故乡里?
师兄弟们都知道,找了那麽久,师父已经很绝望了,大家说好了要留意着他,不让他出事。
这难道出事了吗?
「师父,你回来啊!」
悠悠当下也涉入海潮中,朝秦放的方向走去,一面走,一面喊!
秦放没有回答,他已经灭顶!
「师父!」
悠悠疾呼一声,跳进水里,游向秦放。
避水诀是鲛人不传之密,秦放虽然未能教给这些弟子,却常常训练他们的水性。他的六名弟子,都是泳技高超的浪里白条。
悠悠拉住了秦放的领子!秦放急欲挣脱,若在陆地上,悠悠的力气自然不及秦放,可在海里,因为浮力的干扰,悠悠竟也拉动了秦放,将他往岸上带!
她将秦放拖上了岸,两人全身湿淋淋地。秦放站起身後,又执拗地要往海里走,悠悠为了阻止他,短剑都拔出来了!
「师父你如果就这样去了,我们该怎麽办,海岳盟又该怎麽办!」
全身湿漉漉地,悠悠挡在秦放和海浪的中间!
「你们都长大了......海岳盟的事务我也已经分派下去.......悠悠,你们表现得很好,我已经了无牵挂......」
秦放平静地道。
「已经耽搁太久了,我想去陪她。」
「师父你要往前走,就从我屍体上踏过去!」
悠悠道。
「你说过的,生要见人,死要见屍,连师娘的屍身都没找到,你怎麽能当她死了呢?」
「悠悠,心理也好,身体也好,我已经没有力气了.......你就让我好过些吧........」
秦放的态度让自己无从着力。悠悠一把抱住秦放。
「我不管,师父,您需要师娘的陪伴,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也需要您的陪伴啊........」
悠悠是个练家子,还是个高手,她的力气不是秦放可以轻易挣脱的。
拉扯之间,两人打了起来!
少白好奇地观察着自己的房间。他从没住过这麽华丽的房间,枕衾都是真丝做成的,拔步床体上精细刻着云纹花鸟,玳瑁衣柜,山水屏风,这只是一间客房啊!这海岳盟到底多有钱啊?
在舒适的床上躺了半晌,他突然想到,不知道悠悠住哪里呢?悠悠身上很香,她的房间不知道是不是也这样香?
少白走出房间,随便抓了个仆人问悠悠的房间在哪,仆人告诉了他,悠悠却不在。
他来到大厅,季凌和萧沐正在议事,悠悠为他们引荐过,不算陌生,少白问季凌悠悠的下落,季凌说她到海边去了。
幸好从海岳盟到海边的路是一直线,很简单,少白便迳自出门去。
来到海边,就看到悠悠和一个男人起了冲突,拉拉扯扯的!
「干什麽!」
少白的火蹭蹭蹭窜了上来,将悠悠拉过他身後,接了秦放的招。
「少白少白,来的正好,快帮忙拖住他!」
悠悠知道少白的武功在自己之上,有他在一定可以拖住秦放!
「什麽?」
少白手下不停,但他不大明白悠悠的意思。
「他是我师父,他想投海寻死,帮我拉住他!」
悠悠退到一旁观战,替少白打气!
原来是悠悠的师父啊!那怎麽都得保住的。
少白本来要拔出短刀,这就按下了,和秦放以拳脚相应。秦放不知道这个突然杀出的少年是谁,看武功似乎也是鲛人一脉,更甚者,他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功力却已经足以和自己匹敌。
一时间,秦放竟然摆脱不了这少年的纠缠。
「抱住他,别让他往海里走,快抱住他!」
悠悠在一旁下命令道。
「喔。」
少白应了一声,当下一跃,张开手臂抱住秦放,秦放受他箝制,竟然动弹不得!
「师父,别挣扎了,您是打不过少白的,不如跟我们回去吧。」
悠悠微笑着走近秦放。此时秦放和少白的脸一前一後,少白的头搁在秦放的肩上,悠悠看见了,突然瞪大眼睛。
她终於知道为什麽少白看起来很面熟了!少白跟秦放长得很像啊!眼睛鼻子嘴巴都像,只是一个是青年版,一个是少年版。
就连身高都差不多!
「放开我。」
秦放也不挣扎了,一声令下,不怒自威。
少白听悠悠的,悠悠点点头,他才放开秦放。
「这家伙是谁?」
突然冒出一个不认识的年轻小夥子,武功又这麽高。这少年的武功在江湖上也找不出几个对手。
「他是我师父,海岳盟主秦放,你要找梅花山还得靠他呢,自己介绍吧。」
悠悠对少白道。
少白照例不大想讲自己的名字,便顾左右而言他道。
「原来盟主姓秦啊?真巧我也是。」
「你也姓秦?」
悠悠一惊,她不知道少白的姓,秦这个姓并不多见,姓秦又长得跟师父很像,别是师父的儿子吧?
秦放看着少白的脸,想起他方才使用的武功招式,有种遥远的熟悉感。
「师父,我觉得你们两个长得有点像耶,又都姓秦,这不是有缘吗?」
悠悠适时插进了一句。
但秦放并不知道白宁儿离开时已经有了孩子,自然联想不到那里去。
「是有缘。不知秦兄弟尊姓大名。」
名字啊!少白最讨厌别人叫他名字了!
悠悠知道少白又闹别扭了,直接道。
「师父,他叫少白,年少的少,白色的白,不知道为什麽,他很讨厌提到他的名字。秦少白,秦少白,明明很好听啊!」
「少白........秦少白.......」
秦放喃喃地重复念着,秦少白,秦小白,怎麽连名字也那麽像呢?
「你为什麽讨厌提到自己的名字?」
秦放问。
「对啊对啊!为什麽?」
悠悠气鼓鼓地,这问题她也问过少白,可少白什麽也不说。
少白有些怕悠悠再生气,而他对眼前这位秦盟主也有种没来由的亲切感。人大抵看长得像自己的人总是顺眼。
踌躇了一会,少白才道。
「我的名字,是我娘起的,她说我是我爹的一条小尾巴,我爹叫小白,所以我就叫少白........」
还是很丢脸啊!谁要当尾巴啊!
「小白?」
这名字并不是很多人有的,秦放一阵触动,扶住少白的肩,急问道。
「你娘是不是姓白?叫白宁儿?」
虽然宁儿的孩子出现在他眼前这件事实在太神乎其神,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但秦放还是忍不住想问。
轮到少白到抽了口气。
「你.......你怎麽知道我娘的名字?」
「秦少白的秦.......也就是秦放的秦.......」
秦放手都在抖,没法停止,煞时热泪盈眶。
「孩子......你是我的孩子........」
「啊?」
悠悠和少白同样惊讶,少白听悠悠说过她师娘是鲛人,原来她师娘便是自己的娘?
所以,师父就是......小白?
这是什麽昵称?悠悠差点笑出来,但看见秦放的眼泪,这笑又憋了回去。
少白惊疑不定。他过了十六个没有爹的年头,娘又不在现场证明,也不知该不该相信。
「这个........」
秦放解下胸前的红鲛珠,递给少白。
「这是你娘的鲛珠,你看是不是?」
少白自然认得鲛珠上的火焰纹。尽管白宁儿武功全废,她的鲛珠却还是存留着过去的火焰纹。
「你娘呢?我要见她,你带我去找她,我要好好补偿她,补偿你们母子.......」
秦放语带哽咽,他没想到那一夜,他和宁儿竟然有了少白,宁儿武功尽失,颠沛流离,他们母子一定过得很辛苦,这让秦放不忍卒想。
「嗯......您现在.......没法见到她.......」
少白有些窘。这说来话长啊!
悠悠把少白迷了路,不知道梅花山在哪里的事告诉秦放。
「师父啊,我带他回来,就是要帮他找梅花山啊!」
「你.......」
唉,还真是宁儿的孩子。
「我便是跟你娘说过,没我她哪都去不了,你果然跟你娘一个样子。」
秦放苦笑道。
为了找白宁儿,秦放父子俩准备回海岳盟从长计议。
看着夕阳,拉长了这对父子并肩的背影,悠悠着实松了口气,这麽一来,师父就不会再有轻生的念头,可以好好陪着她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