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夕阳西下之前打了一场,秦放对悠悠指点了破绽後,两人便在浪潮声中,踩着星光回家。
「师父,您又在想师娘了吗?师娘到底是什麽样的人啊?」
可以让师父牵肠挂肚如此之久,而眼里看不见其他女子,就这样过了十几年。
「她是我的恩人、仇人、爱人......我不知道应该怎麽算。也许就是这样,她霸占了我所有的情感,我的心再也没有余地,分给其他人了。」
秦放平静地道。
「师父,我入门得晚,我听说连大师兄都没有见过师娘,师父,虽然您用了十几年的精力上山下海寻找她,就连最後一个见到她的皎霜前辈都觉得她不会再出现了。师父,您不觉得,自己也应该向前看吗?」
悠悠跟在秦放身後道。
「我觉得师娘若有灵,应该不会想看见您,一生就这样,困在她一人身上。」
「是。她不会喜欢我这样。」
所以,该这样继续下去吗?秦放有些累了。
「悠悠,如果今生今世,我没法补偿她,那麽,我就去赎罪。」
说完,秦放沉默地朝临海城走去。悠悠觉得他的背影很是孤寂。
秦放的那句「如果不能补偿,我就去赎罪」这句话,让悠悠觉得很不妙。几名师兄弟姊妹找了个晚上,到临海酒楼开了个包厢,讨论这件事。
「师父说这句话到底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做不能补偿只能赎罪?大师兄,您跟着师父最久,您知道他在说什麽吗?」
悠悠首先开了口。
「总之,这句话听起来很是不妙。最近师父常常把我叫去,给我一些手稿,我一看,都是一些武功招式。他让我把这些秘笈好好保存,以後教给师弟妹们。」
季凌拿出了一叠纸,道。
「你们看这都是师父写的。」
「师父......不会在交待遗言吧?」
跟季凌差不多大,半路投师的二师兄萧沐瞪大眼睛道。
「虽然说这个不吉利,可师父的情况的确跟一般人不同。你们不觉得,师父虽然有我们这麽多弟子,海岳盟手下众多,可师父看上去常常还是一副很寂寞的样子啊?」
说话的是三师姊,也是鲛人的青漓道。
「而且师父最近把各个部门的事交付到我们身上,人人各司其职,安排得妥妥当当,那可不像是在安排身後事吗?」
老五叫乐珩,家里做珠宝生意,拜入秦放门下不是学武功,而是来学监定珍珠的。
「所以并不是我杞人忧天,咱们最近都得好好盯着师父,别让他做出无法收拾的事。」
悠悠道。
「悠悠说得有理,既然咱们知晓了师父的意图,为防万一,咱们的任务必得错开,至少要有一个人留在海岳盟,盯着师父,知道吗?」
季凌下了结论。
「可师父武功这样高,他想做什麽,咱们要挡可能挡不了.......」
「来来来,我有个办法,就这样.......」
乐珩离开座席,当场跪了下来,抱着季凌的腰,呜呜地道。
「师父您就像我的再造父母,您忍心抛下我们自己离开吗?如果您坚持离开,弟子对其他师兄姐不好交待,不如也随了您去吧........」
然後从季凌腰间抽出短刀,就要往脖子抹!
大家把眼光投向他,竟然没人阻止,看戏一样的。
「我......我真的要随师父去了.......」
乐珩把短刀架在他脖子上。大伙还是无动於衷。
「算了我不管,反正如果是我,就这样阻止师父,哀兵也有哀兵的策略,你们不理我就算了。」
「咳咳,我赞同五师弟的,我觉得这样会有效。」
老二萧沐道。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在想策略,除了因为师恩,也因为海岳盟还需要秦放统筹,不管是朝廷还是穷桑部,看的都是秦放的面子。
又过几天,海岳盟接获消息,有群长年在海上的海盗上了岸,他们的船年久失修,回岸边修葺,人也会放回去省亲。
这艘海盗船十分猖狂,连海外民族进贡给天朝皇帝的贡物都敢劫,却因为长年在海上神出鬼没,朝廷迟迟无法拿下,这也成了海岳盟的心腹大患。
秦放想,不会让他们,有再上船的机会。
季凌是大弟子,通常在总部坐镇。老五乐珩武功差,很少出这种需要打打杀杀的任务,而老四楚风一直不在海岳盟,被朝廷借将去练兵了,秦放派了老三青漓去破坏他们的船,老二萧沐和老六悠悠去执行这次任务。
悠悠武功比萧沐高些,秦放让她去对付贼头,萧沐去探这些海盗把刼来的财物藏在哪里。
悠悠带了十来名侍卫一起出任务。根据情报,贼头名叫柳枭,家乡在一个南方的县治,叫洛城县。这县很穷,柳枭的同夥几乎都是这里人,在乡里间结党,一起出去干海盗。
柳枭的家就在洛城县郊,一个叫洛崎村的村落。这村落背靠着山,村落里最大的一幢房子就是他家,当了海盗後收入不少,把他家修葺得美轮美奂,还挖了护城河,这里地处偏僻,柳枭没迁居到大城市里,也是图这里偏僻,不会有太多人发觉。
毕竟他干的,不是什麽光彩的勾当。
悠悠躲在柳宅後面的山林里监视了两三天,身为贼头,柳枭当然不可能不带侍卫,柳宅外头十几名守卫戒备森严,双方实力相当,不好动手。
两天过後,洛崎村这里下了一场雨。
然後越下越大。
悠悠把她带来的侍卫安排在洛城客栈里,自己换上一身普通村姑的衣裳,拎着菜篮,撑着伞,走在洛崎村外的郊道上。
她在观察柳枭侍卫的动向,弄清楚他们换班的时间,是否有机可趁。
因为专注看着村子里,走着走着,悠悠踢到了一件物事。若不是她武功高,下盘稳,可能就被绊倒了。
悠悠低头一看,是一片绿色的山芋叶子。
叶子下蹲了一个少年,少年蹲在村篱笆外,撑着山芋叶子当成了伞,可以他的体积,山芋叶子又太小,他还是淋了个满身湿。
悠悠第一个念头,就是大青蛙。
少年的年纪看上去,和悠悠差不多。
「喂,你是谁?怎麽在这里淋雨?」
悠悠把伞朝少年移了一些,这动作替少年挡掉了一些雨水。
「谢谢。」
少年一抬头,见是个伞下美女,而且心地还很好,帮非亲非故的他挡雨,觉得很窝心。
这一路走来,他也算是看尽人间冷暖。众人见他一直赶路风尘仆仆,一副穷酸样,身上也没什麽钱,很少对他友善的。
「你是这个村子的人吗?」
「不是。我只是路过,下了雨,原本找几户人家屋檐下躲雨,却被他们赶了出来。」
少年看上去一脸沮丧。
悠悠看着少年好看却布满雨水的脸,总觉得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你叫什麽名字?准备去哪里?」
「我想去梅花山。你知道梅花山在哪里吗?」
「梅花山?没听过呢。你不知道那座山在哪,还要去?」
「我非去不可。」
少年那一脸执拗的样子,悠悠觉得看上去更熟悉了。
「那好吧。我那里人多,你要不要跟我走?我帮你打听吧。」
悠悠朝少年伸手道。
「好。」
少年笑起来很好看,湿淋淋的样子也有一种颓废的俊美。
他拉住悠悠的手站了起来。悠悠这才发现,那少年身形挺拔,几乎比她高了一个头。
悠悠想,先带他回客栈,等出完任务,再带他回海岳盟,替他打听什麽梅花山的。
「对了,你到底叫什麽名字啊?」
悠悠走在前面,少年还是拿着芋叶挡雨。
「你......一定要知道我的名字吗?」
少年看上去很局促。
「不知道你的名字,我怎麽称呼你?我叫悠悠,你呢?」
少年不提,是因为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但悠悠都自报姓名了,他如果不说,很不礼貌,悠悠可能会讨厌他。
悠悠是个好人,他也不想骗她。
「我.......我叫少白。」
「少白?很好听啊!有什麽不好说的?」
悠悠回眸一笑。
「很好听吗?」
少白不置可否,心想,那是因为你不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吧。
少白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