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和白宁儿离开灯会,一起走回客栈。这期间,白宁儿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吃东西。
秦放问她到底怎麽回事,白宁儿一句话也不说,回到客房砰的一声,把秦放锁在外头!
「喂!锁什麽门啊?这房间是我订的,让我进去,快让我进去啊!」
秦放吃了闭门羹,不断地敲着门,白宁儿一点动静也没有。期间掌柜经过,对秦放道。
「秦公子,你这样敲会扰了其他住客安宁,两口子有什麽误会好好讲,这两个人相处啊,没有不吵架的,女孩子家脸皮薄,你大男人就多让让人家,哄得她开心了,信我的,这好处可多着呢!」
说完,掌柜暧昧地笑笑,迳自下楼了。
掌柜说的,半大少年的秦放听不大懂,觉得莫名其妙,但掌柜要他别吵了其他住客,他可听懂了。
这要是以前,我还是秦家少爷的时候,就破门而入了。
不过,他也感觉得到白宁儿心情不好,便抱着装衣裳的纸包,在房门口坐了下来。
他们的房间面对庭院,抬头可以看见星星。
夜晚还有些春寒,幸亏有纸包可以抱,不至於冻到受不了。
秦放就这样窝在门口睡着了,隐隐约约中,他听见房里传来白宁儿抽抽咽咽的声音。
秦放靠着房门,在门外窝了一个晚上,等第二天白宁儿开了门,他整个人朝房间内倒去,这才醒了。
看着倒进来的秦放,白宁儿有些意外。
「昨晚你睡在外面?」
「嗯,冷死我了。」
秦放站了起来,走进房间。
「你干嘛不跟掌柜再要一间房?」
「灯会游客多,掌柜说没房间了。」
其实他根本没问。要了另一间房,就要一直住另一间房了。那我干嘛买那套春光灿烂的齐胸襦裙?
这小心思。
白宁儿没质疑,人就走了,秦放问她去哪里,白宁儿也没回答。
「唉,师父这麽任性,真是让人有操不完的心啊!」
秦放将纸包放在桌上醒目的地方,想上床补眠,却见床上都是珍珠。
大概是白宁儿昨晚的眼泪了。
第一个念头,发财了。
第二个念头,白宁儿生气的脸。
秦放想了想,白宁儿要是知道他收集了她的珍珠铁定翻脸。可是行走江湖,没钱可是寸步难行啊!
这样吧,折衷,我收一半,一半扔了。量白宁儿也不会真的去算她昨晚产出了多少珍珠。
最後,秦放藏了三分之二成色较好的,丢了三分之一成色较差的,意思意思。
上床睡了一下,秦放起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白宁儿还没回来。
她今天也没交代要他锻链,秦放乐得清闲,收拾一下,便出街上走走,顺便看看能不能遇上白宁儿。
白天市街上的摊位,和晚上的不大一样,鱼肉蔬菜水果都有,秦放觉得好像很久没有吃水果了,也没看见白宁儿吃水果,买了一串香蕉,打算拿回去分白宁儿吃,边吃边拎着走。
吃了两根香蕉的时间,秦放突然听见一阵呜咽的声音,从一条深巷里传来。
白宁儿除了教他武功,晚上回到房间也会锻链他的听力,蒙住他的眼睛,要他说出她丢了几枚钱币在地上,方向呢?只要他说错了,白宁儿对他就是一顿饱打!
所以,秦放听力也有所提升,能够听见这阵微弱的呜咽。
秦放站在巷口,朝里看去,他看见几名跟自己差不多大的,衣着光鲜的少年,不知道围着什麽,那呜咽声,就是从他们的包围中传出来的。
秦放静静地潜行进去。从缝隙中,他看见被少年包围的,是一个浑身都是血的男鲛人。
那几名少年,轮流提着刀,在男鲛人身上凌迟着,疼痛让男鲛人泪崩,地上珍珠滚来滚去。
没动手的少年就负责捡珍珠。
「干什麽?你们干什麽?」
那一夜,囚室里被刑求的鲛人一家,血肉模糊的场景跃然而出,刺激了他的视线。
秦放推开了其中两名少年,扶起那名浑身都是血的鲛人。
「我带你去大夫那里止血。」
鲜血沾湿了秦放的衣裳,再这样下去,那名男鲛人肯定血竭而亡。
「小子好大的胆子,敢挡我们的财路…….」
其中一名施暴少年说完,顿了一下。
「咦?你不是秦放吗?秦弋的儿子?」
秦放抬起头,看见说话那名少年的脸,似乎有些熟悉。
「秦放你忘记了,我是朱赢,我爹是朱亥啊!」
那名叫朱赢的少年说完,秦放才想起来。朱亥也是个珍珠猎人,他和父亲是同门师兄弟,感情很好,他小时候朱亥带着朱赢来过他家几次,两人打了几次架,不过都是朱赢赢了。
在武学天分上,秦放并没有太高的资质,倒是这个朱赢,从小就很厉害,他爹朱亥不知道多骄傲。
听见秦放和那些珠二代认识,浑身是伤的鲛人缩了一缩,试图离开秦放的身体。
「朱赢?你也干起这勾当了?」
秦放没放开鲛人,语气并不怎麽和善。
「当然了,子承父业,很应当吧?来来来,秦放啊,想你爹威震珍珠猎人界是何等厉害,虎父无犬子啊,反正珍珠收得差不多了,这个鲛人就让你完成最後一刀吧!」
朱赢笑道。
「有好大家分啊!」
秦放不理他们,扶起鲛人就要走,鲛人有些迟疑,亮亮的眼睛看着他,秦放低声道。
「我跟他们不是一夥的,你放心。我师父也是鲛人,我不会伤害你。」
鲛人这才缓缓移动脚步。
朱赢举起他的刀,拦住秦放。
「秦放,想你父亲何等豪迈,怎麽会生出你这麽个畏畏缩缩的崽子?取了珍珠後的鲛人都得死,以防他们报复,这行规你也不知道吗?带着他想去哪?」
「滚!」
秦放冷冷地看着朱赢和他的刀。
「你要当懦夫丢你爹的脸那是你的事,这个鲛人一定得死。」
朱赢说完,大刀朝鲛人砍了过来!
秦放抽出他的珍珠匕,两刃碰撞,发出铿然声响!
秦放和朱赢打了起来,其余少年也都跟他们一样是珠二代,大家抢上围攻秦放。这段时间秦放的武功虽然有长足的进步,但猛虎难敌猴群,秦放守得很勉强。
也因此,他想守护的那名鲛人,被朱赢的同伴刺死了!
他们还是不放过秦放,以他们珠二代的荣光,秦放是他们珠二代的耻辱!他们一边攻击,一边辱骂秦放,说秦弋何等英雄,怎麽会生出秦放这种懦夫!
时间一久,秦放节节败退,一直退到墙边,然後,退无可退。
「谁杀的?」
兵刃交错的嘈杂声中,一阵银铃般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白宁儿不知道甚麽时候突然出现。她低头看了男鲛人的屍体一眼,抬起眼来,眼里全是冰。
朱赢等人手下渐缓。
「又是个鲛人!上!」
朱赢叫着!在珍珠猎人眼中,鲛人就是财富。
「谁砍的?」
白宁儿走向秦放,看见秦放身上不少刀口子,眉头一蹙,回头望向那些珠二代。
这个女鲛人虽美貌,气势却不大一样。那些珠二代眼里虽然只有钱,却也没有贸然出手。
他们等着朱赢打头阵。
秦放背後一片冷汗。他觉得这些珠二代死定了。不是为了他,也为了地上的鲛人屍体。白宁儿是真的生气了。
但朱赢他爹,好歹也是他叫过师叔的人,他不能看着他们送死。
「师……师父……我没事,我们走吧。」
平常秦放都叫她妖女,为了阻止白宁儿,这声师父也叫了。
总之得先把她拖走。
「你叫她师父?秦放你丢不丢脸?叫一个鲛人师父?」
朱赢不知道秦放是想救他,还不住火上加油。
「鲛人不过就是个生产工具,和产猪肉的猪,产奶的牛有什麽不同?你竟然叫一个鲛人师父?你爹秦弋可是珍珠猎人界第一把交椅,你这……」
朱赢把鲛人当畜生的话彻底激怒白宁儿,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白宁儿的绫带缠上,喉管被短刀割断了!
「师……师父……你不能杀他们,他们是我的朋友!」
见白宁儿反手间就杀了朱赢,秦放腿都要软了,但其他珠二代他不能不救!
秦放握住白宁儿的腕,挡在其他珠二代前面。
「滚!」
白宁儿杀红了眼。左手朝秦放肩膀抓来,右手绫带一挥,又倒了一个珠二代!
其他珠二代转身便逃!
白宁儿要追上,秦放突然紧紧地抱住她的腰!
「师父……死了两个人已经够了,你放过他们,我拜托你!」
「我说过,想阻止我杀人,等你打败我再说!」
白宁儿握住秦放的手,将他从她的身体扯开,轻功一跃,追了上去!
逃走的三四名珠二代少年,没有一个逃过白宁儿的追杀!
秦放在後面追,眼见白宁儿杀了一个又一个他的同类,他却没有能力阻止!
秦放也怒了!只是死了个鲛人,朱赢把命赔进去也就够了,妖女为什麽要赶尽杀绝?
拿了六条命来填!
「扛着报仇的大旗滥杀无辜,说得多麽冠冕堂皇,我看我看不出你和珍珠猎人有什麽不一样!」
秦放吼道。
「他们有谁是无辜的?方才谁没动手,我杀错了谁?」
白宁儿回应。杀了那麽多人,她技艺高超,身上的白衣还是滴血未染。
秦放想起白宁儿曾跟他说过的,一个杀手必须觉得她做的都是对的,才能出手。
白宁儿根本不认为自己做错任何事,她已经被自己说服,就不可能被秦放说服。
他怎麽会忘了白宁儿就是个杀手,嗜血就是她的本性?
想杀就去杀,反正现在他打不过白宁儿,对她也无话可说,眼不见为净。
秦放愤怒地握紧珍珠匕,朝白宁儿的反方向,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