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白宁儿每天变着方法地操练秦放,锻链他的体能,渐渐的,秦放每天能爬一百趟的杉树,跑一百圈的卫雍城,游一百趟的雍河。
有时白宁儿出任务,秦放就自己锻链,他练得很认真,他知道他的仇家满天下,必须赶快学会自立。
因为运动量出奇地大,秦放一餐都要吃三碗饭,一斤肉,吃得多,长得快,才三个月,他的身高就超越白宁儿,肌肉也结实了。
白宁儿的兵器是短刀,和秦放的珍珠匕有异曲同工之妙,便让他继续使用匕首当兵器,一寸短一寸险,白宁儿教他如何用巧劲,用最短的兵刃,造成最大的杀伤力。
秦放觉得自己的武功,有显着的进步,虽然离白宁儿的境界还差得远,但面对一般鲛人的挑衅,已经不用走为上策了,周旋一番等白宁儿来解围还是可以的。
然而白宁儿还是不肯放过他,非得操到他沾枕就睡才可以,免得他三更半夜胡思乱想,白宁儿会忍不住砍了他那双禄山之爪。
最近卫雍城张灯结彩,很是热闹。秦放每天锻链完都已过黄昏,幽暗的天色下,花灯五彩斑斓很是美丽,他本来就是坐不住爱闹腾的性格,向白宁儿求了他想逛逛灯会,白宁儿一直没答应。
除非你可以用匕首将一株杉树拦腰切断。
除非你泅水的速度可以快过雍河上最快的船。
除非你可以轻身上城楼再下来。
白宁儿出了许多难题,但秦放就是想逛,他也一一完成了。
「不准逛。」
白宁儿脸都黑了。
「为什麽?」
秦放问。
「我不喜欢逛灯会,不喜欢热闹。」
「我又没叫你跟我一起逛。」
「我也不想跟你逛。」
「我去逛灯会碍着你了?」
两人斗嘴斗了半天,白宁儿才道。
「要逛去逛,我不管你了。」
说完,自己坐在雍河畔的渡口旁,拿出竹筒来喝水,吹凉凉的晚风。
听说可以逛了,秦放很是开心,把刚锻链完的脸上的汗水,就雍河边洗了洗,转身就要走。忽又想到什麽,转身对白宁儿道。
「我去逛灯会的时候,你回客栈等我,别乱跑。」
「我不想回去,就想在这里。」
「好,那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要是乱跑迷了路,我是不会去找你的。」
秦放三令五申叫白宁儿不要乱跑,白宁儿觉得他比老头子还罗嗦,不想回答。
卫雍城的灯会很特别,从雍河畔延伸到城里,一片热闹,花灯照得雍河畔和整个卫雍城明亮如白昼。秦放信步走在大街上,花灯上画的美女图,忠孝节义,历史典故,看花了他的眼。
路上还有五花八门的摊贩,什麽都卖,甚至还有杂技团,表演转盘子,胸口碎大石的。秦放只觉怀念,这些在他以前还是秦家少爷的时候都看过了,还是爹娘请到家里来专程为他表演的。
秦放驻足了一会,便又往前走去。今天还是操死人不偿命的一天,他肚子早饿了,见前方有一摊卖面的,走上前去要了三碗面吃,这才有了饱足感。
当他吃面的时候,摊上的客人都忘了吃,愣愣地盯着他瞧。
没看过这麽会吃的。
吃完了面,秦放又继续逛,瞧见兵器摊子,便一把一把拿起来挥挥看顺不顺手,还有卖书画的,秦放他就是出身暴发户之家,没什麽文化素养,不过他还是看了看,他觉得边上挂的一幅美女洗头图,那个美女也穿得很少,神韵有点像白宁儿。
不过要再像白宁儿,腿就得长些,胸就再大些,腰再细些,脸嘛......再漂亮些。
算了,一点也不像。
秦放吐了一口气,离开了字画摊。
字画摊的旁边有一家珠宝银楼。这他可懂了,他们秦家就是卖珍珠的。
秦放走进珠宝银楼,就专挑珍珠瞧。这家店卖的都是鲛珠,成色不错,其中有一颗食指和拇指圈起来那麽大的,白色略带粉,色泽饱满,即使在烛光下,那柔和的光仍令人不可忽视。
「小哥你真识货,这颗珠子是我们店里成色最好的。」
珠宝店老板看秦放对珠子欣赏的眼光藏不住,走过来打招呼。
「这珍珠呢,是最不挑年龄的珠宝了,不论是十几岁的少女,还是七八十岁的诰命夫人,都适合戴珍珠,只要是女子啊,都无法抗拒它的魅力。」
那颗白中带粉的珠子,的确令秦放爱不释手。他想,大概值他兜里的三颗珍珠吧?
秦放很喜欢这颗珠子,也不是买不起,但,他想起白宁儿看见珍珠时,那副深恶痛绝的模样。
算了,她不会喜欢的。
「老板,你的珍珠成色极好。」
秦放道。
「只是鲛珠毕竟是造孽的东西,改卖贝珠或螺珠吧。」
说完,秦放便出了店门。後来想想,他的父母就是珍珠猎人,他竟然会对老板说鲛珠是造孽的东西,自己也很讶异。
走了几步,前方是一家专卖女人衣裳的小店,店虽不大,却门庭若市。元宵灯会是闺阁女子难得可以出门的日子,她们在小店里挑选合意的衣裳,喜欢就买,没钱的,也可参考款式,回去照着做。
秦放站在门口,他想起白宁儿那身透肤的冰绡衣服,简直是妨害风化,伤风败俗。难怪会招惹上洛玉郎那种狂蜂浪蝶。
想得正出神,有几位逛铺子的少女,见一名俊俏少年傻楞楞地站在店门口,大夥挤在一旁窃窃私语,说没见过这麽好看的男人,这些闺阁女子就没见过几个男人,越看越喜欢,有人故意在走过去时把帕子丢在秦放面前,有人丢珠花,还有人丢披帛,想引起秦放的注意。
孰料秦放视若无睹,踩脏了那些帕子披帛,踩碎了珠花,迳自走进了店里。
浑没注意店外一群少女忙着哀嚎捡东西。
角落的一套白衣,引起了秦放的注意。他不知道白宁儿喜欢什麽颜色,但总之她现在穿的是白色,肯定不会排斥白色。
这袭两件式襦裙很合秦放的意。外头那件窄袖外衣裹得紧紧地,乍看就是一件高领右衽长袍,可内里却是一件齐胸襦裙,胸线以上什麽布都没有。
白天出来行走,肯定是要穿好衣服的。倒是晚上睡觉,这件外衣这麽束缚,肯定是要脱下来的。
这样,那些洛玉郎守门小吏之类的就不会打她主意啦!而自己该有的福利也有,没吃亏。
「老板,我要这套衣服,给我包起来!」
秦放抱着一大包衣服,走出铺子,逛了这麽长的时间,又有些饿了。在路边一个卖馒头的摊贩买了两个馒头,继而一想,白宁儿说不想逛,想在渡口待着,肯定什麽也没吃吧?於是,又跟老板多要了两个。
白宁儿坐在渡口旁喝水,看着河边百姓放水灯,河水里都是水灯,一盏一盏亮亮的,很是好看。
「姑娘,放盏水灯吧,可以心想事成喔!」
一位卖水灯的小哥见白宁儿一个人在渡口旁坐着,看上去有些寂寞,可见是有心事的了。为了解决她的心事,她会愿意许愿,买水灯的。
「心想......事成?」
她们鲛人国并没有放水灯这样的活动。但,她的确有想实现的愿望,她的求不得。
「嗯。只要漂到河口前水灯不灭,你的愿望就会实现。」
「真的什麽愿望都会实现吗?」
「是的。否则姑娘您看,怎麽会有这麽多人,在河上放水灯呢?」
小哥的话奏效。白宁儿取出五文钱,向他买了一盏水灯。
白宁儿亲手,将点燃的水灯放入河中,推了一把。
「水灯啊水灯,你若真的有灵,就让我师姊回来,好吗?」
「师姊,您知道吗?现在的我,已经不需要你的保护了,我可以保护你了。」
「如果在当时我能够像今天这麽强,是不是你就不会死,而师兄也不会受伤了?」
「我还记得小时候,每次出门我就找不到回家的路,都是你出来找到我的。」
「我扛不住修练的辛苦时,是你陪着我练习,即使那些招数对你来说已经滚瓜烂熟,但你为了我,还是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的做。」
「还有下了学後,你为我准备的,那些好吃的点心和糖水。」
「师姊做的南瓜盅,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菜了。後来我自己做,都做不出你的味道。喔,还有一种东西很好吃,那就是烤鹿肉,那是我的徒儿小白烤的,师姊我有徒弟了,如果你还在,我可以带他向你执拜见师伯之礼,师伯耶,多威风啊......」
「我没有爹,也没有娘,可我想过,如果我有娘,肯定是像师姊你那样照顾我的。」
「以前我的衣服,都是师姊你缝的,你不在後我自己缝,每次都被针刺得血淋淋的。你知道我除了练功,就没有什麽其他的天份了。」
「师姊你的歌声多好听啊!每次当我心情不好,你就唱歌给我听,你走後,我就再也听不到这麽解忧的歌声了。」
「师姊,自从你走後,我的心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很痛,很难受,我替你报仇,杀了许多珍珠猎人,可我心里的洞却并未得到填补,这是为什麽?」
「师父过世得早,你如父如母地照顾着我和师兄,你才大我们两三岁啊,就要承担这许多,甚至,你用你的生命,保护了我和师兄。」
「你知道吗?你的师弟成了奈洛部尊主,你的师妹,成了奈洛部第一杀手,可是这些有什麽意义?我什麽都不要,如果水灯有灵,我希望,你能回来......」
看着水灯渐行渐远,白宁儿模糊了视线。会不会在水灯尽处,师姊慕雪,会突然从水里出现,游向她,像小时候那样,告诉她。
「宁儿,我又发现一个秘密基地了,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连师弟都不知道呢!」
秦放拎着大包小包走回渡口时,便看到一群人你推我,我挤你,围着白宁儿。
「干什麽?你们干什麽!」
秦放冲了过去,推开人群,来到白宁儿身後,挡着那群人。
「滚!」
那群人不理他,一个个红了眼,在地上捡东西。
珍珠,地上有好多白色珍珠滚来滚去!
秦放抬起头,正看见白宁儿的眼泪不断不断地往外冒,落地变成珍珠。
她哭了?怎麽回事?
「都给我滚!」
秦放抽出他的短匕,朝众人一挥,那些捡珍珠的人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一面还不住地咒骂秦放断他们财路,天打雷劈!
秦放本来要把那些剩下的珍珠捡起来,但白宁儿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秦放就打消了念头,把那些珍珠全挥到河里去了,发出扑通扑通的声音。
那是心痛的声音。
「你........你是不是肚子饿啊?我买了馒头,一起吃啊!」
秦放最不会的就是看人脸色安慰人。他递了一个馒头给白宁儿,自己啃了一个。
白宁儿没有接过,但也没哭了,大概是哭过,心情平静下来了。
「不然........我还买了一套衣服,觉得很适合你........嗯.......就当拜师礼了........」
秦放又将纸包递给白宁儿。
她的师姐,就是死於秦放爹娘之手。
冷冷地看着秦放,白宁儿也没有接过他的拜师礼,她突然站起来,转身就走。
仍然不知道白宁儿到底怎麽回事,秦放衔着咬了一半的馒头,抱着纸包,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