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半夜时,我感觉自己似乎还是发烧了。
意识模糊,身体忽冷忽热的,体内还不断涌起一股令人发寒打颤的冰冷,
尽管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裹紧在棉被里,却依旧挡不住这种深入骨髓的冷意,
之後不断的流着汗,就连呼出来的气息都似乎特别的高温,浑身难受,
全身像是被拆解般的酸痛不已,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丢入滚烫的岩浆中,炙热难熬,
恍惚之间,好像还烧到神智不清的开始说胡话,我迷迷糊糊地梦到很多的事情,
有跟爸妈在一起种花时的情景,还有和姜彝世一起打电动的画面,
甚至还梦见小时候我发烧,哥哥没有出去玩,陪我躺在被窝里说话的记忆。
在梦里,我看着姜彝世一脸冷漠的转身离去,
无论我在他的背後如何追赶,我们之间却依然相隔遥远,
我死命地伸手试图抓住什麽,最後也只能一点一滴地被吞噬在黑暗中。
当再次睁开双眼时,我看着陌生的天花板,脑筋似乎还有点转不过来,
偏头看了一下四周,才想起自己正住在饭店里,望着这宽阔气派的房间,
一股空虚的孤独感,刹那间,蔓延上了心头,彷佛周遭的温度都随之降了几度,
缓慢的坐起身,我有些呆滞的看着墙壁上的时钟,正指着早上7点45分,
随後我发现自己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全身都因流汗而黏腻不已,连身上的浴袍、床单棉被枕头都被汗给浸湿一片,
这种潮湿的感觉太不舒服了,再加上我的胃因为太久没有进食,正饿的微微抽痛着,
於是我拿起电话打了客房服务,请他们过来重换寝具,也顺便点了一点清淡的食物,
等放下电话後,我有些虚脱的下床走到浴室,这次我没有再选择泡澡,
而是站在莲蓬头底下快速的清洗好全身,换上一套新的浴袍,吹乾、梳好头发,
再洗漱一番後,确定把自己都整理的乾乾净净,才重新步出浴室,
这时房务员已经重新换上一套乾净的寝具後离开了,
只剩服务人员推着餐车正在等候着我,
我摇了摇头,谢绝了她的餐桌服务後,便坐上椅子开始用餐,
但刚闻到食物的香气,一股恶心的呕吐感便涌了上来,
我摀着嘴,勉强压下想乾呕的冲动,感觉连脑袋也一阵阵的抽痛着,
像是睡一觉之後,所有的感冒症状都出来了,最让我难受的是,
发炎的喉咙正乾燥灼热的刺痛着,导致每次的吞咽都变得十分痛苦,
而一旁正要离开的服务人员看我似乎有些脸色苍白、不太舒服的样子,
便关心的问我需不需要口服药品,闻言,我点了点头,艰难的吐出一句"感冒药",
她微笑礼貌的说着"请稍等一下,马上为您送来"後,便快步地离开,
拿起一旁的温开水,我大口大口的喝着,流了一晚上的汗感觉都要脱水了,
喉咙乾的像是要起火似的,一阵又一阵的烧痛着,过没多久,
服务人员再次过来送上感冒药,她仔细地叮咛我一句不可空腹服药才放心的离开,
等她关上门後,我又勉强的尝试着吃了几口粥,还是感觉食慾不振、反胃不已,
我只好放弃的继续喝着温开水,想说等过一会再吃,
喝水休息一下後,感觉喉咙的疼痛有点舒缓了,
我便一个站起身,走到客厅那边的桌子去拿背包,
一手摸着很是潮湿的背包,我叹了口气,任性一回,倒是把衣服跟背包都弄报销了,
小心地将背包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发现除了一些纸张书本跟铅笔盒有点弄湿以外,
其他的倒是还好,擦一擦晒乾一下就好了,倒是手机......
我仔细地擦拭了一下手机,回忆起关机前姜彝世打过来的那几通电话,
心里顿时五味杂陈,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打开它,但经过一番思考,我还是决定开机,
总不可能一直为了他,连其他人的电话都不接了,万一有人真有急事想要联络我呢?
长按关机键,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开机,而当手机的待机画面一出现时,
一堆未接来电、讯息通知瞬间涌了进来,手机一直持续震动了三分钟左右才安静下来,
我深呼吸了一下,滑开手机,先看了未接来电,
有靖哥跟萧哥打来的,还有我宿舍室友们打来的电话,
而最一通未接是姜彝世打的,来电时间显示在一个小时之前,
我发现,在这总共四十多通的未接电话内,有三十通都是他打的!
再看了一下每通的来电时间,几乎间隔半小时左右打一次,
难道他从昨天下午开始,经过一整个晚上,不睡觉都在打电话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受,正堵在我的胸口,不知道该怎麽解释我这一刻的心情,
说是带着隐约的高兴却又包含着无限的悲哀,我真的搞不懂,他到底还要我怎样?
既然已经厌腻了我,又何必打这些电话过来纠缠,难道他以为,
我在知道他们的那些秘密以後,还会再被他的甜言蜜语给哄骗吗?
可是信任就像是一面镜子,一旦破碎,就再也无法变回原本的样子,
他曾经骗过我,那今後我就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无条件地相信他,
就算我能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的继续跟他在一起,
但我终究还是会开始忍不住的去防备、怀疑他的一举一动,
在想质问他的同时,又不甘自己为何要这样,一次又一次疲惫的去堤防、去挽留,
到那个时候,那样子的感情,还会是我们当初喜欢的样子吗?
随手退出电话纪录,再点开通讯软体,一排的未读讯息琳琅满目的显示着,
跳过姜彝世那显示着十五则未读的讯息,我慢慢的一个个点开查看,
先简单的回覆一些学生会的朋友传来的关心讯息,
他们都以为我昨天是因为身体不舒服的原因,才会脸色难看的从会议室匆忙离开,
之後就只剩下室友们跟靖哥萧哥的讯息,
不外乎都是在问我去哪里、发生什麽事了,为什麽没接电话、没看讯息,
我随手在我跟靖哥他俩人的三人群组里,回了一句"没事,勿念,稍晚点会回学校",
但只见下一刻,萧哥就立刻打了通电话过来,我挂掉电话,
又赶紧写了"感冒喉咙痛,不方便说话",他已读我的留言後,
便吩咐了我几句好好休息的话,随後又传了一个摸摸头的贴图,
再点开未读讯息最多的寝室群组,我耐心地从头开始一段一段的爬对话纪录,
宿舍的那几位室友还提到,昨天姜彝世有打电话跟她们询问我有没有回宿舍,
她们问我是不是因为姜彝世的关系,才这样突然消失不见,我有些无奈地苦笑着,
果然是在一起同吃同睡快一年多的小夥伴,一猜一个准,
看着群组里,刷一排骂姜彝世绝世渣男的对话,我实在忍俊不禁的笑出来,
感觉压抑在心里的痛苦情绪都跟着减轻了几分,原来我不是只有一个人,
我还有一群会因为我受到伤害,而气得跳脚、想为我出头的朋友,
但就算如此,我还是不想她们为我昨天遭遇到的事情担心,
所以我只好轻描淡写的谎称"昨天不小心感冒发烧了,去医院吊了一晚上的点滴",
讯息才一送出,二床的玲妤立刻传来一句"还好吗?我们现在过去陪你?",
当我都还没有来得及回覆她时,三床的婉琬已经抢快的打上了一串话──
"小丫头翅膀硬啦?连生病都瞒着我们,还不赶快跟本宫说你住的医院在哪!",
透过这段文字彷佛都能看见婉琬一脸傲娇的神情,我哭笑不得的赶紧回了──
"我没事,你们不用过来看我,都乖乖的去上课,别想藉机翘课啊",
幸好她们也没有怀疑起我这破绽百出的解释,倒是让我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但随後跳出来的对话,却将我放下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
「颐佳,你有连络上姜少吗?」
看着四床的林钰一改平时很是沉默的风格,突然的冒出这麽一句话,
竟是主动问起这件事,我心里不由得闪过一丝的怪异,
虽然我们四个人从大一就一直住在同间寝室,但因为她要打工、待在寝室的时间较少,
所以我跟玲妤还有婉琬的感情比较好,她对待我们也总是用一种客气疏远的态度,
以至於我们四个人的寝室群组,她也很少参与对话,我们也很习惯她只读少回的作法,
整个群组几乎变得像是我们其他三人的聊天室,而当她是默认的潜水成员,
就在我正想着要怎麽回覆她这段讯息时,手机又震动了起来,这次是姜彝世打来的,
我第一时间下意识地马上挂掉来电,没想到过了几秒,他又锲而不舍的再打过来,
在我反覆不断的挂掉几通他的电话後,却不小心一个手滑误按了接通键,
看见接通画面显示出来的瞬间,我几乎屏息的把嘴巴闭紧,想马上切断这通电话,
而就当我伸手将要按上挂断键时,手机却早一步地,传出另一端姜彝世的声音──
「别挂断电话,就听我跟你讲几句话,好吗?」
我没有回话,也没有再挂断电话,而是默默地将手机放上桌面,
打开扩音後,走到一旁拉开椅子坐下,我等待着他接下来要跟我讲的话,
死刑终有一个宣判,由谁来结束我们这段关系,主导权从来都不是在我的身上,
就这样一次说清楚也好,等说完了、说清楚了,也该好聚好散了。
「对不起,害你难过了,但我真没想过要去伤害你,
我知道,我现在说得再多也不能弥补我对你造成的伤害,
但能不能让我们都忘记这一切,重新开始?」
「这一次不会再因为任何人,而是只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们在一起,
我们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开心的在一起生活着,不会再有任何的事或人来打扰我们。」
「你不想见到我的那些朋友,我就让他们从今以後都不出现在你眼前;
如果你不喜欢那些女人靠近我,我就让她们都离我远一点。」
「你喜欢跟方靖、肖萧聚在一块,我也不会再阻拦你去见他们;
我保证不会再让你受到一丝的委屈,只要你肯回来,我会对你比以前更好。」
「佳佳,你跟我说说话啊,别再跟我闹脾气了好不好?」
彷佛听到什麽天大的笑话似的,我无声地低笑了起来,甚至到最後泪流满面的嘶哑大笑着,
他用一句话就想将一切的伤害都抹的一乾二净,忘记?我要怎麽忘记?
我那样的喜欢他、爱他,我对他那样的好,却依旧换不来他真心实意的喜欢,
就连现在,我也要丢弃自己的尊严,假装什麽都没发生过,才能得到他施舍般的迁就,
凭什麽?就凭我先动心爱上他吗?所以他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要求我必须低头?
那我应该跪下来跟他磕头道谢吗?感谢他还愿意再多看我一眼、还愿意留下我,
我做了那麽多、努力那麽久,也花费了那麽多的时间,都没能让他感动,
那他说再一次的重新开始,我又有什麽把握可以在这一次里,成功得到他的真心?
既然喜欢他、跟他交往,是必须要把自己卑微到如此轻贱自己的地步,
那我不要喜欢了,我愿意为爱而改变,却不愿意因爱而丢失自我。
他着急的嗓音不断透过手机,回荡在这空荡荡的房间内,我再也听不清,也不想听,
此刻,我终於停止了笑声,用嘶哑到近乎破碎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对他缓缓说道──
「那就分手吧,我高攀不起你,你也配不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