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坊峥王府。
一名家仆敲开寝殿房门,将午膳摆好,恭敬地叩了三下桌子,转身离去。「王爷,不如让妾身服侍……」「下去!」
两名美人掀开床幔,慌忙捡起地上的衣裙,悻悻退至里屋。李嘉坐到桌边,警惕地环视了一圈,确信四下无人,方才端起果盘,迅速将垫底的字条收入袖袋。
紫宸殿内。
高仕快速走到律宗身边,呈上卷宗和案牍,躬身低语了几句。律宗放下茶杯,缓缓展开案牍,表情逐渐凝重。
嚯,西市据点?成吨的硝石,难不成想纵火暴乱?这些个外邦人还真是胆大包天。
「拟旨。叫长安县衙将贼人悉数移交大理寺,审讯後直接处斩,毋需通报刑部。」
「喏。」
「再有,吩咐长安万年两县,依着那画像速发通缉令,全城缉捕。外来人口一律禁足,未经调查不得走动!哦对了,还有,近一个月进城的易燃之物,诸如硝石、硫磺、松香,一律追查到底!」「喏。」
律宗按按眉心,窝在椅子里闭目养神:李烨这崽子也忒能折腾了,昨天刚剿完昌明坊,今天又闹西市。哼,平时看着倒老成持重,没想到内里仍是个立功心切的小年轻!得亏是立了大功,不然呐,指不定又被一帮老油子闲话呢。
他惬意地睁开眼,理理衣襟:「高仕啊,叫太子跟太子妃过来用膳。」
……
所以圣上突然召咱们进宫,就是为了……训一顿麽?
鹭鸣看着律宗猛戳李烨脑门,想起方才他责备自己的神情,不寒而栗。
「鹭鸣啊,你身为太子妃,进宫朝见怎麽连仪表都不注意,成何体统!」
「圣上教训的是,妾身知错……」
「阿爷,这不是你宣的急麽,平时谁没事涂脂抹粉啊?」
「啥?她在东宫一直这副……」
「嗯,怎麽啦?儿每天大清早出门,回去还得办事,哪有闲工夫给她画。」
给她画?律宗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瞬间恼羞成怒。
听听,这崽子刚才都说的什麽鬼话,也不怕宫人嚼舌根!还有,小妮子这麽随性,他个小畜生成天看在眼里,不好好管教也就罢了,反倒为着礼节的事儿跟老子扯皮,想翻天不成?娶了媳妇,连爹的话都敢反,吃了几个豹子胆呐?!
律宗被他俩气得头晕。想骂的太多,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只得背过身去扶额缓缓。「算了算了!带太子妃下去,喊几个侍女给她好好倒饬……」
他一回头,只见李烨跟尾巴似的粘在鹭鸣身後,不禁怒喝:「臭小子,你去干嘛!」
李烨不解,挠挠头:「儿不得盯着点吗?不然她叫人弄丑了怎麽办?」话音刚落,一溜烟跑远了。
这头憨熊……叫李烨?律宗傻呆呆地立在原地。
「你们都描的啥呀,给我擦了,我来!」李烨坐在梳妆台边横挑鼻子竖挑眼,吓得侍女们不敢吭声。
鹭鸣急忙攀住侍女的手腕:「别别别,我觉得这眉毛挺好看的。」她边说,边向李烨使眼色。
李烨你能不能消停点,折腾两刻钟了,再耗下去又得挨骂!鹭鸣郁闷得双手抱胸:哼,都是当着生人的面不好发作,不然早就一个粉扑塞他嘴里了!
「你说,是不是我画的更好!」
「那还用说!但你不是手伤了麽,将就看嘛!」
「……」
太后正嗑着瓜子仁呢,听得门外一阵吵吵,心生好奇。皇后无奈一笑,吩咐侍女们把午膳摆上。
「嗨,准是那两个小冤家。」她冲太后摆摆手。
卧榻上,律宗吟着小曲,若无其事地翻弄诗集。
李烨和鹭鸣进门,礼才行了一半,就被太后止住:「烨儿,你手怎麽了?」
这……鹭鸣心里过意不去,福身道:「都是妾身不对,昨天在昌……」「在家摔了个茶杯,碎片划到手了!」李烨赶紧高声掩饰,扭过头,佯装生气地冲她训道:「下次等茶凉些再敬,听见没!」
哟。护,接着护,右骁卫昨天可不是这麽说的。律宗轻哼一声,放下书坐到桌边。
「好啦!难得祖孙三代同坐一桌,别吵了啊!」皇后急忙出来打圆场,瞪了李烨一眼,随後挽起鹭鸣的胳膊,带她坐到自己旁边。李烨挪挪凳子,紧挨着鹭鸣坐下。
太后见他和律宗中间空了好一段,律宗又一副生闷气的样子,不禁皱眉:「烨儿,你跟你阿爷闹矛盾了?」
「没呢。」李烨老实地摇摇头:「我手伤了不是,得让鹭鸣喂。」
什麽玩意儿?「咳咳!」律宗呛了口酒。
高仕见状,赶紧耷拉下偷笑的嘴角,递上帕子。
简直胡闹!这家伙,小时候骑马摔断胳膊,还倔得不让别人喂,如今二十岁的人了,手上只划些口子,就娇贵得跟瓷娃娃一样。
律宗擤擤鼻子,不耐烦地将筷子往桌上一顿:「随他去,咱吃咱的!」
两分钟後。
「李烨你烦不烦!」律宗筷子一拍,冲太子咆哮:「净听你叨叨要吃这要吃那的!来人,把他俩给我挪偏殿去!」
……
「你说你,那麽娇气干嘛,又惹圣上生气了不是?」鹭鸣往一小勺饭上盖了片鸭脯,示意李烨张嘴。李烨腮帮微鼓,含混不清地回道:「本来就想跟你单独呆着,这样正好。」
呵呵,净捡漂亮话说,听得人怪舒服的。鹭鸣故作不屑,摘去他嘴边的饭粒。李烨竟有些羞涩,低头笑笑:「你啊,别光顾着喂我,自己也吃点。」
「好好好行行行。」鹭鸣敷衍地应了句,端起自己的碗随便扒了两口。
哎,还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李烨皱眉,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还是多吃点吧。」
怎麽突然忧郁起来了?鹭鸣听他语气不对,放下碗筷:「夫君?」
「没事,别多想。」李烨戳戳她的脸颊,眼里带笑,「一会儿带你在宫里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