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願惟君顧 — 六十四 掘地三尺

入夜了。右骁卫大将军面色凝重,向李烨一揖:「殿下,末将无能,太子妃殿下依旧不知去向……」

「知道了。你赶紧回宫交差,请个搜城令吧。」「殿下您不回……」

李烨侧过头,余光一扫,副将顿时噤若寒蝉。众军士见状,识趣地行礼告退。

朱天捷站在李烨身旁,见他神情恍惚,左手死死攥着佩剑不放,顿时担心起来:「哎!都找了一个多时辰了,你还是回去……」

「退下。」李烨木然地动了动嘴唇。过了几秒,他察觉到朱天捷仍未离去,转身呵斥:「你身为万年县不良人,还不快回县衙待命!」

原来朱鹭鸣耍威风的本事,是打他这儿学的。朱天捷双拳紧握。

「你平时,也是这麽待她的?」他咬咬牙,低声质问。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李烨勃然大怒,扑上前一把揪住朱天捷的领口,眼神凶狠。「不过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兄长罢了,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本王如何对待自己的女人,哪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朱天捷心脏一阵刺痛。「殿下教训的是。」他捉住李烨的手腕用力一甩,针锋相对:「像您这等尊贵之人,在下自不放心让她日夜侍奉。」

说罢,他抖抖衣袍,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当初若没有回絶骆王就好了。朱天捷苦笑。

三个月前。

「十二郎,你妹妹若不拆穿身份啊,本是要来我府里当典军的呢。」李景裕面带笑意,端着茶碗缓缓踱步。

朱天捷笑了:「嗨!谁叫她笨头笨脑的。骆王府不比那东宫呆着自在多了!」

「不敢当不敢当。」李景裕一听,不禁笑出声来,颇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两下:「你若觉得合适,我也愿以大礼迎她入府。」

大礼?迎?

朱天捷愣了下神。

「呃……不合适不合适!」他急忙打哈哈糊弄过去,「骆王,您添个丫鬟而已,何必要大礼啊!」

刚认识不到一天就谈婚论嫁,未免过於仓促。朱天捷喝了口茶,心想,妹子的婚事,还是由她自己寻个如意郎君为好。

他这个当哥的,可不想乱点鸳鸯谱。朱天捷偷偷瞄了眼李景裕。

李景裕抿抿嘴,没再说话,只是望着地面出神。

……

暗道里,鹭鸣倚墙抱膝而坐,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周围的景象和闭眼毫无分别。她扶墙站起,大脑一阵晕眩。

该,一天没吃东西,还上蹿下跳的。

鹭鸣揉了揉空瘪的肚皮,左手习惯性地游移到下腹。「对不住啊孩子,你娘今天有急事儿,顾不上你,饿的话就先忍忍。」

嗨,还能怎麽办呢,只有不断地找。虽然之前摸了老半天都跟鬼打墙似的,但总不能指望天降神兵把地面给掀了吧。

说起来,这密道的出口也够隐蔽的。若不是自己蹲下身子细看,压根就注意不到。「失策啊失策,下来之前应该给那块砖做个标记,或许李烨和朱天捷就能……」

得了得了,那两个狗东西,不提也罢。鹭鸣一想到他们两人,气得差点被珠子滑一跤。

突然,头顶铛铛作响,时不时夹杂着尖鋭的划刻声,像是在开凿什麽石料。

有救!鹭鸣一阵狂喜:这意味着当前位置非常靠近地面,说不定附近就有出口!她立马制定了作战计划:先确定声源位置,然後以它为中心,不断外扩,在听觉范围内仔细搜索,大概率能成。

但仔细一想,这声音能传到地底,本就蹊跷的很。普通木工石雕什麽的,再怎麽动静大也不至於跟开山似的,不然邻居不得一纸诉状告到官衙去。

等等。若据此反推,地上就不应有什麽住户才是。

难道……大街?不对不对,现在这时辰应是夜间,坊门一关,哪个工匠会在街上凿石头啊,即便是道路修葺,也该休息了。

那……按理来说,只能是荒郊野岭,或者废弃宅院?

头顶的敲打声每隔三十来下便消停一小会儿,然後右移。

宅院无疑,有人在凿地砖!「荒废宅院,地砖……」难不成,自己头顶还是胡商那院子?!

想到这里,她瞬间重拾信心,聚精会神地摸索起来。

……

鹭鸣拖开地砖,迫不及待地探出头。

略带血腥味的空气裹挟着扬尘,扑鼻而来。金属撞击石块的噪音不断灌入左耳。她好奇地循声望去,只见地上一片狼藉,尽是被撬开的地砖和土疙瘩。

一个身披明光铠的人跪在地上,双手紧握断剑,挥动大臂狠砸地面。

这身铠甲……「李烨?」

李烨没有听见。

她急忙爬出洞口走到李烨背後:「李烨!」

李烨垂手,血迹斑斑的断剑应声落地。他呆滞地转过身子,抬起血丝密布的双眼,嘴角轻轻抽搐,略微上扬了一下。

鹭鸣躬身跪下,碎渣密布的地面硌得她膝盖生疼。她抓住李烨无力的双腕向外一翻,倒吸一口凉气:血污和泥污覆盖了原本白净的掌心,鲜血混杂着砂土,沿着十来个大大小小的豁口不断外渗。

「李烨你……」

「别看了,脏!」李烨突然抽回手腕,掌心朝下搭在膝盖上,半委屈半生气地冲她嚷嚷:「哭什麽哭,回家给我好好治,听见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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