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士散去,偌大的粥铺只剩李烨和鹭鸣两人。
鹭鸣眼眶微红,一把攀住李烨的左臂,略带哭腔:「万堂可还活着?」
李烨看了她一眼,不自觉地将左手收回身侧,握紧剑鞘:「不知道,反正有气儿,送去医馆了。」
「这样。」鹭鸣听出来他有些不开心,赶紧把双手背到身後,低头快速眨巴几下眼睛,憋回眼泪。待情绪基本稳定了,她才装作若无其事地抬起头,:「夫君,我带你去那胡商的院子看看吧……」
不料李烨冷笑一声,右手握住她肩膀略微用力:「犯不着!我知道他怎麽受的伤!」
「不是!」鹭鸣毫无防备,踉跄了一步,身体整个往後栽倒,还好眼疾手快扒住了桌子。
她心一沉:为什麽明明已经帮他荡平昌明坊了,都消解不了他的怀疑。
难道是因为自己对万堂多有关照?但这孩子是「义弟」啊,表面功夫总要做的吧!从长远看,栽培七皇子成为东宫助力,不也是他所希望的麽。
况且,退一万步说,万堂只是十三四岁的孩子而已,胡思乱想也得有个限度……
等等!突然间,鹭鸣像是看见猛兽朝自己扑来一般,惊恐得汗毛倒竖:李烨你怎麽……「李烨你听我说!」
她稳住阵脚,喘了口气:「那个、那个院子,少说能住下十个人,当时刀剑碰撞激烈异常,想来都是习武之辈……」
突然,鹭鸣瞳孔微张,「但他一个孩子,竟能在须臾间杀掉所有人,你信吗?我不信!」
呵,原来不是为那小子求情来的,算她识时务。李烨颇有些傲慢地抿抿嘴。
不过这麽一想,确实有些蹊跷。他眉头紧皱,若有所思地偏过头。
鹭鸣见他好像冷静了不少,战战兢兢扶着桌子站起,压低声音继续讲道:「朱天捷还说,那夥人已经连续四天没出院子了……」
哦?听上去是不太对劲,许是那宅院有问题。「知道了,我自会差人去查。」李烨懒洋洋地应付了句,转身看向鹭鸣。
奇怪,她怎麽畏畏缩缩的。
李烨剑眉一抬,居高临下地打量了鹭鸣几秒,见她可怜得像只待宰的羔羊,不禁莞尔:「小娘子,这麽久了,为何还是如此害怕为夫?」说话间,他伸手轻轻抚摸着鹭鸣的脸颊。
鹭鸣盯着他的笑颜,强行扬起嘴角,脸部肌肉却因恐惧而微微抽搐。
她斗胆伸出右手,握住李烨的剑柄向下顿了顿。
李烨一怔,瞬间意会,急忙缩回拇指。「噌——」推开寸余的佩剑应声落入剑鞘。
他垂头,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的左手。拔剑?怎麽会……
吓着她了吗?
「我……咳!坏习惯而已,为夫怎麽舍得。」李烨尴尬,赶紧换了副柔情蜜意的态度,将鹭鸣搂入怀中,低头去寻她的唇瓣。
哪知鹭鸣竟下意识地别过脑袋。
李烨一急,掐住她下巴将小脸扭正,半严肃半撒娇:「不许躲!」
鹭鸣别扭地回过头,眼睑低垂,不愿与他对视。李烨晃了晃她的肩:「……小娘子,说句话好不好。」
但鹭鸣依旧一言不发。
他喉结动了动,嗓音略带沙哑:「刚才吓到你了是吗?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原来无意间就会对我起杀心啊,只是碍於夫妻的面子,不能随便下手,对吧。
「殿下,你我就当君臣好吗。」鹭鸣叹了口气,抬头冲李烨笑了笑,「若觉得我不忠不义,不用顾及什麽表面上的夫妻情分,杀了便是。」
说罢,她挣脱太子的僵硬的双臂,恭敬一揖:「属下还有要紧事,先行告退……」
属下?李烨怒了,突然伸手狠狠钳住她左腕:「把刚才那些混帐话收回去,我不同意!」
「殿下。」鹭鸣无奈地叹了口气,心力交瘁,「咱们还是别……」
「你我都是第一次当夫妻。」李烨哀怨地凝视着她,低声乞求:「做的不对的,改就是了,不要说什麽当君臣好不好。」
鹭鸣嘴角微微抽动,眼珠一转错开他的视线:「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既然殿下您当太子当惯了,就不要强求自己……」
李烨一听,语气顿时急促起来,胸腔也随之剧烈起伏:「是我不对!下次我再无端发火动粗,你就……你就拍桌子、摔东西、指着我鼻子大骂,甚至扇巴掌,都可以!」
他低头解下佩剑,往地上重重一扔:「刚才我……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但是絶对没有半点想伤你的意思!以後如果再这样,一定要让我知道……」
他咬咬嘴唇,抓住鹭鸣的手在自己脸上摩挲:「只有你能帮我啊,小娘子……」
说着,抬起泪汪汪的双眼。
……妈蛋,本来嘴皮子就说不过,他还用眼泪攻势。
「知道了知道了!」鹭鸣烦躁地甩甩左臂,「先把爪子松开!」
「得令!」李烨窃喜,赶紧松开虎口,双手护住她左腕不断按摩,时不时还鼓起腮帮吹吹。
哈巴狗。
鹭鸣白了他一眼,抽回左手。李烨谄媚地握住她的双腕,放在自己胸前:「小娘子,为夫就站这儿给你打,消消气好不……」
「是狗吗你?!」鹭鸣大吼一句,狠狠踩了他一脚,「穿着盔甲叫我打,几个意思?想让我残废啊!」
「我错了我错了!」李烨忙不迭地道歉,赶紧屈膝躬身,把鹭鸣的小手搭在自己脸上,双手扶住她的腰,「铠甲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要不你先捏我脸吧!」
……
「殿……」右骁卫大将军一进门,见两人咬嘴唇咬得正欢呢,老脸一红,转身拔腿就跑,差点被门槛绊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