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瞒他可真难。既然如此,也没必要演什麽深情戏码咯。鹭鸣抹去泪水,冲李烨一眨眼,坏笑道:「一切正如夫君所想。」
盛贵妃的遗腹子,他的七弟。
不过,收养这孩子,也不全是为了了结老爹的心愿。
「她是死了,但还有人活着。」鹭鸣双手抱胸,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车马人群自言自语:「听说,他们家与那位大人,还有家父……」
巧啊,又想到一块儿去了。李烨笑着抿了口茶:「正有此意。」
男孩站在桌边,看着两人打太极般你来我往,一脸迷茫。
接下来更是跟做梦一样:先是这位和善可亲的姐姐跑去跟掌柜的说,自己是她失散多年的义弟,要领回家。然後就被他们两口子拖着上街,左逛右逛,置办了一大堆行头,完了被架上马车,带进东宫,仆从们对他们俩一口一个殿下……
殿下?
所以我是……太子妃的义弟?那太子岂不是……我姐夫?这麽说来,圣上是……
「阿郎?阿郎?」仆从们慌了:这孩子,好端端的搓着澡,怎麽眼睛一闭就没气儿了?!
「快!快去通报太子妃殿下!」「喏!」
「太子妃殿下!您弟弟他……没、没气儿了!」几个小丫头在寝殿门口放声乾嚎,吓得鹭鸣呛了满满一鼻子洗脸水。
啥?刚捡来的七皇子就这麽没了?!她抹抹脸,把头发一挽,随手抓了支簪子冲出门。
……
搞半天,「只是饿晕了而已,你们快拿点吃的来。」
鹭鸣将仆从遣散,把门一关,累得趴在桌上。奔波了一整天本就精疲力竭,刚刚又被这帮蠢蛋吓得半条命都飞了,现在头疼的厉害,只想好好睡一觉。
「你先回去吧,这儿我守着就行了。」李烨拆下她的簪子,给她重新盘了个发髻。
李烨你真是吹牛皮不打草稿!鹭鸣嫌弃似地瞪了他一眼:「殿下,您老人家那灌药手法,我可是深受其害,喂一碗漏半碗的,洗脸吗……」
病榻上的男孩扭了扭身子。
醒了?鹭鸣坐到床边,晃晃他的胳膊:「弟弟啊,感觉怎麽样?有没有什麽不舒服?」
「水……」男孩睁开眼,张口刚想向她讨点水喝……
不料被李烨硬怼了块乾巴巴的芸豆糕,憋得喘不上气,满脸通红。
「李烨你干嘛!」鹭鸣伸手接住那孩子吐下来的糕点,忙不迭地给他顺气。李烨不服:「他不是饿吗,不该多吃点!」
「行了行了!」鹭鸣实在没力气跟他吵,「人家要喝水!你帮帮忙倒杯水来,快去快去。」
男孩闷了三大杯才缓过劲儿。「谢殿下……」
殿下?鹭鸣噗嗤一声笑了,掰了一小块芸豆糕递给他:「哎,以後私下里管我叫姐姐就行。」
「嗯。」男孩小心翼翼地接下,随即有些胆怯地将目光转向李烨:「那……」
「不管什麽时候都得叫我殿下!」李烨叉着腰冲他呛了一句,语气不容置疑。
这人怎麽……鹭鸣冲男孩尴尬一笑,心里早把李烨架火上烤了:鬼知道李烨又在想啥,对小孩也要摆臭脸?还耀武扬威的,丢不丢人!
不过男孩倒是毫不介意,连连点头。
瞧瞧人家孩子,多乖。
「来,尝尝这个。」鹭鸣给他递了盘点心。男孩见了,顿时两眼放光,狼吞虎咽,腮帮子撑得满满的。
鹭鸣有些心疼,担心他是不是不爱吃却不好意思拒絶,又怯怯地问:「弟弟啊,你还有什麽想吃的?只管说,姐姐可以叫厨房给你做。」
男孩摇摇头,「呜呜」闷哼两声,伸手又抓了块糕点。鹭鸣笑笑,默默看着他吃。
「姐姐……」他吃着吃着,突然停下。
「怎麽了?」
「你是不是……知道我姓什麽?」
「姓什麽?」
「嗯!」
男孩期待的眼神扎得鹭鸣心脏骤痛。该骗他吗……
「姓易,叫易万堂!」李烨撑着下巴坐在桌边,颇有些不耐烦。
易,万,堂?
……李烨你是狗吗!面前摆碗汤,就拿「一碗汤」给人家当名字!鹭鸣暴怒:「你个……」
她骂人话还没出口,突然听得耳边一阵抽噎。
「原来……真的、真的有名字啊我……」男孩盯着一片狼藉的盘子,肩膀一耸一耸,「姓易,叫万、万堂对吗……」
「对对对……」鹭鸣见他伤心落泪,不得不硬着头皮附和。
扭头一看,那狗东西正趴在桌上,笑得浑身发颤。
「幼稚!」她在心里怒骂。
等万堂吃完,鹭鸣又跑去给他熬了些药。
「你啊,脾胃虚弱,这半个月得好好调理。」她把汤碗一递,「有点苦,忍忍。」
「谢谢姐。」万堂乖乖接过,大口喝下。
李烨坐在桌边,翘着个二郎腿,哈欠连连:「我困了……」方才趁鹭鸣熬药,他好不容易才睡了会儿,结果不到一刻钟又被吵醒,现在正烦着呢。
万堂看了他一眼,悄悄对鹭鸣说:「姐,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都好了,没事儿。」
「那你好好睡觉啊。」鹭鸣虽然嘴上这麽说,但还是不放心地给他诊了诊脉,再三确认後,才搀着太子出了门。
啧,二十岁的人了,还不如十三岁的小孩懂事。
「小娘子。」一进寝殿,李烨就将鹭鸣一把圈进怀里,弯下身,新长的胡茬一个劲儿的在她脸上蹭。
鹭鸣向来怕痒,没几下就咯咯地笑起来:「不闹啦不闹啦!」
但李烨没有理会:「恨我吗?」
嗯?
恨?鹭鸣一怔,轻轻磕了磕他下巴:「不闹啦痒死了!」「不是这个。」
「谁叫你瞎起名字……」「最後一次。」
真是多疑,还不好糊弄,烦球。
鹭鸣转过身子,仰起头亲了他一口:「夫君,又不是你干的……」
毕竟,想要置盛贵妃的儿子於死地的人,逼着老爹不得不呈上死婴的人,强行诬蔑老爹「谋害皇嗣」的人,「大发仁慈」将他们一家流放西北的人……
又不是李烨。而是他阿爷。
李烨喉头一哽,没说话。
哦?哑巴了?「怎麽,怕我走?」鹭鸣亲了亲他的喉结。
「嗯,不许。」李烨轻轻咬住她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