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的光笼罩着大地,把熟悉的便利店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汗水从额头不断溢出,我调整头上的蓝色鸭嘴帽,还是站在原地不动。
便利店的玻璃门忽然被推开,挂在上头的小铃铛立即出发出了「铃铃」的声音。
耀霆无意识地转头,终於发现我没有跟上他。他用手肘顶着门,无奈地问我:「你站在那边干嘛?还嫌不够热吗?」
我没有回话,只是往前就把玻璃门推开,越过耀霆走了进去。
「你这麽拽的个性到底什麽时候才要改一改啊?」背後传来了耀霆的碎碎念,我不理会他,直接就走到冷饮的摆放处。
一双又一双的视线突然就落到了我们的身上。尽管早就熟悉了这样的情况,但被别人如此打量,我心里还是觉得不太舒服。
「今天想喝……」出现在我身边的耀霆却是毫无知觉地在挑选饮料,根本就不在意我介意的事。
「好像啊!」
「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我还真的第一次遇到耶。」
离我们不远的零食选购区传来两把女子的声音。
选好了饮料,我们经过了零食选购区,我抬眼扫过刚才说话的两个女子,发现她们依然在看着我们。我没有生气,只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我们长得有那麽奇怪吗?怎麽有的人看见我们,就总是要这样讨论我们?
虽然我们时常遇到这样的情况,但不管遇到多少次,我的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走到柜台处,便利店小姐看见我们,对我们笑了笑,边扫描饮料上的代码,边对我们说:「不管什麽时候看你们,依然觉得你们长得非常像。」
可能因为我们长相的关系,所以自从我们第一次来到店里,就给她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也因此,她偶尔会像现在这样,突然跟我们说话。
「不会啊,我觉得一点都不像啦。」我身边的耀霆果然回话了。
「明明就很像,」柜台小姐把饮料递给我们,又微笑道:「欢迎下次再光临喔!」
耀霆摇摇头,「你应该不会再看到我们了,我们等下就要搬家了。」他不管什麽时候、在何处、跟谁在一起,都是非常地健谈,好像他不说话浑身就很不自在一样。
而我却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听他们说话,不想插进任何的话。
「咦?」便利店小姐的表情充满疑惑,「你的意思是……?」
「拜啦。」耀霆不打算解释,笑嘻嘻地就转身把玻璃门推开。我尾随他身後走了出去。
「你真的不管去到哪都很多话讲。」才踏出便利店门口,我就忍不住说。
我回头望了望便利店小姐,她的视线依然放在我们的身上,表情浮现了很多的问号。看见我正望着她时,她对我浅浅一笑。
虽然我从来没跟她说过任何的话,但也算是有多面之缘,想到自己不会再回来这里了,我对她点了点头,才跑前去跟上耀霆的脚步。
「会吗?我也才说几句而已耶。」耀霆边走边无辜地说。
「然後就这样离开了。」
「那又怎样?」
「你应该察觉便利店小姐刚才在问你问题吧?」我问。
耀霆点头,不以为然地说:「我懂啊。」
我叹了一口气,说:「所以你刚才突然就这样离开,很不礼貌。」
「反正我们都不认识彼此,没关系啦。」耀霆笑嘻嘻地说,他果然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扶着额头,「你跟她聊过好几次的天了。这样也不算认识?」
耀霆却奇怪地看着我,「只是随口讲几句,这哪算是认识?」
我的想法本来就跟耀霆很不一样,所以我也没再跟他纠结下去,只是停下脚步,再次回望便利店一眼。
我们以後都不会再来这里。今天是最後一次了。就算这里没有给我留下什麽特别的回忆,但不知道为什麽,心里就是有一股异样感。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直都带在身上的东西,却突然消失了一样。心里有一些失落。
「欸,林霖……」耀霆忽然唤了我一声。
我回过神,一股小小的怒气就往上冲来。
我瞪着耀霆:「都叫你不要这麽叫我了!」
「从小就这麽叫啊,以前小时候你又没怎样。」耀霆故意耸肩装无辜,「怎样?觉得很肉麻吗?」
「够了!」我气得耳根都发热了。
我明明在生气,但他却捧腹大笑了起来。
还记得小时候,我和耀霆都是互相唤对方的全名,但因为他觉得我的名字——「林耀霖」的「耀」字夹在中间念起来特别不顺口,所以他就把它给忽略,直接就唤我“林霖”。
小时候的我是他的跟屁虫,他做什麽,我都想做;他做什麽,我都会接受,而且还会觉得有趣。那时候的我,似乎还蛮喜欢这样的称呼,莫名觉得他很重视我这个弟弟。小时候就是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但是现在听到他叠字地叫我,我就忍不住火冒三丈。
很多事情,小时候喜欢,但长大後,就会特别讨厌。
像是被大家知道我和他是双胞胎。他是我双胞胎的哥哥。
是的,我和耀霆是同卵双胞胎。
我们的外表非常相似,就连身高、体重和声音,也几乎一模一样。
但个性却很不一样。
耀霆非常健谈,为人友善,有许多的朋友;而我这个做弟弟的,却不爱说话,除了熟悉的人,我很少会主动与他人有太多的交谈。
他时常笑脸迎人,而我总是板着一张脸。他总会说:「我很奇怪为什麽别人会说我们很像,我根本就做不出你这样酷的表情。」
自小,我们都不觉得我们长得很像,但听着外人不断地说,也被不少的人认错彼此,我们也渐渐接受及认同身边的确是有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分身。
小时候我们被大家认错时,会觉得非常好玩,所以也常常假扮对方。当大家完全相信我们是对方的时候,我们就会恢复原来的身份,看着大家大吃一惊的样子,就觉得很过瘾。
本来我们都乐成为彼此的替身,也觉得有对方这麽一个双胞胎兄弟很开心,但好景并不长。渐渐长大後,开始有人会拿我们两兄弟来做比较。
「耀霆和耀霖虽然长得很像,但成绩却相差很远。」
「耀霖,虽然你是弟弟,但你们是双胞胎啊,怎麽你的成绩也没像哥哥那麽好呢?」
我的耳边就是会不停地出现这些声音。一开始听见还不觉得怎样,还能微笑地对他们开玩笑说:「幸好我是弟弟,不然我可会觉得很丢脸。」
但时间久了,同样的事情听个八百遍,就算跟耀霆的感情有多好,我还是忍不住觉得厌烦。
我甚至会想,为什麽我和耀霆是双胞胎?如果不是双胞胎,大家就不会拿我俩比较了吧。
然而,耀霆由始至终都不知道别人总在我面前称赞他的事,我也不打算告诉他。因为我曾经也以有这麽一个厉害的哥哥而感到光荣。
但那都是曾经了。
我不讨厌耀霆,因为我知道他并没有做错什麽事,他只是比我还聪明,比我还厉害读书,只是我的心里,却还是不喜欢别人把我跟他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