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是一个家庭最为普通的事,但在将军府可是千载难逢的一日,将军素来公务繁忙,长期都是一个人留在书房用餐,小梅更是不用说,就没出过伶人馆吃饭,一个人的锦绣最多就是叫上媱儿一起用膳,像这样能齐聚的时间真的屈指可数。
在白小梅的记忆里,上次这样吃饭的还是八岁那年他初来白府时,第一次吃饭,他永远忘不了东方锦绣第一次见到他时那般狰狞的表情,那是一种由於畏惧猛兽一般的慌张模样,十句对话里有九句半都是不想留下白小梅,说他会给白府带来灾难,终有一日连累白府,最终还是在将军极力坚持下,含糊的过去。
尔後,因为儿时受惊吓过严重,身体一直不大好,小时候吃到油腻的东西就不舒服,所以他的吃食就改为稀清粥配青菜,吃惯了,也就不改了,惯性如此,所以这才养成这般清瘦的模样,这也就是後来再也没有上餐桌的原因。
十年过去了,他活得好好的,也没给将军府灾难。就是东方锦绣依旧视他如猛兽般,和他作对。
三人坐在桌前,眼前是几道家常菜式,三人却是有些尴尬,这氛围相当奇怪,明明同一屋檐下生活这麽久的三个人,却彷佛陌生的三人凑在桌前一般,各有所思,各有所想。
率先打破尴尬的是白以池,「去把白念媱也叫来,一家人吃顿饭。」
东方锦绣不改惯例的附和道:「对对对,快去把媱儿叫来,一家人吃顿饭。」
白念媱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三个大人杵在那谁也不动筷,她恭敬的鞠躬行礼,低着脑袋默默坐到位子上,心想着这三个人又要干嘛,为什麽突然要吃饭了?
白念媱目光看到白以池,就想起母亲同她说的「爹爹的劣迹」,那段与事实不符的描述,更是无语,脸上也没有往日的喜悦。
白以池是没有看出来白念媱不高兴,毕竟女儿长到十二岁了,他也没正眼看过几眼,倒是白小梅看出了个不一般,偷偷的戳了白念媱一下,眼神直问怎麽了。
白念媱微微摇头,白小梅也没再追问下去。
看人都齐了,白以池先拿起了筷子吃了起来,东方锦绣也赶忙拿起筷子过来献殷情,挑了最大块的肉夹给白以池,「来夫君,你吃!」
白以池并不是很理睬,就是简单应了:「你吃自己的就好。」
东方锦绣连连点头:「是!夫君。还是夫君关心锦绣。」
白小梅在旁看了,更是没了食慾。他是素来清粥轻食惯了,看着大鱼大肉很是没有胃口,加上眼前这个逢场作戏的妖孽又在作怪,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是找个道士把这个妖怪给收了。
他呆呆的望着桌上饭菜,一副无关乎自己的模样。白以池见了,夹了一块带骨的肉块给他,示意人该吃饭了。
白小梅拧了眉,心想,难道你不知道我根本就不吃这些的吗?他夹起来,又放到了白以池的碗里。
白以池看了,叹了口气,想要发怒,又不想破坏这万年难得一见的家庭和乐场景,耐下了性子,帮人把骨头除掉,又放回了小梅的碗中。
白小梅想了想,要是再丢回去,那可就是自己在作死了。於是,白小梅勉为其难的吃了下去,入口时还觉得有点香气,但咬到肉时又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他是真的太久没吃了,都忘记肉是这种味道。
白以池看人这般,眼睛直勾勾的瞪着,一脸就是你要是敢出来,我就把你吃了的模样。
白小梅看人一眼,不情不愿的吃了,真吃下去倒也没什麽,就是不习惯而已,他张了口像个小朋友给大人检查食物是否吃完了模样,然後委屈巴巴的看着问:「想吃清粥。」
白以池突然也被人这般模样逗到了,叫来家仆去给他制弄清粥,白小梅很是高兴的点点头,乐呵呵的夹了青菜吃。
东方锦绣见了能有好气?不甘示弱的也夹了菜给白以池,还特别去皮去骨,弄得好好的给人。一会夹肉,一会夹菜,一会把菜盘端到白已池面前,一会又是斟茶倒水,桌上的活,桌下的活全包了。
白以池忍了一阵子,终是受不了的拍桌吼道:「够了!好好吃!别弄这些有得没的。」
白以池的语气自古以来就是冷得令人发寒,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桌上的人,旁边的下人都吓了一跳,白念媱本来就窝火,现在又看到白以池对东方锦绣发火的一幕。
东方锦绣先是吓了一跳,又开始眼角泛上泪光,演技开挂了的哭了起来,「好好的夫君为什麽又要生气呢?是锦绣哪里做得不够好,惹夫君生气了呢!」
白以池甩秀怒道:「好好吃个饭,为什麽要整这些有的没的,你就不能自己好好吃嘛?」
东方锦绣又是一脸委屈的模样:「我只是想帮夫君夹菜,仅此而已。」
一旁的白小梅看得倒是精采,只差没拍手了,咬着手指,一脸看戏的模样。
白念媱却怒了,小身板一下子站了起来,卷着袖子,眼睛尽是憋出来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气愤上头,小脸红通通的,忍了半天,碰出了一句:「爹爹不要总是欺负娘亲!」随即,她就跑出了餐房。
白以池一脸疑惑的看着离去的白念媱,心下不明怎麽回事。
白小梅也是没看懂,但不管如何,首先得去哄着白念媱,他也赶快起身追了上去。
这下子,白以池更是气得「哼」了一大声,筷子一扔,饭也不吃了。
白小梅出去,就看到白念媱坐在树下的小石桌处摀着小脸,哭得很是伤心。
白小梅慢慢靠近,搂着白念媱,温柔问道:「怎麽啦?我的小公主怎麽回事?」
白念媱吱吱呜呜的把东方锦绣那版的说词说了一遍,越说越是气愤,情绪到点手脚并用的跺脚,反覆念道:「爹爹怎麽可以这样!爹爹怎麽可以没事就乱发脾气!好好的到爹爹那边就是气呼呼的!」
白小梅听了一番,差点没晕过去,他真的好想告诉白念媱,你知不知道被欺负的是你哥我!白小梅苦笑,我的天,一山还有一山高,神不知鬼不觉也媱儿都收买好了。
可是白小梅也没办法说,他说了实情,那白念媱心中那个母亲的形象可就彻底崩溃了,虽说东方锦绣不怎麽管白念媱,但小小年纪的她对母亲是可望的,就算是上一代有恩怨,也绝不能祸害到下一代身上,白小梅还是要保持一下,东方锦绣该有的母亲形象。
白小梅没有再说话,静静的把白念媱搂到怀里轻拍,「媱儿不哭,爹爹坏坏。」他心想,这个爹爹的形象反正没好过,不差再多一笔了,这次就只能委屈一下白以池了。
在餐房里的两个人也很是尴尬,静静地对坐,没人说话,没人吃饭。
白以池有意藉机离开,这才缓缓开口:「夫人…」每当白以池用了「夫人」二字,多半都是重要的话,东方锦绣严肃的坐正听着。
「圣上,也就是你的父皇近日身体确实不行了,看来许是没多少日子了,夫人是否考虑回宫看看?」白以池语气相当沉重,东方锦绣也是知晓,皇帝疾病缠身数月已久,卧床不起也是足足两个月了,不敢想的事怕是迟早是要发生的。
东方锦绣严肃的点头,「锦绣明白了,明日锦绣就回去,顺便带上媱儿。」
白以池认同的点头,「好,应该的。」顿後覆言,「多待几日吧!我随你们回去小住。」
东方锦绣听了有些高兴,连连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