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在身上流转,等所有业障被原谅──
爱情不停站,想开往地老天荒,需要多勇敢……」
梅子黄了,雨点落了。
「老板,你觉得给御森学长的毕业礼物,送什麽比较好?」
几分钟前还烈日当空,现在已飘起银银细雨,乌云一团挨着一团,洗去原本晶莹剔透的蓝天,果然梅熟迎时雨啊。
我坐在詹姆士美术社门口屋檐下的地上,听着老板放歌,看着雨点纷纷,心头苦恼源源不绝。
老板正坐在柜台悠闲地看着漫画,一页翻过一页,偶尔跟着剧情发笑,乍然接到我的问题,抬头望着我,我以为他即将替我解惑,结果他只是:「什麽?你再说一次。」
「我说,要送什麽毕业礼物给御森学长?」我稍稍提高音量,盖过雨声歌声。
他「哦」了一声,思索片刻,仍放弃。
「你随便地上捡一片树叶就可以了。」他答,继续看漫画。
……
是要送姑婆芋吗!
嗯,可是学长太瘦了,跟龙猫很不搭……
「不行啦……」我微微蹙起眉,想起子曦前几天看网路上说皱眉会影响财运,虽然我一般不是很迷信,但还是抬起手抚平眉宇处。
最近毕业季,为了准备毕业生的礼物频繁打开钱包,不过我认识的高三生已经很少了,不像子曦,还有社团认识的。
而且,更困难的其实是决定礼物内容啊!
尤其送学长,我我我我真的无法随意搞定,我的身心灵都无法接受。
我想要足够别出心裁。
可、可是我的心全部都是学长了,快乐的难过的都是,我去哪里找别的心啊?这成语有问题吧?
「那就送他一张纸吧。」老板噙着笑,故意答。同时微风吹过,带着少许雨水往我身上喷,一阵凉意。
……可恶。
我想赶在高中毕业以前,参加一次全国学生美术比赛。
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最终翻出牢笼的钥匙,但我愿意一试。
那日学长听完我的宣言,他轻轻点头,脸上的微笑被从屋顶透进来的阳光染了一层光泽。
看见他春风明月般的笑,我反而一怔,心中的勇气再度笑弯了眼。
因为整个冬天同时要准备升学大考,再加上我想学测完自己应该也没有力气作画了,便决定先在暑假把作品完成。
至於画什麽呢,我当然还没定案,不过这也不急,急的是学长的礼物。
原本我也想过问子曦的意见,但她自己有更多份要烦恼,再者她不认识学长,我找她也不一定能得到我理想中的答案,於是放弃。
结果她前几天自己来问我了。
「你要送什麽给你家学长呀?」
她那个「你家学长」我听一次就脸红一次,不过渐渐也习以为常了。
唉。
那句什麽「语不惊人死不休」,完全就是指陈子曦。
「我哪知道。」彼时,我满脸郁闷地答。
「那你就把自己送给他吧!」她快乐地说。
我一愣,很快恍然大悟,她一定是为了说这句话才故意问我礼物问题的!
我、我才不打算在学长毕业那天告白呢。
喜欢嘛,默默藏在心里就很好了。
另外……
每每想到六月以後,校园里再也没有学长的身影,我的心中就堆起浓浓的落寞,更不想送礼物了,彷佛送出以後,学长就会离开我。
而且学长申请上外县市的大学,我一边恭喜他又一边惆怅,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啊。
好个悠闲的晨间水墨课,班上同学一组一组分开坐,偶尔低声交谈,我就这样心浮气躁地搅着墨水。
唉。
「苗绍蓁小姐,最近心情好了哟?」子曦贼兮兮地笑着接近我。
认识她这麽久,那抹诡谲的笑容我一看就知大难临头,我大难临头。
「我刚刚明明在叹气不是吗。」我瞪她一眼。
「哎,不是啦,你前阵子那是货真价实的摔落谷底没错,刚才是喜悦少女的青春烦恼,很明显的!」
子曦察言观色的本领真是炉火纯青了。
可是喜悦少女到底是什麽鬼东西?
不过话说回来,我仍然对「喜悦」这个词陷入另一项沉思。
半晌,我说:「其实我可能还有一些些纠结吧,虽说心里已经没那麽多负担,但难免会有一种……『自己真的被允许解脱吗』的怀疑。」
「哦……」子曦闻言,也开始思索。
前几天我终於得以坦然对子曦解释,我简单提及背景,再说那场意外的经过,她听完以後首先抱住我,我们感性地安静了一会儿,她才开玩笑地说:「想不到你也是拥有这种戏剧化爱情的人。」
我对她「想不到」三个字嗤之以鼻。
此时水墨老师正好走经过桌边,我们俩继续沉默,并在宣纸上多画了几笔。
等老师走远了,子曦轻声说:「我看过一句话:有时候,花开花谢并不是无常,而是天地里的另一种情深。」
我低着头没有看她,手中的毛笔前端还在调色盘中的颜料表面游动,画梅花的红沿着笔毛慢慢往上爬。
教室外隔着围墙就是马路了,鸟叫声过於清晰,牠们大多躲在雀榕的枝叶丛中游戏,更远一点的电线杆上也立了一些。
再过不久,这些大自然的躁动,也会混入蝉鸣。
片刻,我抬眸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