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庆当天,老天爷心情好,在连着几日雨之後特地赏了我们一个大晴天,学校校门大开,涌入四面八方的外宾,多半是其他高中的学生来凑个热闹,也有一些他校的表演性社团受班联会的邀请来演出,整个校园充满欢笑声,尤其操场上前一天就搭起一个又一个红色帐篷,那是各班的园游会摊位位置,今天大部分的人潮都聚集在那里。
美术班除了忙布置品,一年级也是有自己的摊位要准备,但学长姐已经偷偷告诉我们,餐点简单没关系,用华丽的摊位布置吸引众人目光才是王道,这样一来顾客就会自动靠过来了,吸睛又吸金。
於是我们只有准备饮料和简单的饼乾等小点心,其中饼乾两片两片夹着麦芽糖橙黄晶莹,就和琥珀一样;饮料特地谘询化学老师,做了美美的七彩渐层,另外几个同学手绘一些小卡片附在上头,让商品质感大增。
果然这个世界都是需要视觉美的。
园游会的顾摊采轮班制,早上还要派两个同学到二年级的美展地点帮忙,也算是预先见习正式办展的状态。无奈我可能真的哪里得罪老天爷,生不逢时,和郭锦鸿莫名被排在一起,成为去协助高二美展的那两个幸运儿。
「都是你早上没空啦,不然我可能就可以跟你一组。」我在班表出炉那天就已经花式哀号,但校庆一早临走前仍再次受不了地对子曦嘀咕。
「我朋友早上来找我嘛,不过郭锦鸿不错啊,我会替你加油的。」说罢,她还一派轻松地窃笑。
笑什麽笑啊。
良心是掉进隔壁班的炒面锅子里烧焦了吧。
且看眼下,在这个已带寒意的十二月天,朝阳努力想把校园的每一寸土壤都搵热,然而北风飘然,凉意仍旧沾上万物,我走在蓝天白云下,迎着东升的日头跟着郭锦鸿往展场前进。
途中,他会跟所有遇到的同学朋友打招呼,并且即刻推销他们务必要到我们班的摊位消费。
他还会试图找我聊天化解生冷的气氛,例如此刻:「今天天气好赞喔,前几天还有下雨。」
「嗯,我们真的很幸运。」虽然对於跟他说话已经习以为常,我的话还是偏少,总是点到为止,不想多说也不敢少说。
「是大家昨天做的晴天娃娃发功了吧!希望下礼拜篮球赛也能是晴天。」他边说边举起双手伸个懒腰,面部朝天,对着日光露出微笑。
我常觉得他像一只飞鸟,总是挂着明灿的笑脸,光耀坦荡,还明目张胆地飞入我的生活,刮起一阵风。
他的人缘很好,轻而易举就能跟大夥儿打成一片,也有几个女生特别注意他,这当然不奇怪,谁不会被他阳光的个性吸引呢。但他也不会为任何人束缚,总是自由自在的样子,想打球就找班上男同学往操场冲,想念书了,就找我帮他占位置。
真的,就像飞鸟一样。
「是啊。」
因为心不在焉,我嘴上随意回答他,不料他突然偏头看着我,说道:「你的话怎麽还是那麽少,每次都是我一直说,很尴尬耶。」
……冤枉啊嘤嘤嘤,让我尴尬的人,是他才对啊!恶人先告状!
我哭笑不得缓缓地说,小心翼翼处理每一个字:「你说这句话,会让我的话更少哦。」
他笑出声,「你其实很有趣。」
啊,太糗了。
我舔舔嘴唇,没说话。
谈话间,我们已经走到展场门口,我蹲下来绑鞋带,郭锦鸿则是先上前向一位抱着纸箱正准备走进展览厅的学长报到。
「学长好,我们是高一,被派来帮忙的。」他的声音总是让人有种朝气蓬勃的感觉。
「哦,你找错人了,我不是美术班的。」
而这学长的声音,我怎麽有种熟悉感?
我拉紧鞋带的两朵圆,抬起头便对上学长的脸,没想到是那个奇怪的温室学长。
「学、学长好。」我从地上站起来,站到郭锦鸿身边,跟着问好。
他望着我,眼底闪过一丝流光,我知道他也认出我了,只是没有刻意表现出我们曾见过。
「嗨。」他勾起唇角,探头看了看纸箱一侧手上的表,又说:「那你们跟我进来吧,我带你们去找负责人。」
「谢谢学长。」我和郭锦鸿齐声说,他先跟了上去,我则是垫在後头走进展场。
他趁着学长向其他人打招呼时偷偷对我开玩笑说:「还好有你在,你看,刚刚学长看起来不太想理我,你一来,学长就愿意带我们进来了。」
「应该跟我没关系吧……」我呐呐道。
我们一路往底部走,距离对外开放参观还有一段时间,可沿途已经挂满学长姐的作品,或大或小,有油画、有水彩,也有其他媒材的创作,不过因为配合主题的关系,作品清一色以冷色系为主。
展场散落着各种纸箱,有人合力搬起要挂在墙上的大幅画作,也有人正跨坐在工作梯上布置天花板的垂吊装饰品,井然有序地分工合作,每个人都忙碌於自己的工作岗位,原来,这就是办展。
「高一的,交给你啦。」学长带我们在一位学姐面前停下脚步。
「噢,谢啦……啊,箱子帮我放柱子旁边就好。」学姐说着,边打量我们两个,等学长走远了,才说:「你是郭锦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