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随骚动的草丛,身穿蓝衣的少年们急驰在树林之间,眼看着他们离山顶越来越远,但与前方存在的距离却没有丝毫缩短的迹象,渐渐有点腿酸的眼镜少年轻喘着气,跑速微微下降,而一直跑在前头不远的不良少年只是瞥了他一眼後默默加快自己的速度。
「!」
突然,当那存在窜入前方的草丛後,熟悉的嗓音以宏大的音量从中传出,「哇!谁啊?」
「鸣呜……」
「咦?金海……?原来是你!你是跑去哪了啊?真是的,我很担心你诶!还以为你跑到外面去後回不来了,真是……竟然自己乱跑……」
「……」互相对视一眼,原本紧追在後的少年们纷纷停下脚步,伫足在草丛前听着前方聒噪个没完的男孩与某个存在交谈的单方面对话。
即使其中一方只有不时发出兽类的鸣噎声,但一旁听着的两人还是可以从对话中感受到男孩与那存在之间的羁绊与友好。
不过,再友好也不能这样吧?
莫名被晾在草丛後当背景板的少年们默默蹲下身听起墙角,妄想从中得到什麽有用情报,却也只是不停听到男孩的抱怨及关心雪狐、关心村民、关心田地,还有关心点心的话语,而对此其实没什麽兴趣的御幸等人是越听越眼神死,甚至是持续听到男孩没有节制的分贝攻击後,耳朵隐隐疲乏。
这也太多话了吧?
烦躁的揉了揉耳朵,听力绝佳的仓持更是深受其害,而一旁的御幸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就这样同病相怜的他们不禁一边无语眨眼一边感受着不明的落寞:啊……那边好像很热闹啊……犹豫着要不要干脆一点、走出草丛与男孩对峙。
「而且,还带着乱七八糟的人来找我,你到底在想什麽啊?真是的!」
--!!原来你知道?还有,谁是乱七八糟的人啊!
「看气息,应该是那个池面阴阳师跟不良桑吧?喂,你们还要躲在那里吗?」
--……既然被发现,那再躲藏也没有意义了吧……
坦荡地拨开草丛,早就想站出来的御幸和蔼的露出笑容,率先摆着手走出绿叶的遮挡,就像什麽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紧接着是在连身帽下黑着脸的仓持双手插在外衣的口袋,以混混般的姿势跟在御幸的後头。
「哈哈哈……被发现了呢,好吧,这下一定要请你吃点心了。」
「先说好,老子把晚餐的一道菜给你,其它什麽点心的,别想要我请你。」
「……」
对於少年们像要缓颊气氛的话语,站於树下的男孩只是面无表情的抱着白色毛团,用他那双在阴影中亮的吓人的双眼紧盯着两人不放,同时抿起的嘴展现出男孩的不悦及警戒,让男孩那不同於之前在驿站时的气场如同当初的第一次对峙般令少年们一边想表达善意一边不自觉的冒起冷汗。
「……」
即使两人皆尝试避免与身份不明的男孩因这次的对峙走向完全对立的局面,但三人间的寂静还是慢慢地扩散开来,在封村妖怪的视线及气场下,御幸及仓持试图保持镇定,然而内心里那除非必要,否则不想与男孩成为敌人的想法,让他们强忍着紧绷的敌意与警戒起来的反射神经,使得两人在男孩不悦的威压下显得更加脆弱及渺小。
另一方面,在一开始的审视及警惕後,男孩看着两人的放松及善意,原本肃穆的脸也因此不禁微微松动。
虽然明知道对方在看过神社後还试着往山顶前进,而山顶有的就只有被称为守护神的梅树及童子像而已。
--不能让他们看见……
即使他们不可能凭自身的力量去到那里,但是却还是不能否认对方的行为已经对自己的计画产生某种风险。
--赶他们出去吧!
身为这个领域的主人,男孩有的是办法将他们驱逐出这个领域,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将力量花在这种事情上。
--就快结束了,明明就要结束了啊……
默默闭上了眼,男孩如同第一次对峙般试着放缓自己的表情,结束自己的敌意并改变自身气场,用如朝阳般的笑回应少年的善意,「好啊!你们也觉得我很会玩捉迷藏吧?哼哼……好歹我也陪若菜他们玩好几年了!真要说的话,捉迷藏界的明日之星就是我--泽·村·荣·纯!哇哈哈哈哈!」
「……是是是,你好棒。」一旁的眼镜少年一边拍手一边像骗小孩一样的棒读。
「唔,你是不是在敷衍我啊……」
喔~你还知道啊……尴尬的笑了笑,少年一边看向作壁上观的仓持寻求附和未果,一边避开男孩那审视的眼神,「哪有,你看我的表情像是在敷衍吗?」
「可是你的语气好像在敷衍。」
「……对了,捉迷藏界的明日之星,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喂!不要转移话题!」鼓起脸颊,男孩气愤的皱起眉头,毛躁的原地踏脚,而被捧在怀里的存在也探出牠那像雪狐的头,顶着长长兽耳、瞪大那双水色兽瞳的同时因为少年的「无礼」而炸毛。
「……恶劣的家伙!」
「鸣呜!」
「啊呀,谢谢夸奖。」少年笑了笑,还温柔的弯下腰摸了摸那白色雪狐的头,疏不知这对於男孩及雪狐而言就像是火上加油。
「唔」看着眼前少年放大的俊朗笑容,刚刚明明是駡人方的男孩简直是一股气憋着无法发泄,让他的一张小脸被气红的同时还扭曲的咬牙切齿。
「我想问的是……听说你是在梅树下被泽村先生捡到的,那……该不会……你就是那个山顶的梅树化身……也就是那个守护神吧?」
「什……喂!御幸,别说傻话了,这小鬼满身的妖气,我可是闻得一清二楚,别跟我说你感觉不出来他是妖怪还是神明。」在一旁因为同伴的话语大吃一惊的不良少年不信的又仔细嗅闻四周:没错啊,这附近的气息就只有妖气,而且就是从这小鬼身上传出来的!
「好了好了,冷静一点,所谓的神有时候不也是由妖怪变成的吗?」
「但是在有信徒供奉的情况下,一般的神明是不会变回妖怪的,喂!小鬼,你也说点什麽啊!」耐性不佳的不良少年一手压在男孩头上,即使因此得到雪狐的披牙咧嘴也不甚在意。
「姆姆姆……你叫谁小鬼啊!我明明有泽村荣纯这个响亮的名字啊!」
「废话少说,快说清楚你到底是谁?还有你到底为什麽要做出封村这种事情?」
「唔。」仰望着仓持那越来越凶恶的混混表情,感觉生命似乎受到威胁的危机感让男孩的眼角渐渐湿润,缩了缩抱住雪狐的手,男孩在仓持的不良气势及头上的凶残凶器下不禁爱惜生命的乖乖回答,「噎噎噎噎噎!--是的!没错!千真万确!鄙人我就是那棵梅树的化身!也是守护这座山的守护神没错!不良保镖桑!」
「喂喂……别太欺负他了。」拍拍仓持的肩膀,一旁的御幸以不甚在意的语气劝道。
「啧。」
转过头、只以眼睛偷瞄男孩的哭容後,发现男孩真的被自己吓得不轻,於是缓缓松开手的不良少年一面暗地反省自己激动的行为,一面在男孩面前蹲下身子,即使脸色说不上好看,但还是能看出对方正试图让自己的表情友善一点,「呐,臭小鬼,你,真的是这座山的守护神?」
默默点了点头,男孩一边吸了吸鼻子一边抱怨,「不…不良桑的脸真的是…太可怕了……虽然平常也很恶人脸,但是…黑脸的不良桑……根本就是混混跟大哥的差别……」
「哈?」你说谁的脸怎样?当着我的面说什麽啊?臭小鬼!
「不过,放心吧!」伸出手,友好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男孩弯着带泪的眉眼,在仓持不解的目光下咧嘴一笑,「我泽村荣纯大人有大量,不会因为这样就讨厌你的,哈哈哈哈……」
「……唔!」这小鬼……
单手盖住脸,前一刻还愧疚自己恶颜的不良少年突然被男孩直率的友好砸中心房,感觉脸好像红起来的仓持羞愤道,「讲什麽啊?真是……」
「喂喂……我还在这里呢。」不知何时也蹲在仓持旁边的御幸一脸吃味的用手指戳了戳同伴的手臂。
还有正事要问呢,不·良·桑~
「那……泽村荣纯,虽然你说你是守护神……但身为守护神的你又为什麽要封闭藏雪村及这座山呢?难道是发生了什麽事吗?」一手托腮,一手随性的戳着自己同伴的眼镜少年,在那镜片後的褐色双眼闪烁着如往昔般机智的光芒与强大的自信,让人往往因那崇尚强者的天性而不知不觉地对其抱持信任与依赖。
「我……」看着少年充满笑意的面容,让人觉得可靠的自信及依赖感扑面而来,使得男孩几乎就要说出什麽……但最终他还是欲言又止的吞咽下之後的话语,露出无奈的笑容,而那双琥珀色的晶亮眼眸里则散发着坚定的意念及觉悟抵抗了御幸友善的探询及尝试帮助自己的善意话术,「我不能说……虽然我不能说……但是,我可以保证:我做的事情并没有伤害到任何人。」
「喔~」
真是的……果然…是笨蛋啊……
明明也可以随便编故事给我们听,但却蠢得老实说出自己在隐瞒什麽……明明是已经失去神格沦为妖怪的家伙,但却仍然有着比起一些神明都还要坚定的眼神……内心轻笑的同时,御幸不慌不忙的以一个问句向男孩再度发起攻势,试图在男孩仍保持善意的此刻强势切入对方想隐瞒的关键并获取情报,「那五天前来到这里的萧云城主呢?」
「!」
「城主失踪、村庄被封闭,我们就是被派来解决这些事情的,啊!对了,还有查明被通报的『怪物』的身份。」
「……」
紧咬着牙,沉默不语的男孩只是听着御幸像是故意要激怒他般将村庄的事情一一点出,连之前在村民们和若菜面前都没有揭穿的秘密--男孩是一切关键这件事也在此刻被御幸明明白白的摆在明面上说了出来。
但是男孩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怒意或想杀人灭口的敌意,有的只是被御幸揭露那些事情的不安以及某种恐惧。
「鸣呜……」雪狐安慰似的撑起身子,用柔软的脸部蹭了蹭男孩,想以此传递力量给自己的主人。
「?」而男孩虽然一开始对雪狐的行为有点惊讶,但还是很快就接受牠的好意,用手摸了摸牠的头後,试着用平静的语调回应少年并再次划清界线,「不会一直这样的。」
「?」
「三天後我就会解开结界并放那个城主及其它人离开『这里』。」
「欸?」得到男孩的生硬回答,御幸惊讶的收起笑容,同时对男孩执意不愿透露、只打算依靠自己的固执感到不可理喻。
身为阴阳师的御幸虽然知道自己终究只是站在阴与阳之间试图维持平衡的其中一个中立方,但他也自认为自己并不是什麽都先下手为强的激进派,也不是提倡完全歼灭妖鬼的除魔师,而这样的自己难道就这麽不可信吗?「喂喂喂,别开玩笑了,你难道以为这样说了,我们就会乖乖听话等三天後吗?」
「你到底为什麽不告诉我们发生什麽事?为什麽不让我们帮你?」
「小鬼!这种影响神格的事情……难道你是想要一个人解决吗?」一旁的仓持也一脸无法认同的加入劝说,但却还是无法撼动男孩打算一个人去面对这件事情的想法。
「……」
看着眼前执意想得知事件始末的阴阳师及身为阴阳屋式神的妖怪,男孩能清楚感觉到:他们想帮助自己的想法都是货真价实的。
不论是从话语中,还是从他们的眼神里,那些着急和担忧的情绪都是不带虚假及任何欺骗,但是,对於男孩而言,他的计画本来就不需要任何人的协助。
身为守护神的他,从他有意识起,他便知道:守护这座山及这座村庄的居民就是他的使命。
所以他当然早有独自背负这份使命的觉悟,更何况……
不回答那两个外来者的问题,男孩只是面色不改的抱着雪狐转过身,然後暗自低语,「我……不是一个人。」
「?」
听不清的御幸及即使听清却不懂其意的仓持纷纷露出相同的表情,一头雾水的他们看着他彷佛拒绝沟通的举动,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搞砸了、是不是真的只能动手了?的想法一一浮现,但这一切却在男孩突然的转头招呼下化为自己胡思乱想的泡沫消失殆尽。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们下山吧。」
男孩转过来的脸上是真切的笑容,那发自内心的情感澎湃的彷佛浪潮,在他露出笑容时便能将阳光送到身边人的心底,照亮乾涸的枯沙。
但是,他的笑眼却也总是参杂着某种觉悟,那是让人想相信他、靠近他的力量,同时,也是让人无法放下心来的执着。
对於男孩的眼神,阴阳师与式神都无法轻易拒绝,也无法再试图从男孩的口中问出任何情报,因为那眼神代表的是比敌意更加令他们寒颤的警告:不要再问了,於是也不想跟对方闹得太僵的一师一妖也只能各自站起身子,顺从的跟着男孩的步伐往山下走去。
「……」略为落後的御幸脸上是平常的无谓及随性,但就在他迈开自己脚步的同时,一张画有黑墨符文的白色符纸便极其自然及隐密的从少年的袖口掉落、沉寂到一旁的树根处後被杂草掩盖,而这些事情都仅仅在须臾之中发生,也无声无息地没有引来任何人的回头。
但是在最前方的男孩却肃着脸、头也不回的看了御幸缓缓加速、追上来的右边方向几秒後,什麽也没说的就移回了视线。
TBC
这一章是仗着泽村不计较,结果就在守护神的底线旋转跳跃的御幸一也,还有被直球系泽村撩到的不良·老脸一红·仓持·少年也让我码得很开心(笑
而下一章,兴趣是欺负泽村的恶友组将会获得新称号!
仓与御:并不想要好吗!
小剧场
其实雪狐金海就是泽村初登场时抱着的白球喔
在下山的路上,雪狐在他们面前变成白球的样子让後知後觉的两人难掩镇惊,脑海不禁冒出男孩平常玩球、丢球、踢球、压球跟不小心把球掉到水里的画面後,他们不约而同的一起摸了摸雪狐的头。
--真是辛苦你了,有个这麽笨的主人……
泽:喂!那是什麽表情!你们一定是在想我的坏话!
仓与御:错觉错觉,我们只是觉得金海很可怜而已。
金海:#鸣鸣……(觉得主人被冒犯了:牙齿有点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