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堂课,我脑海中都是方月宁的身影,亦担心她的伤势,根本无心於上课,乾脆直接翘了课堂,躲到了靠近顶楼的楼梯间。
我坐在阶梯上,周围一片漆黑,如同一块黑布包裹着我,使我隐匿於黑暗中。
此时,一个人影来到了楼梯间,紧挨着我的身侧坐了下来:「你觉得她会没事吗?」姜冬诚缓缓开口,把玩着手指。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内心深处的愧疚与酸楚逐渐涌上,我终於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落下了一滴又一滴的泪。
姜冬诚见状,连忙掏出卫生纸替我擦泪,动作仔细且温柔:「叔叔不是和我们说等方月宁醒来就会通知我们吗?不要哭了。」
他的语气温柔,我抓住他的手腕,拚命摇头:「是我害的啊!躺在医院的人应该是我才对……为什麽会是她?」
闻言,姜冬诚沉默了几分钟,鼻头一酸:「我也有错,我不该逃跑的。」他擤了擤鼻子,注视着我那充满泪水的双眸,「你觉得接下来我们该怎麽办?」
我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痕:「还能怎麽办?只好等她爸爸传消息给我们了。」语毕,我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快要下课了,走吧。」
♥
「你刚刚去哪里了?」诸若黎一脸不悦道,双手插腰,气呼呼地看着我,「你从来不翘课的,这次为什麽突然不见人影?你知道我被老师派去找你找了多久吗?」
「我不知道。」我乾脆地答,随即坐到座位上,自抽屉里掏出《星星的预言》。
「不管怎麽样,你应该知道如果让老师知道你翘课,会通知家长,对吧?」
「诸若黎,我现在心情不是很好,你难道就不能让我静一静吗?」我不喜她不停地唠叨,启口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但诸若黎贵为女王,身边总有股盛气凌人的气势,她不顾後果的继续说下去,完全没有考虑到我的心情如何:「心情不好的话可以和我说啊!笨蛋,不然朋友是当假的吗?」见我心情真的不是很好,她叹口气道,「其实,我只是想和你说件事——趁方月宁不在的时候。」
自她的口中提到方月宁三字,我扬起了一边眉毛:「洗耳恭听,有屁快放。」
「你难道不觉得方月宁很讨厌吗?」她说道,微微蹙眉,「不瞒你说,其实我原本就不怎麽喜欢她……自从她替你的表弟说话後,我变得……更不喜欢她了。」提到姜冬诚时,我的脸色微微一变,她连忙挥手辩解,「不是因为你的表弟,我是很感谢她帮忙厘清了一切,但我真觉得,出来帮他辩护的人如果不是她会比较好。」
「为什麽?你不是感谢她的帮助吗?」我皱了皱眉,耐着性子与她沟通,「注意你的用词,女王,你开始自相矛盾了。」
她一脸烦躁:「我就是不喜欢她啊!每次和她讲话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麽和她沟通。而且她有点难以捉摸,你还记得她有一次上课分组讨论,突然像是吃了炸药一样突然发飙吗?」
「那是因为你们都没有在听她说话吧?」我思索了一阵,看向诸若黎有些尴尬的面容。
「总之,我真的很不喜欢她。」诸若黎噘起嘴,一脸不悦,「是老师的宠儿又怎麽样?以为这样就很了不起吗?连话都不会好好说清楚,搞得像自闭儿一样,和她相处下来都好辛苦。」她一脸严肃,「汤永音,难道你都没有发现吗?她根本无法融入我们,融入这个班级!」
「你话说得太严重了,诸若黎。」我一脸严肃,视线转向桌面,翻开桌上的小说,「你说完了吗?现在请你先别烦我,让我独自静一静。」
诸若黎欲言又止,见我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模样,只好离开我的座位旁,暂时不去烦扰心烦意乱的我。
此时,我却想起了方月宁爸爸对我说的话。
诸若黎并不了解方月宁,她并不知道方月宁心里生了病——社交恐惧症(socialphobia)。
据我所知,那是一种对任何社交或公开场合感到强烈恐惧或忧虑的精神疾病。一遇到需要在社交场合与人互动时,就感到极度焦虑不安。另一种则是在某些特殊情形下才会产生焦虑症状,如脸红、发抖、口吃、异常冒汗、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等。但如果能够到心理谘询中心寻求协助,或是服用防焦虑和防忧郁的药物都能有效治疗这种病症。
她对方月宁的不满一切都有了解答,我亦如是。但方月宁生病的事,只有我和姜冬诚清楚,要不要将她生病的事情公诸於世,我不能替她决定。
看起来,我没有办法帮助方月宁改善她的人际关系,只能死守着这个秘密了。倘若她醒来,我除了道歉,还是道歉,对她的不谅解与互动,都已经有了合理的解释。希望我在不知道她生病之前的所做所为不要伤害到她才好。
我叹口气,细细品尝字字句句,将十四岁作家所写文字输入脑海,让自己不再去思索方月宁的事。
坐在教室的课桌椅上,西亚缓缓睁眼,看着放置在桌面上的文字稿。原本整齐的稿子如今杂乱不堪,这都要怪她在睡着前没有将稿纸移动到一旁。
梦。这一切都是梦。
「醒了?」一道声音自她面前传来,只见一道身影站在她眼前,如此靠近。
「学……学长。」她慌张地站起身,抬眼看向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学长。只见总是面带微笑的学长如今面无表情,彷佛有什麽大事发生似的。
她的脑中开始思索梦境的情节:她在梦里和相依为命的好朋友克莉丝一起去旅行,一路上狂打魔物,最终前往恶种领地攻占大BOSS——而那个BOSS不是别人,正是站在她眼前的学长。
人做梦,会梦到现实生活中的渴望与需求,她在梦里与克莉丝一起打怪,最终征服学长,不就是她在现实中的渴望吗?
忽地,她的耳根子逐渐热了起来。是我说了梦话,害学长不高兴?她心想,感觉耳根子更热了……。
看到这段文字,使我不禁噗哧一笑。没想到幻夏的文字令心情好转了许多,出乎我的意料。
希望方月宁能够平安无事。我心想,勾起唇角。
到了下午的放学时间,仍旧没有听闻方月宁的消息,使我有些担心。但当我在校门口看到那头上贴着纱布的身影,心中的大石终於落地,难掩欣喜地往她的方向跑去。
「方月宁!你没事吧?头上的伤还好吗?有没有怎麽样?」我连珠炮地丢出一大堆问题,使方月宁有些不知所措。
她愣怔了一会儿,点点头。「没事的话真是太好了!我真的好担心你……还有,真的很对不起。」面对我的连声道歉,方月宁一脸茫然。
「你……」她启口,神情有些错愕。「为什麽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