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焉不想当个恶毒的人,但他忍不住想申兰君的一辈子会有多长?
就外貌看来申兰君不过弱冠之龄,估计还能活个六十年,要是他修仙成功,还不知道可以活几百岁!
楚子焉打了个冷颤,要他被申兰君玩弄个几百年,他宁可灰飞烟灭,一了百了。
还有,帝陵东南角搁在几案上那盏孤灯,楚子焉每次看心里都毛毛的。
否则为何那盏灯周围要用朱砂绘制成颠倒的北斗七星图拱着?而且,那整张几案都写满了他看不懂的甲骨文?是不是什麽厌胜之术?想强压他在帝陵?
这些事他非要弄懂不可,否则寝食难安!
看着申兰君笑的一副老神在在,相似料准他不会开口叫师父的表情,楚子焉暗地咆哮,真想将申兰君拆了吞吃入腹!
但是!他形势没人强!打不过!
他只能任凭申兰君这混蛋如狂风暴雨击打他那艘名唤尊严的可怜小舟!真令他委屈至极──
不成!忍字诀!
朕要扭转颓势,绝不再受制於人!
至少要在自己的陵墓里当个嚣张的无敌山大王──不,不怕道士的大殭屍!
决心一下,楚子焉霍地拱手作揖,大吼一声:「师父!」
这声师父叫得威武宏亮,听得申兰君呆了呆。
以往楚子焉不是这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个性啊!怎这会儿转了性子?况且那句师父硬是把他叫老了辈分,反倒让他有些别扭,心中老大不愿意了。
看着申兰君第二次吃瘪的扭曲表情,楚子焉宽慰了,心中只有两个字:痛快!
心想难道只有申兰君会玩文字游戏?
老子在战场上血里来去的人哪里怕一时低头了?大丈夫能屈能伸!
就叫你一声师父,可以换一身绝妙修仙神技,也值了!
等老子学全了你的本事,还不用拳头揍得你服服贴贴,名字才倒着写!
楚子焉一生军旅,登上皇位不过七年,那身狂妄莽气依旧,噙笑道:「言教不如身教,君子重然诺!申兰君,我这一声师父叫了,你可不能反悔!否则──」
「否则陛下将待臣如何?」申兰君不爱被人算计,更不喜欢被威胁,皱眉沉声反问。
楚子焉愣住。
申兰君的话如同利爪,撕碎了楚子焉的自尊与盘算。弱势的一方注定没有筹码谈判。
郁闷感充塞胸怀,好半晌说不出话。再开口时,他的嗓音低沉沙哑,似是被岁月风霜磨砥了千百年就要灰飞烟灭。
「是──你说的没错。朕奈何不了你。」
申兰君看他神情忽地落寞萧索下来,他心软了,想开口解释他没有威胁他的意思,但楚子焉眼神蓦然锐利起来。
「朕唤你一句师父,无非是想自保,不想受制於你。朕是不该利用你的愧疚要求你传授术法,但你何尝没有操弄朕的情绪,随口瞒骗,任意欺凌?今日若不是你,朕何须做一个小人!」
愤怒随着每一个字吐出,掷地有声。
「纵使你真是个守陵人也好,你怕的不过是朕逃出帝陵作妖才守着朕吧?那麽,朕在此可以向你发誓,绝对不会祸害人间!朕不像你,不会言而无信,必会遵守诺言!就算你不信,坚持要待着也行,但,帝陵应当不止这个墓室,你守在外头!日後不要再到这个墓室里来了,只要朕还有意识的一天,都不想看到你!倘若你不愿,你就灭了朕,也能遂了一桩心事,早日滚出朕的陵墓!」
不过是一句无心的气话,却掀起楚子焉的滔天怒浪。申兰君从未想过楚子焉竟如此厌恶他,连自身的性命都不顾,只想与他划清界线。他心里乱成一团,张口欲言却发不出声响。
他是为了什麽守在焉陵的?他没忘记。
绝对不是楚子焉猜测那般恶意,也绝非有意要伤害楚子焉的感受。
他只是──只是什麽?
只是得意忘形、笑闹过了头,却忘了楚子焉本来就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哪里容许他人欺辱?以往楚子焉还会反击,和他打上一架,现在却不了。为什麽?
现在的楚子焉纵容他的随意调笑捉弄,无非是自知弱势,无法与他相抗衡。
这些天来他到底对楚子焉做了什麽?
他以前也从不会让楚子焉难过难堪至此──
想到这儿,申兰君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