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跟缇依联络过後,菲伊斯就开始了他的「珍惜资源少吃饭」的计画──虽然这个举动引起了少帝、那尔西和珞侍的关切,但他本人的想法倒是很单纯:
谁晓得新生居民到底需要「吃多少」,如果不吃东西又会有什麽影响?
他只是想弄清楚这两件事罢了,如果他搞清楚了,以後就有机会说服他的搭档别动不动就绝食--不过自己这也不算绝食,因为他每天还是有吃一点东西,只是吃比较少而已。
少帝曾两次探访过菲伊斯,一次是鬼牌剑卫陪同,另一次则是那尔西;第一次菲伊斯看起来身体无恙且精神还不错,等第二次少帝跟那尔西去到菲伊斯办公室时,他正因为身体不适而趴睡在桌前,身侧摆放的公文批改进度明显落後。
『菲伊斯,你不能这样一直都不吃东西!』
少年难得严厉的声音并没有起到多少效果,但菲伊斯还是渐渐恢复了平日的食量──在他尝试食量缩减後的第六天。
这不是他的极限,但也差不多了,以後他就可以用「新生居民不吃东西还是会肚子饿、会影响精神和情绪」等理由说服王子殿下,菲伊斯想。
在他饮食恢复正常後,圣西罗宫的一切再度重新运转:那尔西和魔法剑卫每天仍旧忙着批改公文,只是公文的量又多了一些;伊耶仍旧暴跳如雷地到处寻找自家皇帝,但却不再踏入他的办公室跟他要人。
时间断层在思念里,而思念是没有终点的距离。
不知何故,菲伊斯开始做梦,梦境内容总是乱七八糟的,一醒来就忘得一乾二净,唯一记得的只有重复出现在每个梦里的那个人。
一股隐隐的焦虑和不安感,让菲伊斯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原因;他的通讯器前阵子就被鬼牌剑卫没收了,所以要主动联络其他人也没办法,他只能被动地等待。
等待的时间太漫长─尽管实际上只有几天─菲伊斯无聊到每天都用风之精传话给缇依,即使明知对方收不到,他还是停不下来,脑袋中甚至数次冒出了「乾脆逃出宫算了」的疯狂想法。
但是,这一切不对劲的事情从某一刻开始无限扩大──在某个少帝私下来访的夜晚。
金发的少年似乎不晓得菲伊斯还醒着,就这样坐在他床边,望着他很久很久,不发一语,接着又在接近天亮时,飘然离去。
菲伊斯被这样的举动弄的又紧张又烦躁,加上严重睡眠不足,让他从一大早就沉着一张脸埋头改公文,直到被突如其来的访客打断思绪为止。
「菲伊斯,风侍放弃『侍』的身分了!」
对方劈头就这麽一句话,让菲伊斯动作停顿了好一阵子,才惊吓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你说什麽!王子殿下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进来的人是脸色难看的那尔西,他递出一张信纸,菲伊斯认出上头是范统的字迹。
「风侍放弃侍的身分,今天早上将接受五侍的公开审判,进行他的後续处置裁决。」
那尔西简明扼要地说完,瞥了眼菲伊斯苍白的脸,犹豫了片刻,还是补上了一句:
「放弃的原因,根据夜止的谣传,是因为他爱上了一名西方城的同性官员。」
在幻世,不论是东方城还是西方城,统领高层历来都是以原生居民为主,因此上至少帝国主,下至魔法剑卫和五侍,几乎历任都是原生居民;当该名人员出现空缺,则由君王下令全国进行招募徵选;由於属於领导阶层的高官并没有明确的任职年限,通常下台的原因不外乎是因公殉职或因年龄、身体状况等不再适任,不然就是渎职、违法乱纪。
前者只要再选新人选即可,後者却要接受公开审判,且惩处通常都判的很重,视情节严重性甚至可能处以死罪。
死罪──公开审判──因为爱上了一名西方城的同性官员──
砰!
菲伊斯猛然被一道巨大的冲击力撞倒在地,他抬头一看,发现鬼牌剑卫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一手伸向前,手掌周围还隐隐窜出几丝气旋,显然刚才将他撞倒的冲击波就是对方发出来的。
「你以为凭你现在这蠢样出得了这里吗?」
轻而易举就把冲向门口的菲伊斯挡下,白发男人睥睨着跌坐在地的男人,冷冷地开口。
菲伊斯站起身,毫不犹豫地拔出了剑,对着号称除了少帝之外、全西方城剑术第一的鬼牌剑卫。
「不是出不出得了的问题,是我一定要出去,不管你怎麽阻挡我,伊耶。」
没有敬称,没有往常那般随性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低沈的语气和逼人的目光,说明了菲伊斯绝对说到做到;伊耶哼笑了一声,举起剑,对着菲伊斯就是毫不留情地一击!
强大的剑气逼得菲伊斯後退了两步,却感觉到剑气分成两股,分别向他的左右两侧削去──耳旁传来巨大的轰然作响,大概是柱子断掉了,到处弥漫的烟尘让他呛咳了几声,却蓦然感受到有人抓住了他的手,把他拉到了墙角──那里被刚才的冲击击出一个大洞,正好可以通到外头──并把一个冰冷的硬物塞进了他的手里。
「从这里出去,用这个就能赶到夜止,快走!」
菲伊斯认出是那尔西的声音,但一片烟雾中却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他低头一看,勉强从物体的轮廓认出了是什麽东西:
魔法飞行器,军方专用,隶属人是军方最高层,鬼牌剑卫伊耶。
「那尔西,这是──」
「吵死了!别罗罗唆唆的!要滚就快滚!没把人带回来就不用回来了废物!」
这次响起的是脾气暴躁的鬼牌剑卫的声音,接着响起的还有四周无数的「伊耶大人」、「那尔西殿下」、「菲伊斯大人」的叫喊声,看起来似乎是伊耶派来监视的部下们,因为刚才伊耶的剑击而损坏了梁柱和大门,刚好把他们挡在外头进不来了。
「还不快滚!」
混乱中再度传来一声怒吼,菲伊斯没空厘清事情原委,只能握紧魔法飞行器,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尔西和伊耶的方向,低声道谢後,转身匆忙从被打破的墙口离去。
「我以为你是支持恩格莱尔的?」
那尔西停下批改公文的笔,抬头盯着刚对属下破口大骂、要他们赶快把人抓回来,现在则坐在他的办公室悠闲喝茶的鬼牌剑卫。
白发男人瞥了他一眼,嘴角上扬,语气傲然:「那你又如何?想私下把少帝的人放走,你可也逃不掉责任。」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况且……恩格莱尔如果想杀我,那也只是再杀一次罢了,对我来说没有太大的差别。」
金发的青年冷淡地说完,接着问道:
「你到底为什麽愿意放菲伊斯离开?」
鬼牌剑卫哼了一声,放下手上的杯子,紫眸中精光闪烁:
「恩格莱尔为了私人利益把那家伙囚禁,而我则是为了西方城的利益放那家伙走。就这麽简单。」
伊耶的魔法飞行器菲伊斯之前曾用过一次,巧合的是,上次他使用是用来找缇依,而这次他使用的主要目的还是一样,不过可能多了一点其他的目的──例如当场掳人逃走之类的。
这当然是最坏的打算,但若到了紧要关头,菲伊斯不排除这麽做。
东西方城之间的距离非比寻常;之所以非用伊耶的飞行器不可,除了它配备了强大的魔法能量石,它还记下了圣西罗宫内所有的传送点──包含秘道,以及全西方城国内所有的传送点位置,甚至连夜止的重要大城、景点等,也包括在内。
靠着伊耶的飞行器,菲伊斯顺利移动到了圣西罗宫外,不过之後的路程就必须好好规划了;菲伊斯没办法一次就抵达夜止,所以中途使用了数十次的传送点,幸好这个飞行器还有反追踪和隐蔽行踪的功能,自动屏蔽了所有菲伊斯移动的轨迹和气息,因此看守城门及各大传送点的卫兵才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尽管菲伊斯一路马不停蹄地赶路,但当他到达东方城、找到五侍审判的地点後,也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後的事情了。
审判地点在首都附近的一座大广场,讽刺的是,大约一年前风侍就是在这里被授与侍的身分,现在他却因为放弃侍的地位,在这里接受五侍及全东方城人民的审判。
审判已经开始一段时间了,几乎全东方城的百姓都聚集在这片广场上,到处都被人潮挤得水泄不通,一片嘈杂;菲伊斯靠着魔法伪装混入人群中,一边道歉一边奋力向前挤,好不容易才挤到离中央木台约三十公尺远的地方,稍微看清楚眼前的情况:
在广场中央一个架高的木台上,木台周围被施展了保护结界,禁止人民进入;珞侍坐在正中间的位置,其他侍分别坐在他两侧──菲伊斯惊愕地发现少帝居然也在其中;金发的少年穿着一袭正装,坐在离众人稍远的位置,背後有两名护卫,从身上的制服看来应该是伊耶的手下。
被众人包围其中的,则是这次被审判的对象──风侍。
从菲伊斯的角度看去,缇依是侧对着自己的;他穿的不是过去作为「侍」常穿的蓝白相间的长袍,而是更接近於康纳西王国时期的神座袍;他双手交叠落在腹部的位置,交叠的手腕上还有一圈金色的光芒──束缚咒,防止逃脱用的……
距离太远,菲伊斯看不清楚对方脸上此刻的表情,幸好人们的吵闹声并没有盖过从四周扩音装置中传出来的声音:
「晨风,你可还记得当初在此地所发下的誓言?」
珞侍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紧接着响起的声音令菲伊斯的心头一紧:
「风侍在此以生命发誓,一定会实现陛下的期待,带领东方城迎向更美好的未来。这就是我当时於此地发下的誓言。」
「而你今日却打破誓言,只为了一个西方城的男人?」
「是。」
几乎没有犹豫的回答,让台下一片哗然,周遭传来的不论是属於女孩的哭泣声还是男人的叹气声,掺杂着少数的怒骂声,都让菲伊斯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王子殿下,你怎麽了?为什麽这样回答?
台上的问讯还在持续,这次换成了绫侍:「仅因为私人因素而违背与国主陛下和全东方城人民的誓言,你的举动不但没有身为侍的荣誉感,甚至引起两国之间的纷争,光这几条罪,就可以判你重刑。你还有什麽话想说的?」
喂!怎麽这样就判刑了,王子殿下你快说点什麽啊──
菲伊斯猛然推开前方几个人,在民众的怒骂声中拼死往前挤,这时另一个人的声音插了进来:
「咳,风侍,你过去对东方城有诸多贡献,东方城待你亦不薄,我相信你应该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今日做出此等愚行,或许是你年纪尚轻、一时受到迷惑,只要你对国主陛下、对五侍及全国人民坦承并承诺改进,陛下或可从轻量刑的。」
这是违侍大人的声音……菲伊斯在挤到离木台约二十公尺处的地方後,终於勉强停下脚步;他知道违侍大人虽然讲话难听了点、处事风格也颇具争议,甚至一直都是以敌视的目光看待自己,但对风侍却很照顾─虽然他本人从来不承认─至少听得出他这番话是想替王子殿下脱罪的……
应答声迟迟没有响起,台下的窃窃私语再度升高,菲伊斯听见身边几位民众的谈论声:
「我倒真想知道,谁有那个担子和能耐可以迷住堂堂的风侍大人?」
「说起来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啊?居然到现在都不敢露面,真是垃圾!可怜的风侍大人……」
「呜呜呜,我不相信!风侍大人一定是被骗了,风侍大人是纯洁的!风侍大人……」
还好还好,看起来多数民众还是站在风侍大人这边的,如果五侍真的判了死刑就是违背民意,珞侍应该不致於这麽狠才对,或许情况还没有这麽糟……
菲伊斯有些庆幸,却没意识到民众言谈中的指责与批评是针对他的;当他正专心研究木台附近的动线,思考该怎麽做才能应付最糟的情况时,台上他的搭档,终於开口了:
「五侍及东方城百姓对晨风的照顾,晨风自然铭记在心;因为有各位,所以『风侍』才能存在。」
「既然如此──」
风侍原本平静无波的音调骤然提升:
「因为有东方城,所以『风侍』才能存在,但因为有『那个人』,所以『我』才能存在!」
台上台下,鸦雀无声。
「初来东方城时,我的记忆一片混乱,又在之後被封印,忘了过去的自己。我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我以为自己的人生是新的、是一片光明的──当时的我,骄傲地如此认为。」
东西方两国皆对新生居民实施记忆封印,但缇依这边说的并非指「那个记忆封印」,而是指五侍联合起来欺骗、擅自封印他记忆的事情,这点菲伊斯很明白。
「但是,随着我流苏阶级的提昇,我的记忆也一点一滴地苏醒──这些记忆,不断地反覆提醒我,我的过去究竟是个什麽样的人、我经历过什麽、我曾伤害过谁,以及我的遗憾与执着──这些事情,我不愿和任何人透漏,但它们几乎把我逼疯!」
身处扩音结界中,台上那人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里;而那从激昂到微微颤抖的声音,不知刺痛了谁的心。
「是他在一片黑暗中对我伸出援手。」
「即使被我伤害、甚至为了保护我而牺牲自己,他也不曾离开我身边。」
「他不只多次救了我的生命,更拯救了我的灵魂。」
黑发的青年一顿,接着深吸一口气,转头环视台下的民众,目光最後停在菲伊斯的身上──毫无道理地,即使明知自己身上还有伪装魔法,即使隔着这麽远的距离,但菲伊斯还是知道,缇依看见他了。
因为,缇依笑了。
「如果你不能在我身边、如果侍的身分会成为我和你在一起的阻碍,那麽我宁愿不要──」
「因为有你,我才能存在,就在这里。」
菲伊斯不太清楚发生了什麽事;他只记得自己好像用了飞行魔法,但在伊耶飞行器上头的魔法能量石的影响下,他整个人猛然腾空,直直冲向了木台──在飞到木台上空时,他感觉自己似乎穿过了什麽,一种电流般的麻痹感瞬间涌上,但一下就消失了,而他就这样跌跌撞撞地降落在木台上。
他的搭档走向他,而他也没有思考太多,直接将对方拥入怀里。
「对不起,我来晚了。」
「没关系,我知道你会来的。」
当时间停止、思念具体化成怀里的温度,世界即是彼此。
菲伊斯紧紧地搂着缇依,感受着对方发丝间的清香及身上的温度,这段日子以来内心深处的空虚及旁徨,在这一刻全都消失殆尽──
我又何尝不是、因为你而存在的呢。
他们紧紧相拥,直到菲伊斯的耳边传来违侍暴怒的「混蛋你马上放开风侍」的怒吼,他才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处境,急忙放开怀中的人。
「梅花剑卫,你将为你无礼且无耻的行为付出巨大的代价!」
违侍铁青着脸,珞侍和绫侍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少帝的脸色更是阴沈不定,看起来既震惊又愤怒。
菲伊斯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魔法伪装已经消失了;刚才冲进来时的那道电流,应该是保护兼具封印魔法功能的结界吧,所以他施展的伪装才会失效。
台下民众中,有不少人因认出他是梅花剑卫而议论纷纷,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公诸於世了,他们即将面对的会是更严苛的全民审判,或者来自两国君王的惩处──菲伊斯知道、缇依也知道,但不晓得为什麽,菲伊斯不但不觉得害怕,甚至还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他最害怕失去、最珍惜的人,此刻正被他牢牢握在手心里的关系吧。
「我为我的无礼及冲动,向两国陛下、五侍大人,以及全东方城的百姓致歉。」
菲伊斯面对珞侍一行人,缓缓跪下身──接着,在众人惊愕目光的注视下,东方城尊贵的风侍大人、那名连国主都无法完全掌控、即使接受审判也高傲的不肯屈尊跪地的大人,也跟着跪下,在梅花剑卫的身旁。
「你、你──」
碍於少帝在场,违侍想骂也不能骂,气到连话都说不好,幸好珞侍接下去开口:
「事到如今,我想也不必解释你为什麽会在这里了,那名影响风侍、让他放弃侍的身分的男人,就是你吧。」
「臣惶恐,事实的真相如您所见。」
菲伊斯微微低下头,即使他从不後悔爱上缇依,但却无法阻止内心罪恶感的蔓延──不管是对身旁的缇依,五侍,还是那名一直很依赖自己的少年皇帝。
「你作为一名西方城位高权重的魔法剑卫与外交官,」珞侍瞥了一眼面色不善的恩格莱尔,微微蹙眉,转头继续说:
「扰乱国际秩序,忽视两国外交往来原则,与我国官员产生私人情感,甚而使风侍因你放弃侍的身分,令我国蒙受重大损失,对此你该如何对全东方城解释?」
「我……」
菲伊斯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压抑到现在的违侍终於忍不住爆发了:「陛下!这个男人一定使出了什麽奸诈卑鄙的方法来迷惑、诱骗风侍,迫使风侍爱上他,我建议立刻对梅花剑卫进行详细调查,一定要找出真正的原因,还风侍一个清白!」
菲伊斯因为违侍这番气急败坏的发言而愣了好半晌,幸好珞侍还算理性,没有采纳他的建议:
「违侍,冷静点,刚才大家都听到风侍说的话了,这件事情风侍也有责任,是他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感──」
「不可能!就凭这种男人──」
违侍怒气冲冲地站起身、大步上前逼近菲伊斯,一手指着他的脸,厉声斥道:
「梅花剑卫不管是论长相、能力、天份、态度、个性、社交能力与处理政事的方法,没有一项比得过风侍!就凭这种男人,怎麽可能追得到风侍!你说,你用了什麽卑鄙的手段才强迫风侍爱上你?你哪一点可以被他看上?」
对於违侍的「指控」,菲伊斯哑口无言;此刻台下的民众中传出一阵阵的骚动,他却没有看向身旁的恋人,也没有注意到五侍的反应,他只是很自然而然地,做出了他平常最常做的动作──
抬手,搔了搔头,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
「呃,其实我也满想知道的。」
不晓得是因为红发男人脸上的眼神太无辜,还是因为从对方口中说出的话太出乎意料,违侍居然当场楞住了。
「违侍大人,你问的这个问题其实也一直困扰着我,打从我和风侍大人开始交往後,我就一直搞不懂这件事,可是……」
菲伊斯转头看了眼自家恋人──对方也正看着他,菲伊斯确定自己看见了那双蓝瞳中的迷人笑意──无奈地耸耸肩:
「风侍大人他,每次都说我只要知道自己的缺点就够了,优点他自己知道就好,有时候他被我问烦了,还会用魔法让我闭嘴,没办法他魔法比我强嘛!」
「……」
「我其实对自己还满有自信的,唯独这件事情,我想来想去都不明白,除了脸皮比风侍大人厚之外,我大概也没有什麽优点──呃,厚脸皮也不是什麽优点啦,只能说是特点……」
底下的观众里传出笑声,违侍瞪着面前表情尴尬的男人,不悦地哼了一声:
「既然你也知道自己没什麽优点,那你凭什麽跟风侍在一起?」
「因为我答应他会跟他在一起,直到永远啊!」
菲伊斯理所当然地回答,违侍还来不及接口,一个悦耳的嗓音就继续接了下去:
「虽然菲伊斯确实脸皮厚了一点、傻了一点、迟钝了一点,但他绝对遵守承诺,他是一个、为了守住承诺,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生命的男人。」
「我爱他,不是因为他有哪方面赢过我或比我强,而是因为他让我想跟他在一起,直到永远。如同他愿意承诺跟我在一起到永远,我也发誓会守护他所重视的一切,不管是他的生命、自由还是他所珍惜的人。这个理由够充分了吗,陛下?」
最後一句话,风侍是看着陛下说的──不是珞侍,而是一旁正站起身的少帝。
金发的少年缓缓向他们走来,那双天蓝色的眸子里,有什麽正在跳动──有什麽东西,正逐渐流失。
一种窒息般的压抑,从空气中快速蔓延开来。
「菲伊斯,你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吗?」
少年轻轻的声音,在空气中扩散;随着那跃动的频率上下起伏的,还有周遭的色彩──空气中传来悲鸣声,台下的观众一个一个僵住身子,每个人都张大嘴巴,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你说会守护我、守护我重要的人事物。」
少年凝视着菲伊斯,他的双眼已然褪色成一黑一白。
「你说,你会以梅花剑卫的身分,誓死扞卫我的一切。」
菲伊斯听见身边传来一声极度压抑、却仍忍不住流泄出的低吟,他感觉缇依的状况有异,却没办法转头。
「你是效忠於我的梅花剑卫,为什麽却又要离开我、跟风侍在一起呢?」
少帝在他面前停住脚步,世界陷入一片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