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心跳太快时,感觉就像心跳忽然停止了一样。
他有些恍惚地听着对方乱七八糟的「自白」,看着对方那明明气愤却又带着无奈和痛苦的表情,还有颤抖沙哑的语气。
胸口中流淌的是什麽?是酸涩、是悲伤、是恐惧,还有一点点的,期待。
就像菲伊斯对他来说如此特别一样,他大概也是少数能把菲伊斯逼到发火的人吧。
随着菲伊斯的话越说越多,他的心跳也开始加速──是那样吗?菲伊斯的意思是自己想的那样吗?所以菲伊斯是在乎自己、把自己视为唯一的,那种「特别的存在」吗?
他不作声,只是安静地听着,听着菲伊斯把所有积压心底已久的想法全部倾吐出来。
他其实很害怕;他害怕自己理解错误──从有记忆以来,他第一次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因为这个人、面前这个人,对自己来说实在太过重要,重要到让他想占为己有、却又怕伤害了对方。
『我并不期待能成为你最特别的那个人,可是誓言的其他部分仍然成立──……我希望──』
温热的掌心捧着自己的手,他深深地注视着对方那双深邃的眸子,感受到对方在颤抖──是菲伊斯在颤抖,还是自己呢?
『我希望,你能幸福。』
心跳,停止。
难以呼吸。
灼烧感从彼此接触的指尖开始蔓延,直到胸口一片疼痛、他彻底失去理智为止。
如果太过靠近。
如果失去这个人、如果有一天这个人的眼神不再注视着自己,他真的会发疯到毁灭世界,当然,还有自己。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他什麽都不会在乎了。
明明就很清楚,自己就是这麽一个可怕的、占有慾强烈的人。
可是这句话还是让他动摇了;他不由自主地走向那人,然後,覆上了对方的唇。
从唇上传来一阵暖意,还有柔软的触感;他没有深入去掌握对方,仅仅是唇贴着唇,轻柔地碰触着、感受着、闭上眼睛犹如祈祷──祈祷这一切都不是他在做梦,又或者,是他跟菲伊斯两人一起做的一场梦。
那他情愿不要醒来、即使就此沈睡一生。
一吻结束,他没有去看对方的表情,只是沉默地低头靠在对方胸口,竭力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尽管他的心跳仍然安静不下来、他的双手也依旧轻轻抓着对方的衣服。
不敢用双手紧紧环抱,也不愿就此放手,只是轻轻地用手指捏着衣服的一角,只要对方一施力就可以推开的程度。
──在他还没有给予对方多余的束缚和心理压力前,他勉勉强强还可以控制自己。
如果菲伊斯现在推开他的话,他还可以当成是自己理解错误、其实菲伊斯对自己并不是那种喜欢,刚才只是……一场美丽却虚幻的误会。
不过,菲伊斯总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王子殿下,你很冷吗?我们回去吧?」
结果对方反握住他的手-许是察觉到他的颤抖-声音有些迟疑,关心之意却表露无遗。
只要推开他就可以了,不是吗?
缇依微微後退一步,没有甩开对方的手,只是冲着对方浅浅一笑:
「你想回哪儿?嗯?」
红发男人再次因为自己的笑而失神发呆了半晌,等对方清醒过来後,有些懊恼地说:
「王子殿下你又玩我!你明知道我对你的笑容没有抵抗力……别笑了啦!喂,我说你啊──」
对方越阻止、他越没办法遏阻自己唇边的笑意;他们就这样半玩半闹地过了一段时间,他好不容易才停止笑,菲伊斯的肚子此刻却不争气地传来响亮的咕噜声。
「……呵。」
对方在他调侃的笑声和目光下红了脸,咕哝着「我还没吃晚餐嘛」;他也不多说什麽,抓过对方的手,说了声「Move」,两人便同时回到了隐藏在柳枫林中的小屋。
「看我做什麽,我已经吃过了,那是你的份。」
在菲伊斯因为看到桌上用魔法保温的热食而双眼发亮、不一会儿却又疑惑地望向自己时,缇依淡淡地开口解释。
「不,我的意思是,你从哪儿拿来这些食物的?不会是你自己煮的吧?」
「当然不是,是回来时在城中买的,我想你可能还没吃,就买了一份回来给你。」
「那你吃晚餐了吗?」
他避重就轻地说:「晚上吃了一点东西,现在不饿。」
菲伊斯望过来的眼神充满了怀疑──没办法他实在太了解自己了──不过他并没有质疑什麽,只是看了看桌上的食物,摇摇头:
「我吃不完,你也帮忙吃一点吧,王子殿下,不然吃不完还要倒掉,这样很浪费食物耶!」
吃不完可以用魔法保存,下一餐再吃,反正新鲜度也可以用魔法保存下来──有一瞬间他想这麽回答,不过在看到菲伊斯的眼神後,他的身体却自动拉开椅子坐下,还丢了一句「吃不完就留着给你下一餐吃」,然後理所当然地得到对方「王子殿下虐待客人」的抗议……
这一餐吃得很慢,因为他们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没意义的口头斗争上,而且水准都很低。
若让东西方城任一位民众或官员听到这些话,估计他们会吓得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吧。
这才是他们的常态,虽然并不是一直都这样,但这样相处起来却是最轻松的。
如果能一直保持这样的话……就好了。
深夜,缇依被窗外淅沥的雨声和恶梦惊醒;他悄悄转过头,观察了一下某人:看起来睡的很熟,一点都没有因为今天发生的事而睡不着的模样,果然粗神经还是有好处的。
他现在跟菲伊斯睡在同一张床上,不过两人中间的空位大到可以容纳下另外一个成年人。
因为不想让菲伊斯睡在深秋冰凉的地板上,所以缇依动了点「手脚」;虽然这间屋子的确只有一张单人床,但对他来说,魔法没有不可能的事,包含把床「加大」,且他还刻意把床加大到可以容纳三个人的尺寸,也是为了避免两个男人同床造成的尴尬。
菲伊斯对这个安排有点意见,本来他还坚持自己睡地上就好,不过在听到缇依说「怎麽,还怕我吃了你不成」的挑衅後,他就很冲动的……答应了。
居然会被这种激将法激到,笨蛋就是笨蛋。
缇依扬起嘴角,不过很快就敛了回去。他轻巧地走下床,绕过菲伊斯并随手丢了个保暖的符咒和隔绝声音的结界到对方身上後,走向了窗边。
窗外雨声正大,他一打开窗户,雨就疯狂地打了进来、扫射在他的脸上、身上,沾湿了他的衣服。
缇依一挥手,打进屋内的雨就自动被一层无形的结界给隔开了──最好的方法当然就是不开窗,不过他想看窗外的柳枫树,而且……如果不是菲伊斯在,他就算浑身都被淋湿他也不在意。
他静静地望着窗外在风雨中摇曳的柳枫树枝条,血红的叶子落了一地,看起来怵目惊心。
柳枫树,你什麽时候才肯出来见月光精灵一面呢?
想到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缇依觉得他仍停留在那个时间,感觉很不真实:
其实他跟菲伊斯还是可以正常相处,在没有成为恋人的情况下。
即使回到屋子,他们也没有再提到告白的事情,两人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说话聊天,直到就寝前,他们还可以开彼此的玩笑,就像平常一样。
──不,不对,跟平常不太一样,至於是哪里不太一样……
缇依垂下头,默然地望着自己无名指上,闪着银色光芒的戒指。
……为什麽,菲伊斯都跟自己告白了,他应该要很高兴的,这不是他所期望的吗?可是他却觉得自己现在反而没办法面对菲伊斯了,应该说,他不得不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然他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到底是为什麽呢……
背後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缇依没有回头,也没有阻止对方靠近、将大衣披上自己的肩膀。
「王子殿下,这麽晚又这麽冷,你怎麽还开着窗子啊?」
菲伊斯点起窗旁的小灯,一边念一边顺手想关上窗,却被他阻止了:
「别关,我睡不着,想吹一下风,再一下我就会去睡了。」
「可是很冷啊!而且雨居然这麽大,刚才睡觉时都没听见……」
缇依没说因为自己弄了隔音结界所以对方才没听见,只是挑了挑眉,盯着正一面拉开椅子一面坐下的男人:
「你在做什麽?」
「我也睡不着,坐在这边跟王子殿下一起赏雨景,王子殿下不会介意的吧?」
菲伊斯笑嘻嘻地说,缇依瞪了他一眼,倒没有阻止对方的动作;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坐着,缇依望着窗外,另一人则望着他,谁也没开口说话。
久久,直到缇依叹了一口气:「菲伊斯,你想问什麽?」
「啊,被你发现了吗?」
「你一直盯着我看,不发现也难。」
「呃……」菲伊斯尴尬地搔搔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问出口:
「王子殿下,你是不是……後悔了?」
缇依回头,疑惑地反问:「什麽?」
「就是……你……那个……」菲伊斯的眼神四处乱飘,最後定在地板上:
「如果我误会了你的意思,嗯──我以为你那样算是正面的回应,毕竟都……呃,好吧,可能是我想太多,但你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所以我才想,你是不是……」
「菲伊斯。」缇依出声打断了菲伊斯,但下一句说的却是完全不相干的事:
「你认为,那名化作柳枫树的人类为什麽不接受月光精灵的心意呢?他不喜欢月光精灵吗?」
「欸、欸?为什麽不接受……可能,是因为害怕吧?」
尽管搞不懂缇依到底想问什麽,但菲伊斯倒也习惯了对方这种跳跃性思考,回答的也很快:
「怕月光精灵?」
「不,不是啦,我想应该是因为怕月光精灵只是开玩笑,或者怕自己配不上对方吧?」
「为什麽他会这麽觉得?」缇依转头,皱起眉头,明显困惑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悦:
「月光精灵既然都说喜欢他了,他这是在怀疑对方的心意吗?」
「不是怀疑啦!」菲伊斯有些无奈,同时又有种奇妙的感觉:
王子殿下现在的表情和语气,就好像得不到满意答案而生气的小孩子一样,第一次看到呢……
「菲伊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啊,生气了……
「好可爱……」
「什麽?」
糟了,王子殿下目露凶光了!
「抱歉抱歉,我的意思是,对那个人来说,月光精灵应该是类似神灵一样、美丽又神圣的存在吧?或许那个人觉得自己只是人类,怕不能跟对方长长久久,而且月光精灵感觉又很神秘,所以不敢接受对方的心意呢?」
身旁的人半天没说话,不晓得是不是接受了这个答案,菲伊斯歪着头凝视着对方:
其实他很困,也很想睡,可是……总觉得一个人坐在窗旁望着外头的王子殿下,看起来很寂寞的样子,他实在放心不下啊……
「我不明白这个理由。」
思考了半晌,缇依抬起头,目光炯炯如同火炬,声音中透着一股执拗:
「如果喜欢就说喜欢,不喜欢就说不喜欢,如果喜欢的话就在一起,不应该是如此吗?为什麽宁愿逃走也不愿意跟月光精灵表明心意呢?就算人类的寿命不长,但月光精灵是在知道这件事的情况下喜欢上对方的吧?即使知道他是人类、跟自己不一样,但还是喜欢那名人类的吧?在爱情里,两情相悦不才是最重要的吗?身分差距什麽的很重要吗?我不懂你所说的理由。」
菲伊斯哑口无言;他跟缇依的价值观本来就有一段差距,自己的解释对方不明白他也无话可说,问题是,他觉得王子殿下好像在生气──不是对这个传说生气,而是透过传说,对某件事情生气。
「王子殿下,你在生什麽气?」
「……」
这次沉默的换成了缇依,不过他似乎也不打算解释,只是站起身,冷淡地说了句「我困了」就迳自绕过他想离开,菲伊斯下意识地站起身拉住对方,结果力道没控制好,整个人撞上窗户旁的柱子──连同被他拉住的缇依一起。
「呜喔!抱歉──你的手怎麽这麽冰?」
「……」
菲伊斯焦急地四下张望,索性直接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想给缇依披上;这时,一阵冷风袭来,在菲伊斯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微弱的烛火就被风吹灭了,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菲伊斯拿着外袍,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缇依则有魔法辅助,即使在黑暗中也可以看得很清楚,此刻也不例外。
於是缇依伸手碰了碰他面前的人,确认对方回过神後,回头想找灯的位置,却突然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里。
「……菲伊斯?」
「等一下,先别点灯。」
「……」
对方呼吸的声音和吐息,就在自己的肩颈处,他一颤,想推开菲伊斯,身体却彷佛贪恋着对方的体温,一动也不动。
他们在黑暗中维持相拥的姿势一阵子後,他耳边才传来对方低低的声音:
「我不是柳枫树,刚才说的只是我的猜测,或许柳枫树另外有其他的想法吧。」
「我知道。」
「那,你在生什麽气吗?」
「……我没有生气。」
「你刚才明明就在生气。」
「没有生气。」
菲伊斯没有继续争辩,只是稍微搂紧对方,沈默不语。
许久,男人怀中才传来闷闷的一句:「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我和你对爱情的看法差距很大而已。」
「是吗?可是我们的价值观本来就差满多的吧?」
「其他事情就算了,现在讲的事情不一样!」
缇依猛地挣脱对方的怀抱,面对着对方,声音不自觉地提高:
「菲伊斯,这是不一样的!你曾对璐璐说过,『爱情是一种很特别的东西,它让你想对某个人好但又不要求对方为你做什麽,会希望对方幸福快乐』,可是我不是那样想!我只是想占有你、靠近你、把你留在我身边,让你看着我一个人!我对爱情的理解,还有你对爱情的理解是不一样的!我──我不是为了你的幸福快乐着想,我只是想把你留在身边而已!」
他就是这样自私的人啊,像他这样的人,到底该怎麽去爱人呢?他真的懂什麽是爱吗?
他在菲伊斯之前遇到、唯一称得上爱情的对象,就只有泰佩姬丽莎,但姬和菲伊斯还是不一样;不单是性别,还有这种强烈的不确定性和占有的慾望──姬就在他身边、不会逃走也不会离开,跟她在一起心情是平静温和的,没有太激烈的情绪起伏,姬总是给他安定心神的力量,让他感到自在。
可是菲伊斯不一样;菲伊斯是唯一见过自己黑暗面的人,同时也是被自己利用且伤害过的人。菲伊斯无疑是重视他的,但正因为自己在他面前暴露了太多的丑陋与不堪、冷酷与残忍,所以他才会如此恐惧──他一方面不敢相信菲伊斯明知他是这样的人却还是喜欢上了自己,一方面也恐惧着:
万一菲伊斯只是被自己这副美丽的外表所蒙蔽、万一他有一天发现自己居然是这麽一个可怕的怪物,万一他就此离开或从此讨厌自己的话……
早知道这样,在柳枫树林时就不该做出这麽冲动的行为、不该接受菲伊斯的心意;或者,早在一开始记忆恢复的时候就应该跟菲伊斯彻底画清界线、再也不要接触;不然就一直维持原本的搭档关系就好,他不该贪心地以为,终於能够将这个人占为己有……
为什麽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如果最终注定要失去,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得到、不要有所期待!
好冷。
缇依浑身一颤,面颊旁似乎有种异样感,他茫然地伸手一摸:
水?
不,是眼泪?
这是,我的眼泪吗?
他庆幸现在一片漆黑,菲伊斯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他快速往脸上一抹,恢复了冷静的语气:
「我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你明白了吧,我对你根本不是──」
不是爱情!
然而,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中断了。
「……你在笑什麽?」
虽然菲伊斯看不到他的脸,但不代表他看不到对方的;所以当他看到此刻对方脸上灿烂非常、甚至显得有些傻气的笑容时,他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
缇依还来不及思考出答案,就被对方一把拉入怀里──近在耳旁的声音,很轻很轻,有点模糊、还微微颤抖着,透露出说话者的情绪:
「我的理解,果然跟你很不一样呢。」
这不是当然的吗?
「怎麽办,我现在觉得好高兴……」
……什麽?
缇依用手肘推了推菲伊斯,想看清楚对方的表情──他现在完全无法理解菲伊斯在说什麽──奈何对方双手紧紧抱着自己,头也深深埋入他的发丝里,他根本挣脱不开。
「菲伊斯,你到底在说什麽?」
「因为……」
菲伊斯总算稍微放开了缇依,让缇依能看清楚,那双在黑暗中仍闪烁着光芒的眼睛,还有那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我做梦都没想到,王子殿下会跟我告白呢!」
「刚才的话不是告白,我的意思是──」
「想『占有』跟『靠近』我,不是吗?」
菲伊斯捧起缇依细致的脸颊,轻柔地吻上对方冰冷的额头:
「那不就是,喜欢我的意思吗?」
「什……你……」
来到幻世後,第一次,缇依彻底说不出话来。
「因为喜欢,所以才想靠近;因为在意,所以才想占有……我可以把这个理解为,王子殿下希望我待在你身边的意思吗?」
「我……」
「不说话就当作你同意罗?所以以後不管发生了什麽事,我都可以待在你身边对吧?那从现在开始,你再也赶不走我了,因为你刚才已经说了这是你的希望,同时也是我的,你要对你刚才那番话负责。」
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隆隆回响;缇依开始觉得有些口乾舌燥;他想说些什麽、想反驳什麽、想解释什麽,张口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後虚弱地滑出他唇畔的,只是一声低微的、彷佛呢喃般的呼唤:
「菲伊斯……」
「嗯,我在。」
温暖的手指温柔地抚上他冰凉的面颊、流连在他的眉眼、鼻梁、发丝间,伴随着逐渐升高的体温和加快的心跳,一连串温热的吻落下,像在抚慰他的不安和恐惧。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云雾渐渐散去,露出一丝月光,正好落在两人那相距不到一公分的脸庞上。
两双蔚蓝的双眼对视,只一瞬间,两人就沦陷了。
这次不是蜻蜓点水般试探性的吻,而是更加激烈且缠绵的;谁舔弄着谁的唇瓣、追逐爱抚着对方的柔软;谁侵入了谁的唇齿间、吸吮纠缠对方的温热;暧昧的水声在两人紧紧交缠的唇中隐隐传出,他们从彼此的口中汲取甜蜜,搅动缠绕着对方柔软的口腔内壁,就像恨不得就此融化在双方结合的温度里、确认彼此的存在。
就从这一刻开始,他们以往的关系,正式宣告终结──他们再也没办法恢复没有彼此的生活,不只是生命,他们连灵魂也紧密地牵系在一起;向来孤高清冷的神之子,再也没办法在这个人面前带起伪装的面具;而一向自由随性的革命军首领,也不会再一个人等待雨停的黎明到来。
他们的未来有彼此陪伴。
深深的一吻结束,两人都喘不过气来,但紧紧缠绕腰间和胸口的双手却没有放开,室内温度彷佛因为两人的喘气而提升到一个令人血液沸腾的高度。
「你现在逃不出我的掌握了,菲伊斯。」
「你现在也不能再用任何理由把我从你身边赶走了,王子殿下。」
他们望着彼此,紧紧的拥抱。
漫长的雨夜,终究是过去了。
在那之後,他们历经无数次的风波,因为价值观的不同而多次吵架、甚至还起了严重的争执和冲突;唯一不变的,是每度过一次磨难後,两人都会紧紧相拥、靠在彼此肩头真诚的道歉,还有一个绵长深情的吻。
本来就是不同个体的两人,纵使个性想法再怎麽样相近,终究还是不同的人,又怎麽能期待两人的价值观能完全相同呢?
或许一个人之所以会爱上另一个人,就是因为那不一样的地方,吸引着彼此吧?
一个人与另一个人能否在爱情之路上走的长久,依靠的不是两人相似的那部分,而是两人如何面对、包容与尊重彼此的差异;当两人的爱情昇华到愿意接纳对方的缺点时……
世界之於他们既是无限的集合、也是一个完整的存在。
「菲伊斯,我终於知道你爱上我的理由了。」
「是什麽?」
「因为你是个笨蛋。」
「我才不是笨蛋!如果我是笨蛋,那爱上笨蛋的你,不是比我还笨吗?」
「谁说的,我现在不只有了恋人,还多了跟班和仆人,不高兴时还有出气筒,一举数得,比你还划算。」
「照你这样讲,那我除了恋人外,还有移动型字典、超强保护罩,无聊时有美人可以养眼、冬天冷了还有人给我抱着睡,优点比你还多喔!」
「……看来最近太少教训你,你似乎很怀念天之破的滋味?」
「等等等一下,我还没说完啊,至少让我讲完吧?」
「说。」
「喔,就是啊,我恋人的优点实在太多啦,数都数不完;如果现在说了会被其他人听到、其他人也爱上他就不好了,所以,我打算用一辈子的时间,只告诉他一个人喔~」
「哼,我倒要看看,你说得出什麽来?」
「我能说的可多啦王子殿下──」
其实,爱上一个人,根本不需要找这麽多的理由。
因为爱情本身就是毫无道理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