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致你我,沉痛青春 — 1.記憶

又是那个梦,我从那痛苦的深渊醒来,却没有因为苏醒而感到放松,我蜷缩着颤抖的身体,眼泪浸湿眼眶,我真的...好想他,他凭什麽用这麽残忍的方式...他是我心中最深处的禁地,在一个没有人触碰得到的地方。

看了看时间,五点多了,我没有躺回床上,我慢慢走到浴室打算盥洗,今天有一个重要的会议,我从容地整理好仪容,这时电话响了,我接电话就听到那头传来求救的声音。

「我最美丽的傅大女强人,救救在下吧!」

想也不用想又是那个大麻烦鬼汪芸芸。

「怎麽?又发生什麽事了?」

「我因为今天会议的企划没写完,所以熬夜到凌晨,结果睡过头了,你大发慈悲来在我一程吧,拜托你。」

「好吧,十分钟後,你家楼下,请准时。」

「太棒了,我真的爱死你了,中午请你吃饭,等等见,掰。」

汪芸芸就是一个粗线条的傻大姊,我们从读书的时候就在一块,一直到现在,过了那麽多年,因为有我在她身边帮她处理大小事,她似乎对生活没有一点成长,但看得出来她很努力地想做好所有事,我也会适时的给她一些鼓励,对了,我叫傅瑀絜,是一家建设公司的总经理,也是一个建筑师。

十分钟後我开车到她家楼下,她一上车就抱怨着:「我的天啊,从来没遇过这麽难伺候的客户欸,要求东要求西的,企划书改了又改,好烦喔!」

「这样就不行了啊?那以後我不在你该怎麽办?」

「齁,我又不像你,意识清晰,逻辑顺畅,什麽事对你来说都易如反掌。」

「好啦,跟你闹着玩的,你也可以跟我一样啊,细心一点就好了。」

我逗着她,她噘着嘴将头撇向另一边。

「对了,小絜,少元哥的生日快到了吧?你什麽时候要去看他?」

我沈默了,收起笑容。

「嗯,我知道,我会去看他。」我淡淡的回应她。

「小絜,你跟少元哥那麽多年的感情,为什麽他追求你,你一直没有接受?而且,自从认识你後,也没看过你谈恋爱,也没听你说你有喜欢的人,难道女强人都没有爱情吗?」

我没有回话,脑袋里又浮现那时候的场景,那一年,我17岁,失去了人生最重要的两个人,是我永远走不出的梦魇,我不愿再回想。

下班後,汪芸芸推开我办公室的门,蹦蹦跳跳的走到我旁边:「小絜,我决定了!今天我要住你家。」

我抬头看着他说:「蛤?怎麽这麽突然?」

「好了,你赶快收拾东西,我们走吧,我肚子好饿喔,我们先去吃宵夜再回去好不好?」汪芸芸摸着肚子说。

「好,走吧。」

我带汪芸芸去她最爱吃的火锅店,从我们高中的时候就有的自助火锅,曾经的回忆也在这里。

「喂!方少元,整锅都是肉太夸张了,吃一点菜吧。」

「唉呀,菜这种东西去哪里都吃得到,但是吃不到那麽多肉啊。」方少元满脸幸福的说。

「我想喝汽水,帮我盛。」我把杯子递给他。

「好勒我的姑奶奶,请问是要可乐还是雪碧呢?」

「我要可乐。」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絜...小絜!你在想什麽?」汪芸芸叫了我几声我才反应过来。

「喔...喔没事,我只是在想我要吃什麽而已。」

「我帮有帮你夹你最爱的青菜喔,我知道我们傅大总经理一餐没有菜绝对受不了。」

「谢谢你。」

我拿了一瓶我要喝的可乐,在拿一瓶汪芸芸最爱的奶茶,就回餐桌了。

「小絜,你今年还要去香港吗?」

「嗯,下个月。」

「现在订机票来得及吗?」汪芸芸眼睛发亮的看着我。

「我可以帮你看看,但不能保证。」

「为什麽你每年都一定要去香港?香港有这麽好玩吗?」

「嗯,还不错,我喜欢那个地方。」

我第一次去香港,是在国中二年级那年,那次旅行对我来说有很大的意义,也因为不想让自己淡忘这种感觉,才坚持每年故地重游。

「啊,吃饱了,小絜,我们回家吧!」汪芸芸拍拍肚子打了一个饱嗝说。

「走吧。」

到家之後,我帮芸芸整理好床铺,开了一天会,整个人好困,我拿着衣服进浴室洗澡。

「小絜,我们今天一起睡吧。」汪芸芸兴奋地在我面前跳来跳去,感觉她精神百倍。

「可以,但能早点休息吗?」我打着呵欠对她说。

「蛤,人家还想跟你聊聊天的。」汪芸芸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

「好吧,你想聊什麽?」我只能妥协了。

「嗯...让我想想,你什麽时候要交男朋友啊?」

「你怎麽那麽喜欢问我这个问题啊?汪小姐。」我捏了她鼻子一下。

「齁唷,小絜,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皇上不急,急死太监啊?我很替你担心欸。」

「我暂时不考虑这个,等我有稳定收入的时候再说吧,而且我还没有心理准备。」

「好啦,到时候我在帮你介绍,睡觉吧,我好像有一点累了,晚安。」

「嗯,晚安。」我将电灯关掉就躺到床上。

我看着漆黑的房间,我想起方少元,想起那个他,一直以来,我克制着自己,我知道这是一段不健康,不该存在的感情,但却因为我当时的懦弱,让我活在阴影之中,我想忘记痛苦,却不想忘记那个他,过一会儿之後,我便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你起来,你给我起来,你不能走!方少元!你给我起来,你说要代替我爸陪我走红毯的,你怎麽可以现在就离开,你不能走!你给我起来!

叔叔,你为什麽要这样,你承诺我的,你怎麽可以对自己这麽残忍,你怎麽可以把我丢在这里不管,你再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不要走......

「不要走,你们不要离开我,不要...不要...」

「小絜...小絜!小絜你醒醒,小絜你怎麽回事,你怎麽哭了?还留那麽多汗,你没事吧?作恶梦了吗?」

芸芸被我讲的梦话惊醒,赶紧把我摇醒。

「我没事...没事,做恶梦而已,你睡吧。」我走进浴室擦掉我满脸的泪水,走出浴室躺回床上。

「小絜,有事就要说出来,不要什麽都一个人承担,我很担心你,少元哥也不希望你这样啊,你忘记少元哥走前讲的话吗?他希望你接下来的日子能快快乐乐的,别让少元哥担心你呀。」

我没有回话,刚刚的梦境,让我想起那年我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我一直没有入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眼泪也没停过,那年开始一年我孤孤单单的面对这些让我痛不欲生的事情,在这之後,还好有芸芸,在我需要陪伴的时候,都是她陪着我,我未曾和她提起当年发生的事情,就算她试图想问出究竟是发生什麽事才能让我如此痛苦,但我都是轻描淡写的带过,不愿多说些什麽,我害怕...她也会像我知道真相後的父母一样,打从心底的以我为耻而狠狠抛下我,不如就让这件事在我心底埋没着,或许我也能好受些。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我彻夜未眠,我叫醒了汪芸芸,而我走到浴室盥洗,整理仪容准备出发前往公司,我替自己冲杯咖啡,帮她泡了杯奶茶,喝完之後便出门了。

「小絜...你...」

「嗯?怎麽了?」

「就是...那个...」汪芸芸吞吐吐的说着。

「想问什麽就问吧。」其实我猜的到她想问我什麽,但我选择装傻。

「你...你还好吧?就是昨天晚上,你应该没睡好吧?」果然跟我想的一样。

「喔,没事,作恶梦而已,还好。」我平平的回话。

「那...有事一定要说喔,不管发生什麽事,你都可以跟我说,虽然我很迟钝,但我可以当你的避风港,替你遮风挡雨,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你保护我,在我被其他人欺负的时候,都是你挺身而出,所以我也想当你心灵的依靠,你可以把你所有心事都告诉我,虽然不能给你什麽好的建议,至少我可以安慰你,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我喔。」

我被汪芸芸讲的话感动到了,只不过,我还没做好对她坦白的心理准备。

「芸芸,谢谢你。」我对她微微一笑。

「谢什麽啦,对了,我上次问你去香港的事情,还有机票吗?」

「喔,我查过了,还有位置,而且我已经帮你买好了,两个礼拜後出发。」

「只要是你安排的我都放心,那我应该开始整理行李了。」汪芸芸听到我成功订到机票後兴奋不已。

「你开心都好。」

在两个礼拜,我就能重返那个快乐的地方,那个熟悉的地方,和他熟识的那个地方。

香港是个繁荣的国家,虽然拥挤,但我还是喜欢那边的风情文化,之後的每一年,我都会回香港造访,一直到现在,从未间断。

「你先下车,我去停车等等上楼。」到了公司门口,我对汪芸芸说。

「喔,好,那你小心一点,赶快上来喔。」

「嗯。」

我缓缓将车驶进地下室,找到停车格,车停妥後我没有立即下车,而是拿起手机,打开相簿,看看和他的合照,我笑了笑,「你还是一样帅,你过的好吗?我很想你,我没有守护你最後留给我的宝贝,对不起。」说着说着,眼泪夺出眼眶,我将眼泪擦乾後就下车进了公司,一进公司,秘书就报备了一整天的行程,我只是漫不经心地听着,秘书看我若有所思,也没多说什麽,报备完後便离开我的办公室,而我只是呆呆地坐在办公桌前,脑袋一片空白。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又过了一天,我什麽事都没做,却感觉一伸疲惫,下班之後我先把芸芸载回他的住所,当我准备踩油门离开时,芸芸探进车窗开口:「小絜,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过没多久,我感觉後备箱被打开了,接着汪芸芸打开副驾驶的门坐进来,我一脸疑惑的时候她关上车门说:「从现在开始,短期内我就住在你家了,不得反驳,不准拒绝。」

我一脸懵的说:「蛤?!怎麽那麽突然?你家怎麽了吗?」

「不是啦,是你昨天晚上的反应吓到我了,我要就近照顾你啊,这样我也比较放心,怎麽样,感动吧。」

「蛮感动的,谢谢你,不过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我试着婉拒她。

「你嫌弃我呀?不想跟我一起住呀?」汪芸芸垂下脸说。

唉,果然是汪芸芸的作风,苦肉计。「不是啦,芸芸你想太多了,我是怕麻烦你。」

「说这什麽话,我们都认识多久了,你之前也帮我不少忙,你现在需要有人陪,我怎麽可能丢下你不管呢!这才不是我汪芸芸的作风,唉呀,好了,赶快回家吧,我肚子好饿喔,我想吃你煮的泡面。」经不起她的苦苦哀求,我也只能妥协了,但,我很开心有人愿意这样无条件地陪伴我。

「好好好,回家後你先去洗澡,我煮给你吃。」我摸摸她的头。

「喔耶!太棒了,小絜万岁。」

到家後,汪芸芸蹦蹦跳跳的进浴室洗澡,而我走进厨房拿起锅子,装了半锅水,将锅子放到瓦斯炉上烧开,等水煮滚的同时,我走到梳妆台前替自己卸妆,看着镜中的自己,感觉少了当年的光彩,黯淡了许多,此时水烧开了,我连忙走去开了小火,帮芸芸煮完面後,换我进浴室洗澡,洗去一身疲惫感觉好多了,我坐回梳妆台,拿起吹风机打算将头发吹乾,汪芸芸突然走过来抢走吹风机,「我来帮你吹吧,嘻嘻。」

「帮你煮碗面就有这种待遇啊?那我每天煮面给你吃。」

她打开吹风机,我们没有交谈,我闭上眼睛,又回想到之前的点点滴滴。

「瑀絜,你过来这边坐着,我帮你吹头发,你这样会偏头痛的。」那个人温柔的呼唤我。

「嗯,好啊。」那时候的我,脸上充满幸福洋溢的表情。

「我新买了一罐发油给你,我帮你上在发尾,你闻闻喜不喜欢。」

「好香喔,你去哪里买的啊?」这种淡淡的清香,第一次闻到就爱上了。

「你喜欢就好,我还怕你不喜欢这个味道。」她温柔地从後方环抱着我,在我耳边温柔的说。

「只要你送的,我都喜欢。」我用幸福的语气对他说,吻了他一下。

「嘴真甜,好啦,你该准备睡觉了,明天我再去接你,好吗?」他摸了摸我的後脑勺说。

「你今天能不能留下来陪我?别走了,好吗?」我拉着他的手腕试图将他留下。

他将我打横抱起,轻轻地放我到床上,替我盖好被子後安抚我说:「瑀絜,你听话好吗?阿姨会怀疑的,明天我准时去接你,嗯?」

「好吧,那你路上小心,明天见。」我不想为难他,只好放他走。

「晚安,我爱你。」他轻轻落一个吻在我额头上就离开了。

想到这,我的眼泪又不争气的夺眶而出,滴落在手上。

「小絜,你怎麽哭了...你到底怎麽了?」汪芸芸担忧地看着我。

「喔,没事啦,只是头发扎到眼睛而已。」我随口编了一个藉口。

「啊?对不起,我注意一点,我看看,还会不舒服吗?」她用手抚摸着我的眼睛。

「没事了,好多了。」

我时时刻刻想的都是他,但他在做那种决定之前,有想过我吗?

「好了,吹乾了,怎麽样呀,满不满意这次的服务呢?」

「满意,当然满意,谢谢你啦,准备睡觉吧。」

今天不知道为什麽,特别的累,一下子就睡着了,没有作恶梦,没有梦到他们抛下我的那一瞬间。

「小絜啊,你好了吗?赶快出来吃早餐罗。」我在浴室里头听到汪芸芸在外面大喊。

「一大早没看到你,没想到是去买早餐了呀,你吃吧,你忘了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了?」

「不行我都买回来了,你多少吃一点吧,那麽多我哪吃得下啊?」

「嗯,好吧。」

我将餐桌的椅子拉出来坐下,拿了桌上的蛋饼吃了起来。

「好吃吗?味道还不错吧?我最爱这间的蛋饼了。」她随即拿了另一盒蛋饼在我对面坐下。

以前,他一大清早就会来家里做早餐给我,自从他离开後,我也没再吃什麽早餐过。

「对了,小絜,我们从香港回来後,差不多时间要回佛吾了吧,这期营队应该是在那个时间。」

「我不太清楚,得问问老师。」

佛吾是我和芸芸在念书的时候发现的一个慈善机构,当时他们帮助了我很多,辅导我重新站起来,佛吾一年会办一次夏令营,这个活动也是我和芸芸每年暑假必定的行程,我们回去帮忙带带活动,照顾孩子们,也算我回馈佛吾的方法。

「对了,这次祥恺哥和硕廷哥都会去吧?」

「他们哪次缺席过了呀?」

魏祥恺和王硕廷是我在营队认识的两个好哥们,只有在营队会碰面,或者偶尔约出来聊天吃饭,他们对我也很好,比我年长三岁的他们,特别会照顾我们这些晚辈,做事也相当稳重,许多大小事都是由他们安排处理。

「我找不到老师,可能现在再忙吧。」我将手机放下对芸芸说。

「不然...打给祥恺哥吧?搞不好他知道也说不定。」

「也好,我打打看吧。」我打开手机寻找魏祥恺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

「喂,傅总经理终於想到打给我了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电话拿头传来。

「魏祥恺,这麽久不见,你还是一样吵。」

「哈哈,干嘛这样,怎麽啦?突然打给我一定有事情吧?」他还真了解我。

「我问你,佛吾今年应该有营队吧?什麽时候?」我直接切入正题。

「今年?今年停办一年你不晓得吗?」

「啊?为什麽呀?太突然了吧?」佛吾从来没有停办

「嗯...今年出了一些状况,下次见面再跟你说吧,我现在手边有事,不然你打个电话问问硕廷吧,你们应该好一段时间没联络了吧?」

「行吧,我再问问他,你先忙吧,掰。」我将电话挂断,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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