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流雲 — 師傅!喝茶!

夜深,依雯安抚着小瑾入睡了。稍微理了理自己的精神,依雯燃起一抹烛光。走向凉亭,守夜自然是极其无聊的,依雯在凉亭望着花海的夜景,其实也什麽都看不到,就是一片月光柔柔地撒在软软的花毯上。

凉亭中,依雯看到了一张纸条压在纸镇下,是师兄们没什麽发现的讯息。

依雯打了一个哈欠,走入村里看看巡守。即使入夜了,万花谷的风仍旧是那麽和煦,吹来总有些慵懒的滋味。但她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前些可是发生过两件大事。

大家都静静地睡去了,依雯能感觉到,那种入眠後抚平的呼吸声。人说望闻问切,厉害的医者必须要能从对方呼吸声来诊断。睡眠的旋律是安详和平的,依雯喜欢这种感觉。

夜晚不能练琴。

依雯只好对着这明月习字,今夜的月又大又圆,冲着依雯笑笑,周遭的安静非常适合专注。她想起大师兄开的药帖,那一笔一画都是那麽强劲有力,却又平稳如梁,说这字能够使人定心也不为过。

但依雯写不上那种笔,她只能书更为婉转生动的墨痕,一划一流水、一钩一鸟鸣,彷佛将生命注入其中。依雯写得开心、看得开心,便也开心的继续习字下去。万花丛中不时传来虫鸣。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地一阵风吹草动破坏了这和谐的氛围。依雯嗅到了烟味,那是燃烧潮湿草地而散发出来的烟。她丢下桌上的纸笔匆匆地寻味而来。

那是亮着一点星火的木棒,躺在村後柔软的草皮上。四周的草皮仍有被燃烧过的痕迹。

火把离村落很近,大概是想要纵火,却不知道什麽原因丢下火把跑了。火光碰到了夜晚潮湿的土地,便发起阵阵浓烟而熄灭。

人还没走远。依雯可以听到很激烈的吐息声,那是快速奔跑的声音,而且不只一个人。她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师兄们,这已经是意图纵火危害村庄了。或许是对村中什麽人有过节、或许是对万花谷弟子有仇恨,这件事情不能再如此姑息下去。

山的那头已逐渐发亮,在过许久便是日出。花海内因为露水而反映出熠熠如同星光,美不胜收。

「所以,你说有人意图纵火?」大师兄不敢置信的再三确认,万花谷向来独立於世外,不曾与什麽人结仇。而行走江湖的人多半知道万花谷的规矩,也不敢惹事。要说有人刻意针对万花谷寻仇,他实在想不透。

然而桌上摆放着前头烧至焦黑的木棒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对,昨夜我嗅到一股烟味,便寻着味道找到了这个,就在房屋後面不远处的草地上。」

「当时怎麽没有马上叫醒我们?」

「当时天已快亮,那几人也跑了寻不着了,便想说等师兄们起床……」

「那几人。」二师兄挑眉,整件事的发展令他越来越有兴趣。他嘴角掩藏不住笑意,世界这麽大,谁说与万花谷结怨的人真的没有呢。「所以纵火之人不只一人?」

「不晓得,倒是有听闻两个急促的吐息。就如影子般一闪而过消失无踪,然後连吐息声也听不着了。」依雯回想着方才的记忆,实在抓不出一点线索。「师兄,这件事还是通知谷主吧!」

「好。」

「不。」

「别问你二师兄,他是唯恐天下不乱。这事也还说不准是纵火,也有可能是落难之人无意间闯入而吓着了。」大师兄斩钉截铁说道。确实花谷隐密,迷途之人误打误撞来到此地也有先例。但不知道为什麽,依雯就是有一股奇怪的感觉梗在心中过意不去。

师兄妹三人并没有跟谁提起火把之事,村里也一如往常欢腾,并没有谁知道昨夜险些酿成一场大灾。

「师父!喝茶!」小瑾蹦蹦跳跳地来到凉亭,手里端着盘子送来了三个杯子。每个杯子中都冒着蒸腾的热气。自从小瑾看熟了依雯怎麽冲茶之後,就开始自己学着冲茶。冲给自己喝不够,她定是要早中晚准时送茶给她的师父们,送到他们不想喝还不行。

「徒儿阿,别这样蹦蹦跳跳的,要是茶打翻了怎麽办?」大师兄拍了拍小瑾的头,一边温柔地劝诫。

「不错阿,瑾儿。就是这水烧得不到火侯,茶叶有些涩。」二师兄眼凝视蒸气,捧起茶来闻香,然後入喉嚐味,接着用很认真的神情评价着。评完也不忘给小瑾一抹笑容。「进步很多,再过不久就能追上你三师父了呢!」

依雯乾笑,也拿起茶来品品。

这可涩了不只一点……

「真的吗!」小瑾听了二师兄的评论,便眉开眼笑地望着依雯,那强烈的注视只好让依雯勉强从僵硬地嘴角挤出笑容,生硬地说着是。

「好,那我中午在多冲几杯给师父们喝!」

依雯好後悔她怎麽当下就没赏二师兄一套百花拂穴手。

後来小瑾送茶的时候,并没有先前这麽生涩,而是多了一种甘甜香味。不单单只是清香,更可以用秀丽然形容,万绿丛中开得一枝花。原本茶香的清新淡雅成了最好的陪衬,烘托出整个花的美感来。

依雯注意到茶杯里面飘着花瓣,便好奇的问了问。

「二师父说让我在冲茶的时候放一点这些花瓣,能够滤苦去涩,并化为甘甜入喉。好喝吗三师父?」

「好喝。」依雯是发自内心且讶异地觉得好喝。她听闻过花茶的作法,却不知晓直接将花瓣放入茶盅一起冲的这番滋味,虽然这花香有些盖去了茶叶原本的清新,变得婀娜多姿。

「哇!那我以後要给师父们天天冲!」

「小瑾阿,美好的事物之所以美好,在於适量。就像三师父天天给你糖吃,久了小瑾也会觉得腻,是不是?」依雯顺了顺小瑾的头发,她们万花谷的女孩各个秀发柔顺、乌黑亮丽,男孩也是。小瑾神情认真的想了很久,她还不理解腻是什麽样一种感觉。

「而且糖吃多了,对牙有害。茶喝多了,也伤身呢!」

「懂了!要适量、适量!」

尽管依雯说不能喝太多茶,但村里的人就没问题了吧!於是小瑾每天早上跟着依雯巡访,就带着一杯自己冲得茶过去。一天给子文叔叔、一天给王婆婆、一天给孟先生,因为被嘱咐孟太太怀孕不能喝茶,唯独令羽姑娘她不敢送。反正依雯也就看看就走了,上次的伤口痊癒後也没什麽大问题。

依雯看着这小徒儿,还真有几分自己的样子,不愧於古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看来自己更要做好身为一个师父的榜样了,大师兄二师兄他们都不靠谱。

巡访完後,小瑾便随着师兄们采药去了。依雯趁这个时间清扫房子,擦了擦门廊,才想起早些已经吩咐小瑾擦过了,书柜也排好了,案台也是洁净。突然发觉没事干的依雯只好又拿出琴铮铮铮地弹了起来。心里也高兴有这麽一个勤快小家伙在。

小瑾抱着一整框的花回来,高兴地说二师父带她去采得,给她泡茶用。还说晒乾後可以保存以後冲花茶。依雯看着一整篮的花瓣有些头疼,便随手找个药壶放着一些,剩下的都拿去晒了。顺便让小瑾学学怎麽晒茶叶。

晒完茶叶,便让小瑾找师兄们玩去了。依雯也准备休息应付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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