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时间是几日後的周末傍晚。
我按照沛沛说的提早到卖场找负责工读生的组长。
「我现在先带你去员工室换衣服,顺便简单跟你说明工作内容。现场还会有另一位工读生,所以你不用担心,如果不知道该怎麽做,跟着他就对了。」组长是三十多岁的年轻女子,她亲切的态度稍稍解缓我第一天上班的紧张心情。
工作内容就是穿着可爱的玩偶装和消费者互动,热络气氛,虽然看似简单,但其实是需要经验和技巧的,幸好另一位工读生的场控能力还不错,所以尽管我还有些生疏,但只要跟着他,听从他的指挥,就没有太大的问题,而且因为戴着头套也认不出谁是谁,反而更让我放得开,就算我这个四肢不大协调的人遇上跳舞环节也能随着音乐舞动身体,逗得小朋友哈哈大笑。
顺利结束半小时的活动後,看到前来围观参与的顾客反应都还不错,我也终於松了一口气。
中场休息时间,我随另一位工读生暂时回到员工休息室。
「我听组长说,你是今天新来的?」对方拿下头套,好奇问道。
我准备也拿下头套回答时,赫然发现站在我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周呈阳,当场陷入短暂的混乱之中。
他怎麽在这里?所以我刚刚是跟他一起工作吗?天啊!我们还牵手跳舞耶!
「你一定要去,绝对不会後悔,真心不骗。」
我突然想起沛沛说过的话,然後再对照此刻的状况……
她该不会一开始就知道了,所以才这麽说?可是她怎麽会知道周呈阳在这里打工,而且干麽不事先告诉我?
「你要不要先把头套拿下来?」周呈阳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
我回过神,下意识连忙摇头。
「可是你这样不会太闷热吗?」他担心地又问。
是很闷热,但我怕拿下头套後,如果你认出我时常和你坐同一班公车,然後误以为我是跟踪狂,跟踪你到这里打工怎麽办?
「你拿不下来吗?还是我帮你?」好心的他伸手试图帮我拿起头套。
我也紧抓头套,抵死不从,然後连忙假装咳嗽,并压低声音说:「我感冒了,怕传染给你。」
「没关系,我的抵抗力很好的,我比较担心你这样反而会更不舒服。」
喔,周呈阳果然如太阳一样地那般温暖。
我感动一秒,但还是绝对不能把头套拿下来。
「谢谢,我没事。我去一下洗手间。」我怕自己真的会闷死,赶紧找了个藉口逃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郭昕雨啊郭昕雨,这麽好的机会,你居然还不好好把握!
我抱着头套,坐在卖场外的花台,忍不住数落自己的不敢作为,最後还不忘骂自己两声笨蛋。
不过,终於和周呈阳说到话,真是太好了!而且平常只能从旁边或是後方偷看,今天却是面对面光明正大的对看。从近距离看他,觉得他好像又更加帅气,还有他的声音也好好听,好温柔。总之,今天真是太幸福了!
一想到这里,我的双颊就无法控制地不断膨胀,整个人更是轻飘飘地就像是踩在云端上。
对了,我要打给沛沛问清楚这是怎麽一回事?
思绪一转,想找出手机才发现忘在了员工室里,我连忙起身,打算返回拿手机。就在这时,不知道是从哪儿传来的骚动声传进耳里,我迟疑了一下後,好奇又小心翼翼地往声源处靠近,发现紧邻卖场的社区篮球场角落,有一处路灯照不到的地方,似乎有四、五个人正在围殴一人。
我还在诧异眼前所见的情景,不知道该怎麽办时,被打的那个人突然倒地不起,其他人见状後就收手离开了。
我见他们走远後,赶紧跑上前,结果一看,那不是戴士尧吗?
「你怎麽在这里?他们是谁?为什麽要打你?你还好吗?」我太意外,一连劈哩啪啦丢出好几个问题。
戴士尧当我是隐形人,完全没理睬我。
「我帮你。」
我见他艰难起身,好心伸出援手,却被他无情地挥开,结果整个人因为重心不稳向後仰倒,多亏穿着布偶装,所以完全感觉不到痛,但也因为厚重的布偶装,我很难找到施力点起身,只能躺在地上像个不倒翁似地左右摇摆。
明明是很严肃的气氛,却因为我的滑稽变得有点搞笑。
已经自行起身的戴士尧,一脸「你在干嘛?」的无言表情看我。
「不好意思,可以拉我一把吗?」我只好尴尬地向他求助。
他显得不情愿,不过还是帮忙了。
「谢谢。」费尽千辛万苦总算起身後,我继续担心问道:「你看起来好像伤得有点严重,要不要陪你去医院看一下?说不定会有内伤……」
「不用。」他捂着左腰侧,拖着缓慢的步伐往前走去。
「可是……」我追了上去。
「你没事做吗?」他不耐烦地停下脚步,看了看我身上的布偶装。
「啊!」我这才恍然想起,「对喔,我还要打工,那你……」
他没等我把话说完,再度迈步。
我顿时陷入两难,回头往卖场方向看了看,又不放心地看了看戴士尧往另一个方向离去的身影,然後忽然想到地跑到一旁的饮水机,拿出身上的手帕沾湿,再追上他。
「戴士尧,这给你,至少可以先擦掉嘴边的血。那你自己小心点,我走了。」我也不管他有没有反应,直接将手帕塞入他的手中,然後跑走。
回到卖场时,还好赶上了下一场活动的时间。虽然一开始还有点担心戴士尧,但是这样的想法很快就被「我现在正和周呈阳一起工作」的喜悦给取代了。
这晚打工结束回家後,我立刻打电话给沛沛。
「所以你今天见到你的小太阳了?」就算没看到她,也听得出来她在电话那头笑得多得意。
「嗯。」
「有说到话吗?」
「有。所以这倒底是怎麽一回事?」我按耐不住,催促她快从实招来。
「我直接问他在那里打工。」沛沛说得好轻松。
「直接问他?你什麽时候跟他熟了?」这答案出乎我意料之外。
「就那次我帮你搭讪,结果你临阵脱逃後,我偶然在综合大楼遇到他,然後打个招呼,随便聊个几句就认识了,接着我就假装想找打工,顺势问他有打工吗?还有职缺吗?就这麽刚好,他打工的行销公司正好在徵兼职工读生,於是我就打去帮你应徵了。」沛沛一口气交代了来龙去脉。
「就这样?」我听得一愣一愣的。
「就这样。我也没想到整件事进行的这麽顺利。总之,快感谢我!」沛沛已经摆好姿态接受我的道谢了。
「谢谢啦,我最棒的朋友!」
若不是沛沛的行动力,我真的要暗恋到毕业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突然问他这些不会很奇怪吗?」我接着问。
「是有点突然,不过只要表现的自然一点,对方就不会起疑了。」
她说得很简单,但对我来说简直比登天还难。
「总之,朋友我已经帮你铺好路了,接下来就看你的喽。」
听到沛沛这麽说,我顿时有些心虚。
「那个,我想坦白一件事。」我说。
「什麽事?」沛沛听我的语气,立刻嗅出不对劲,「你不要跟我说你今天是戴着头套跟小太阳说话的喔。」
一猜就中。果然知我者,沛沛也。
「郭昕雨!」没听到我的回应,沛沛了解状况地在电话那一头怒吼。
还好她现在不在这里,不然一定会很想掐死我。
「因为太突然了,而且我也怕他如果认出了我,以为我是跟踪狂怎麽办?」我试着为自己辩解。
「跟踪狂你的头啦!真是败给你了!」沛沛听起来一副快得内伤的模样。
「好啦,我下次会努力的。」我语气微弱地表示。
「我不会抱任何期待的。」言下之意是我下次一定也不敢真面目示人。
因为我自己也这麽认为,所以也无法反驳。
结束电话後,我莫名有点沮丧。
话说回来,戴士尧有安全回到家吗?
我明明还在想周呈阳的事,戴士尧却突然闯进了脑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