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早上七点的公车站,排了长长的人龙。有的人低头滑手机,有的人拿出课本利用时间复习,有的人不时张望公车来了没,而我眼中唯一的风景是他,那个排在前方与我相隔五个人距离远的男孩。
今天的他穿着一件白色素T,外搭连帽夹克、单宁外套,下身则是卡其裤,配上一双具有画龙点睛效果的橙黄色高筒帆布鞋,整个人有型又帅气。
如果此刻杂志社正在寻找街拍专栏的素人模特儿,那麽他一定会是最佳人选。
我不禁得意又满足地这麽心想。
这时,公车来了。
大家依序上车後,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我很幸运地被人潮推挤到了他的身後。尽管因此看不到他的正面,但是一想到如果突然来个紧急煞车,我还可能因为没站稳,不小心跌到他身上,我就忍不住害羞地笑了。还有啊,这麽一靠近後,才发现他身上有着好闻的味道。
不知道是洗发精,还是洗衣精的味道?好像是薄荷,也好像是茶树精油,还带着一点森林的气味……!
我不小心闻得太投入,一张开眼,就发现旁边坐在单人座位的国小弟弟正用着「警察伯伯,这里有变态姊姊」的惶恐视线盯着我看。
弟弟别怕,姐姐不是变态喔。
我连忙露出和蔼笑容,然後一直到下车前,都不敢再做出任何会被误会的举止了。
到站後,我才又光明正大地尾随……不对,是跟在他後面一起走进学校,然後正当我再度沉浸在幸福氛围中不自觉又兀自傻笑时,身後突然有人故意拍我的肩,还伴随一声「吓!」,吓得我差点惊吓出声。
「又在偷看你的小太阳了?」吓死人不偿命的始作俑者,我的高中好友沛沛,因为恶作剧得逞笑得很开心。
我惊魂未甫,还在努力将飞散的魂魄抓回来归位。
「都已经半年多过去了,你到底何时才要鼓起勇气跟他说话?」她一脸吃瓜群众聊八卦的模样,只差没拿出瓜子来嗑了。
「他又不认识我,突然找他说话很奇怪吧。」我也很想啊,但是这种事又不能说来就来。
「哪会奇怪?我示范给你看。」下一秒,沛沛立刻打脸我,毫不犹豫地走向前方的他。
欸欸?都不预告直接来的吗?我还没准备好啊,朋友!
就在他回头的那一瞬间,我生平第一次那麽敏捷地一下子躲到了一旁的花圃後面。刚刚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心情,此刻又波涛汹涌了起来。
沛沛因为不见我的人影,一脸错愕。我当下对她只有满满的歉意。
她不知道又跟他说了甚麽,然後他再度转身离开,我确认他已经走远後,才警报解除地放心露面。
「对不起。」沛沛一返回到我面前,我立刻深感歉疚地双手合实道歉。
「我看你就暗恋到毕业吧。」她放弃似地拍拍我的肩。
呜呜呜……
我也这麽觉得。
进了教室後,我继续懊恼自己刚刚躲起来的行为。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去年大一开学的第一天,我因为还不熟悉环境,正在寻找上课的教室时,同样也找不到教室的他突然来问路,他当时带着灿笑说谢谢的声音和笑容让我一直无法忘怀。後来,我无意中发现我们偶尔会搭同一班公车,我开始期待每一天的上课,只要那天有看到他,我就会开心一整天。再後来,我努力从各方蒐集情报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周呈阳,知道他是广电系,知道他和我同年,然後……就没有然後了。
「我看你就暗恋到毕业吧。」
沛沛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
我也很想主动认识他啊,偏偏我的勇气早在高中时就已经用尽了。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
「郭昕雨啊郭昕雨,你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我忍不住戳戳自己的额头,自我吐槽。
就在这时,右手边的空位突然有人坐下,我下意识瞄了一眼,发现是戴士尧後,立刻曲起手肘撑头挡脸,不想被他发现隔壁坐的是我,不过这当然是无济於事,甚至导致我的笔因为桌子晃动而滑落到地上,还好死不死滚到了戴士尧的脚边。
「那个……不好意思,可以帮我捡一下笔吗?」内心挣扎了几秒钟後,虽然不想面对他,但为了拯救心爱的原子笔,我还是出声求援了。
他看了看地上的笔,左脚一踢,我的笔再度滚了回来。
「……谢谢。」
他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连看我一眼都没有。
我弯身拿笔,起来时头顶还不小心撞到桌面,疼死我了。
他一定是为了高中那件事针对我,一定是的!
我一边手揉撞到的地方,一边哀怨地心想。
後来一整节课,他虽然甚麽事也没做,我却坐如针毡,无法不在意他,直到他第二节又翘课後,我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学期才刚过一个月,他就老是翘课,没问题吗?记得他上学期好像也曾因为出席率不足的事去找系秘……话说回来,他脸上好像又有新伤口了,又跟别人打架了吗?唉,都大学生了,怎麽还是这麽爱打架?……等等,我干麽替他烦恼这些?
我恍然回神,收起不必要的担心,不过也多亏戴士尧,让我暂时忘了早上没胆认识周呈阳而溜走的懊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