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天前的宁静,似乎宣告着风雨欲来。
蓝佑禾把吴成恩告诉他的事转告给李书桦後,恨不得他们快分手的学姊立刻把季婷婷叫来,让蓝佑禾说给她听。
还在和女友冷战的季婷婷很明显动摇了,这让睡眠总是不足的她看起来更加憔悴。
上次和女友去教会的时候,有一个教友向许怀恩介绍儿子,她不会真的答应追求了吧?
她们最近吵架的理由很无聊。
为了因应同志大游行,季婷婷把FB的大头照换成了有彩虹旗特效的照片,没想到许怀恩歇斯底里的跑来质问,为什麽不替她多想一些。因为她们是FB好友,季婷婷换照片会让她的教友发现她有一个朋友支持同性婚姻。
这件事让季婷婷伤透了心,她们吵得不可开交,但她们依旧没任何一方提分手。季婷婷也不懂自己为何不乾脆……只因为她哭着拜托自己陪她到毕业吗?
其实自己早就知道她们不会有未来了,不是吗?为什麽还相信着真爱无敌呢?
过了狂风暴雨的一日,他们的演唱会在周日举行。
表演即将在晚间六点半开始,这是他们第一次被邀请到能容纳百人的场地表演。虽然只是和几个乐团轮流表演,但这也让蓝佑禾够兴奋了。
台风走了、西南气流的雨一直下,或许听众因此少了许多,但看见有人举着写着自己名字的LED灯,蓝佑禾就好开心。
被告知女友疑似劈腿的季婷婷看起来不太好,李书桦和严若涵正在安慰她,而刘品洁被一个陌生的男人叫走了,只剩下蓝佑禾躲在舞台旁偷看着前台。
忍不住拍了照片传给陈俊廷,蓝佑禾想把自己的喜悦分享给他。但看着他们的对话框,他感到有些奇怪与担心。陈俊廷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回应他了,就连已读也没有,这件事以前都没发生过,就算再忙,陈俊廷睡觉前一定会回覆他。
难道是手机坏了?
可是依照陈俊廷的个性,就算手机电脑坏了,他也会想尽办法联络到自己,他到底发生什麽事了?
就在小可爱还在担心男朋友时,季婷婷走到他身边,他看见学弟担忧的表情想安慰她,但她看见台下有个熟悉的身影,立刻走了出去。
「怀恩!」她的声音被淹没在人声鼎沸里,但她心里有些雀跃。她原本没告诉女友她今天在这有表演的,没想到她来看自己了。
她肯定是在乎自己的,不然怎麽会来呢。
穿越重重的人墙,好不容易到了许维恩身边,道:「怀恩……」语气从开心到失落,季婷婷想拉她的手垂了下来。
许怀恩身边站着一名男人,季婷婷在教会里见过他。两人有说有笑,男人一手拿着许怀恩的包包,一手牵着她,眼里洋溢着幸福。
许怀恩穿着洋装和高跟鞋,脸上画着精致的妆,戴着耳环与发饰,她从未在季婷婷面前有过这样的打扮。她任由男人拉着她的手,眼眸里都含着笑。
他们彷佛一对爱侣。
注意到有人喊自己,许怀恩转头便看见季婷婷,连忙甩开男人的手,笑容全僵在脸上。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一瞬间季婷婷觉得自己跟傻子一样,说什麽陪她到毕业,从头到尾只有自己一头热地在付出。
男人奇怪地看了许怀恩一眼,转过头发现是季婷婷後,想和她打招呼,却被她怒吼给阻止了。
「既然你想结束为什麽不告诉我!」带着狂怒的呐喊被悲伤淹满,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泪水也晕开了季婷婷的眼线滑了下来。
许怀恩不敢看季婷婷,抿着嘴不说话。
外头风雨交加,季婷婷也陷在狂风暴雨当中。
「你把我当傻瓜吗?我答应你陪你到毕业,你现在在做什麽!」握紧了拳头,今天才做好的指甲陷入了掌心里,季婷婷气得发抖。
周围的人立刻留了个空间给他们,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发现不对劲的蓝佑禾,也赶紧从舞台挤了过来,他看到的是这一幕。
咬了咬唇,许怀恩说:「可是我应该要跟男人结婚,你应该知道……」
「我应该知道!?」季婷婷歇斯底里大叫,接着一步步靠近许怀恩,「什麽叫我应该知道?你明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你明知道只要你不说我就不会离开你,你明知道……我那麽爱你……」颤抖的声音呜咽着哀求,季婷婷的泪不止。
求你了吧,我都如此卑微,拜托你,求求你……
许怀恩撇开眼睛不看她,缩了缩肩膀,声若蚊蝇地说:「可是我不是同性恋。」
她不是同性恋,所以她不可能接受季婷婷的爱,也不会爱季婷婷。
於是世界崩塌。
咚的一声,四周陷入黑暗。
其实她都知道,那是从小根深蒂固的、坚定不移的。
或许她本就不该狂妄自大,与神争爱。
突如其来的停电让场面陷入混乱。
紧急照明立刻亮起,蓝佑禾仍打开手机照明,在惊叫的人群中找到季婷婷,而许怀恩与她的男伴不知道到哪去了。
「婷婷……」蓝佑禾触碰她的手,却发现她全身僵硬,「我们先去找书桦她们好不好,我很担心她们。」其实蓝佑禾只是想把季婷婷带到没有人的地方,在这里太多人了。
深深吸了口气,季婷婷勉强止住了泪,抓住学弟的手像是抓住救生圈一般。
挤过人群,蓝佑禾把人带往後台。
这样子她们应该就会分手了吧,蓝佑禾想。
他目睹了整个冲突过程,内心沈重不已。他知道季婷婷很喜欢许怀恩,因为许怀恩的认同她才变得有自信,就像当时武维德之於他一样。
严若涵曾经问季婷婷,和许怀恩在一起那麽痛苦,为什麽还不分手。季婷婷这麽回答她:『其实我也不知道……可能,她喜欢我让我觉得我很有价值吧。』
蓝佑禾能懂,对於没有自信的人而言,别人的喜欢是多麽大的肯定,又或者根本是救赎。
救赎了觉得被喜爱的自己,原来自己还是值得被喜欢的人。
季婷婷付出了自己的爱,不顾自己地守在许怀恩的身边,就为获得她的垂怜。一点点也好,都想从对方那里获得肯定。
谁都想要成为「无价之宝」,即便满身是伤、淌着血,也在所不惜。
蓝佑禾一边走着,握在手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是陈俊廷打来的。
「喂?」陈俊廷打来的很不是时候,又挤过想要走出会场的人,渐渐稀薄的空气让他开始难以呼吸。
『……』电话那一头没有说话,蓝佑禾只有听到带着颤抖的呼吸声,『……佑禾,你现在在哪?』
陈俊廷怎麽了?为什麽他的声音听起来那麽疲惫?和平常充满精神向他撒娇的感觉完全不同。
蓝佑禾:「我现在在演唱会会场,你怎麽了?」
陈俊廷:『……你现在可以出来吗?』
蓝佑禾:「现在这里停电,婷婷又出了点事,可能暂时不能,你怎麽了?」同样的话问了第二次,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季婷婷的事,无心猜测男友到底发生什麽事了。
她们好不容易走到後台,看见哭花妆的季婷婷,学姊学妹们立刻凑了上来。
陈俊廷:『……』
於是陈俊廷挂了电话。
看着手机,蓝佑禾觉得他莫名其妙,被挂得非常不爽。立刻播了电话想骂人,但却嘟了半天没人接,这让他更生气。
妈的,他担心得要命,这个陈俊廷什麽都不说,到底是怎样!
「怎麽了?」更晚赶到的刘品洁站在他身後,问道。
蓝佑禾把季婷婷和陈俊廷的事都告诉她,刘大大说了句:「婷婷交给我们,你去找你男朋友。」小可爱注意到,她的脖子边被咬出了红痕。
蓝佑禾:「可是表演……」
刘品洁:「我刚刚听到有人说是台电变电箱出问题,要恢复没那麽快。你快点走,你男朋友需要你。」他不懂刘品洁为何那麽坚持,但想起陈俊廷微弱的语气和一日多的不读不回,蓝佑禾的心也不安了起来。
这时,他手机又震动了起来,滑开萤幕居然看见神奇舅舅传来讯息。
孙正威:你可以帮我们照顾俊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