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我先洗了个澡,神清气爽地走进琴房,打开阳台的落地窗,望了望天上那轮皎洁明月。
「懿妘,」爸爸敲了敲门,「爸爸帮你拿宵夜来罗。」
「吼,爸,你怎麽又准备这麽多?」我看着托盘上那碗满是配料的麻油鸡面,不禁瞠大眼睛,「晚上吃这麽多东西,到时候真的会变成圆滚滚的大胖猪啦!」
「大胖猪又怎麽了?肉肉的不是挺可爱吗?」爸爸怜爱地摸了摸我的头,「在爸爸心里,不管你变得怎麽样,你永远都是爸爸的掌上明珠。你看你,全身上下没一点肉,这样爸爸很心疼的。」
这就是我的爸爸,永远把自己的女儿当成皇宫里的公主,无边无际地宠溺着。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赶紧把面吃了,碗放厨房水槽,爸爸洗就好。」爸爸走到门边,「不要练到太晚,明天还得早起梳妆呢,可别熬出黑眼圈了。」
说完,爸爸露出一个温煦的笑後带上门,望向他的背影,我突然感慨起岁月的无情。
我一天天长大,爸妈却日渐老去,时间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不可逆的刻痕,而我也随之沉淀渣滓,蜕变成人。
「爸,谢谢你......」我小小声地说着,或许根据父女之间的心电感应,他真能听到吧。
硬吞下一整碗面,虽然肚子被撑得紧绷,但心中满满的全都是父亲对女儿的舐犊之情。
我往琴前一坐,脑中「唰」地浮现今天健康中心里发生的一切,我越想越觉得有什麽地方不对劲,可我却说不上来那是个什麽感觉,就只是觉得怪。
边想着,太阳穴也跟着生疼,我举手按了按,这头痛的频率最近是有点儿高啊。
起身倒水服了一颗普拿疼,我又坐回原本的位置,翻开琴盖,开始进行表演前最後一次的练习。
『很晚了,怎麽还在线上?在做什麽?不睡觉吗?』一声「叮咚」传进耳中,我疑惑地拿起手机。
『霍大才子,我不是你,我需要练习的好吗?』我在键盘上敲字,嘴角却不经意地上扬。
等了一分钟,他始终处於正在打字的状态,我笑叹了一口气,没打算再继续等下去。
『那你继续练,我先下线去睡了,掰!』什麽?他琢磨这麽久,结果传了这样一句事不关己的话?
往时钟瞄了一眼,九点五十七分。我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是该睡了。
我收拾好琴谱,走回我位於三楼的房间,一躺上柔软的床铺,设定好闹钟後,我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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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上,五点半天还蒙蒙亮时,我便自动醒来了。
我蹑手蹑脚地走进卫浴室,小心不让脚步声吵醒还熟睡中的爸妈。
简单地梳洗完毕之後,我回到卧室,正对着梳妆台。
「唉......怎麽当女生这麽麻烦啊?」我哀嚎了一声,其实我本身就不太爱打扮,但这次是在全校师生面前表演,我愣是脸皮再厚也不敢素颜上阵。
『懿妘,你今天很漂亮,真的。以後常化妆好不好?』突然,予濬学长之前说的话窜进脑中。
予濬学长喜欢我化妆的样子,那我应该要好好化个妆,让他看了开心,还是照自己的心情来?
一番天人交战之後,我决定化个柔淡的轻妆。
拿起一旁早就放着的电卷棒,仔细地把一头乌发卷成鬈曲的小波浪;对着镜面依序擦上化妆水、粉底、腮红,画上眼线和黛眉,涂上橘系唇蜜,最後再喷上玫瑰香氛,大功告成!
再看一下时间,六点四十八分,嗯,时间还很够用。
拿出衣橱中那件天蓝色的短版洋装穿上,下摆的裙褶恰到好处地勾在膝盖上方二公分处,既不需要担心过短走光,也不会太长而显得老气。
一切整理就绪之後,我拎起搁在床头的侧肩包,检查了一番後迳往家门外走去。
走出家门,一锁好门後转身,我便发现有辆陌生的Lexus停在我家门口,我顿住脚步,望了过去。
「大小姐,你可算出来了,你可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大小姐?会用这个称呼叫我的人是......
「名凯?你不去上学,跑来这里干嘛?你今天不是也有表演吗?」我瞪大眼盯着从车侧前来的男生。
「拜托,这麽早去学校,门也还没开,与其坐在门口等警卫,还不如来这里等佳人呢。」他笑了。
「呃......你几点来的?」别的不说,我的绝招就是转移话题。
「六点整。」他说得云淡风轻,我却听得足下一软。
六点跑到女生家堵人是怎样啊?讨债集团也没闲到天刚亮就追到欠债人家门口讨钱吧!
「你到底想干什麽?绑架还是勒赎?」
闻言,他一副被雷打到的表情,「我为什麽要绑架你?那对我有什麽好处?」
「既然你没有要绑架我,那好,你现在可以走了。」他这句话正中我下怀。
「喂,你对我还是这麽疏离吗?」我转身走了几步,听见他这句话,我瞬间停下,但却没有回头。
「我知道,你一定不想听我说这些话,」他的语调放慢了些,「你的意思很明白,你喜欢的人不是我。」
我扶了扶额,「好了,这件事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了。」我的语气听起来不是太友善。
「我只是想说,对於这件事......」他敛下眸,「对不起。」
「......」这道歉也来得太突然了吧!
「当时的我太鲁莽,完全没顾及到你的感受,也没考虑过後果,就把自己的感情擅自加诸在你身上,造成你的困扰和负担,这已经非我所乐见的了。」
我没回话,却感觉到颈上忽地一凉,我面带惊恐地转眸,只见那儿多了一条有着翠绿幸运草的项链。
「你这是做什麽?」我不太能理解他的用意。
「既然不能把你留在我身边,那就让我为你带来幸运,这样至少还有存在的意义吧。」
「幸运?存在的意义?你到底在说些什麽?」
奇怪,为什麽我会有种被绕进死胡同里的感觉?转来又转去,却始终找不到方向。
「你不需要懂,只要知道这是我给你的祝福......祝你可以找到真正值得你付出真心的人。」
淡淡的哀伤无可避免,他没有说出「霍予濬」三个字,也许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只能选择规避。
「唉,看看,莫名其妙又绕到这个话题上来了。」他轻拍了下头,「算了,不说了,我们走吧。」
他边说边下意识要抓我的手,我瞅着他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把手移到背後。
他先是一愣,而後自嘲地笑笑,把手伸了回去,「抱歉,失态了,上车吧。」
这次我没有拒绝他,上了他的车。
「开车吧。」我和名凯坐上後座,而他命令前方的司机开车。
「是,少爷。」那司机大约十八、九来岁,面目并不是看得很清楚,但是挺清秀的。
一路上没有塞车,也没有崎岖的颠簸,但我却感觉快要窒息,冻住的空气将我团团包围,我的指尖扣在皮椅上,已经开始微微泛白。
而他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眼神发愣地瞥向窗外,微带雾气的车窗映着他的侧脸,熟悉的脸部棱线反映着的却再也不是笑容,而是肃穆的冷然。
「谢谢你,我走了。」到了学校,我几乎是落荒而逃。
「名凯,你这样做是......」前方的少年转过身来。
「耀诩,我知道。」名凯扯了下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这样做是把她彻底推开,让她迎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这些我都知道。」
「既然知道,那你为什麽还要这样做?」那名叫耀诩的少年问道。
「因为爱,所以愿意。」这次,他发自内心地笑了,「到底,也是时候该放下了吧。小妘......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