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普通的土瓦房里,穿着灰色衣服的符谈子,捧着一盘药膏和乾净的布条走进房内,用温柔的嗓音提醒道:「夜儿小姐,该换药了。」
符谈子是鬼医的女药童,今年十一,她还有一个十三岁的哥哥符龢子,也是药童。
良夜闻言坐起身,忍不住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头,现在她半颗头都用布条包着。
想到半个月前,她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半个头半张脸被布条包成了球,着实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的脸怎麽了。
幸亏鬼医再三和她保证自己没毁容,良夜才稍微放下心。
从她遇袭被救後,她先是昏迷整整五日,等到清醒後接受敷药治疗至今,又过了十五日,这二十天来,良夜一直待在鬼医临时的住处,没有回慕家或白鹿帮。
不过她知道这麽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良夜打算再过几天就回白鹿帮。
「夜丫头醒了?」鬼医此时也来到她房间,一进房就吩咐符谈子缓缓地把围绕在慕良夜头上的布条慢慢拆下,一边问道:「今日感觉如何?」
拆下布条的良夜,从左边头顶至额头,糊满刺鼻的药膏,那一处的头发被鬼医剪得短短的,像狗啃似的,她有点哀怨啊!
但想想鬼医没把她剃成光头,也算是手下留情了。
而她右眼则用一块小布盖着,布的下方也涂满灰灰绿绿的药膏,黏得她右眼睁不开。
良夜伸手想抺掉眼窝的药膏,并回道:「感觉很痒。」
一直在旁的翠嬷嬷见状,立即上前用湿润的毛巾细心地帮她把药膏擦掉,手法十分熟稔。
翠嬷嬷不禁回想起那场灭门案隔日,白鹿帮动用了帮内全部兄弟寻人,却只在繁山坡和接近香山谷的地方,分别寻获帮主和夫人以及几位兄弟的屍体,慕良夜与慕静明却是下落不明,原本还以为凶多吉少了。
没想到,十天前,翠嬷嬷接到一个自称魏大夫的人来信,告诉她自家的小姐在他家中医治,要她先不要告诉任何人,隐瞒行踪後自己一人前来他的住所。
本来翠嬷嬷还担心有什麽阴谋诡计,但想想自己也不过只是一介奴仆,算计她也没什麽好处,就大着胆子孤身来到那位自称魏大夫的人家里,没想到真的瞧见了重伤的慕良夜。
良夜的脸和头被擦乾净後,鬼医先是替她头部上药包扎,但没有再往良夜右眼涂东西。
鬼医先是瞧了瞧良夜的眼睛和耳朵後,拿出了一个金属圆盘和一个小铁杵,靠近良夜的右耳边,铁杵沿着圆盘边缘磨着,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鬼医一脸严肃地问道:「如何?」
良夜乖巧地摇摇头。
鬼医再点了一根蜡烛,让良夜自己用小手遮挡左眼,接着鬼医把烛光靠近她的右眼,分别往上下左右移动,并仔细看着良夜的瞳孔。
一连串动作结束,鬼医又问道:「如何?」
良夜再次摇头,然後小小的五岁稚嫩脸庞,露出了一抹不符合她年纪的苦笑。
鬼医叹了口气。
「已经没有救了吗?」良夜虽然心里早就做好准备,但没想到自己在问出这个问题时,声音依旧忍不住微微颤抖。
鬼医有些同情眼前这个漂亮又异常懂事的孩子,这二十几天的治疗,她完全没有喊过疼,疼了就咬牙忍,忍不住就讨麻草汤,从未抱怨过一句,就只是默默的让他医治。
父母双亡,兄长失踪,身受重伤,却不哭也不闹,她才五岁啊⋯⋯
但鬼医心想,即使她年纪再小,仍然要学着面对现实,毕竟她自己眼睛耳朵的状况,谁也骗不了她。
「没有救了,老夫可以确定⋯⋯」鬼医残忍的告知良夜。
「你的右眼与右耳,再也看不见丶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