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麽意思?"霓凰郡主略皱柳眉,道:"苏先生,说话说清楚些,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明白先生的意思的"
梅长苏轻轻一笑,伸手拂去霓凰衣上的尘,说:"若是连郡主你都听不明白苏某的意思,世上恐怕也没几个人能听得懂了。"
其实对於一般的闺阁女子而言,梅长苏方才的举动是相当无礼的,不过霓凰郡主自十七岁起便在战场上纵马杀敌,对这区区小事自然不会在意。她一甩乌发,讥诮地说:"梅宗主此话却会让人误会,现在外面已经流言满天飞了,我可不想再弄出甚麽。"
明明知道霓凰只是在说笑,梅长苏的心仍不可避免地刺痛了一下。勉强维持着笑容,他向椅背一靠,道:"郡主是真的听不懂苏某刚才的话的意思吗?
说起这个,霓凰的眸色一冷,浑身气势散开,森然道:"谢玉......夏江......呵呵,真当我云南穆府是死的麽?敢陷害我的林殊哥哥,灭他们九族都是轻的!"她一边说着,眼睛一转到梅长苏身上,挑眉道:"不过梅宗主,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你为什麽会知道这麽多?"
梅长苏托着腮,斜斜睨了霓凰一眼,嘴角极快地闪过一抹笑意,启唇道:"郡主果真敏感,不过苏某却没有打算把原因告诉郡主,郡主不妨自己想想?"在霓凰看不到的地方,梅长苏垂下漆黑的眼眸,他的小凤凰啊,从小到大都是极聪慧的,只是她如此聪慧,倒显得自己无甚用处了,不如吊吊她的胃口,也好找多点机会和她培养感情......等等!梅长苏忙止住了自己漫天纷飞的思绪,梅长苏啊梅长苏,霓凰是何许人也?她注定是九天上光芒四射的凤凰,你又怎能因你自己的一点私心,让她余生空留一腔孤寂?自己已是残躯之体,又怎麽忍心,让霓凰守寡一生.......
梅长苏只觉心头闷闷的痛,连再逗弄一下霓凰的心思也没有了,他低下头,一直紧咬着的下唇渗出了丝丝的血。
霓凰郡主听完梅长苏的话後本来正凝神想着,突然感觉到她周围的气息一滞,她疑惑地抬头,便撞上了梅长苏略带哀伤的眸子。她心中一痛,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自心底而出,脱口道:"苏先生怎麽了?"
话刚出口,她便已觉不妥。梅长苏茫然地看着她,不明白霓凰为何突然发问,但她能关心自己,总不是一件坏事来的。
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愉快没能逃过一直观察着他的霓凰的眼睛。原来,只是自己不经意的一句关心之语,就能让他一向古井无波的心境泛起丝丝涟漪吗?若真是如此,自己在这位江左梅郎的心中,又是一个怎样的地位?思绪越飞越远,霓凰心下一惊,赶忙止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别忘了,你是有未婚夫的。林殊哥哥对你这麽好,如今赤焰军中名正言顺的未亡人只有你一个了,你不能再负了林殊哥哥了。霓凰这样告诫自己。抬起头,霓凰做出一副淡漠疏离的清冷样子。
梅长苏刚转过身来,看到的就是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气息的霓凰。垂眸,梅长苏自嘲一笑,看吧,你根本就对霓凰做不成影响......
"苏先生,你是谁?"霓凰郡主冷冽的声音打断了梅长苏的思绪。梅长苏一惊,不可思议地看向霓凰郡主。
"苏先生,你是谁?"霓凰再一次重复了自己的问题。"赤焰军一案的真相你是如何得知的?你江左盟的麾下又为何会有赤焰旧部?你和林殊哥哥是甚麽关系?"
她抛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眼睛紧紧盯着梅长苏的脸,尝试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丝惊慌或失惜的痕迹,可惜梅长苏多年来早已练出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本领,纵使心中慌得很,他面上仍不露分毫。
不紧不慢地沏了一杯茶,梅长苏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歪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霓凰,道:"郡主这是要质问苏某吗?不知郡主娘娘您是以甚麽身份来质问苏某?统领十万铁骑的南境女帅?受过苏某帮助的郡主?还是---"他掠过一抹笑意,压低了声音,道:"倾慕苏某的女子?"
霓凰郡主愕然,她身为手握兵权的郡主,与人虚若委蛇是免不了的。多年的浸淫,也使她变得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只是对上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梅长苏时,自己却屡屡落在了下风,真是让人憋屈!霓凰心中烦燥,想她也是堂堂朝廷钦封的郡主,这时候自然是输人不输阵的。她微微颔首,斥道:"大胆苏哲!本郡主也是你能肖想的?还不快给本郡主赔罪?!"
梅长苏一愣,甚麽时候开始,霓凰竟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来跟自己说话了?本郡主......她的话中没有丝毫的柔情蜜意,也绝不是嬉笑之语,所以......她是真的没把自己放在眼内吗?霓凰,她从来不是一个仗势欺人的人,为甚麽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是了,现在他是梅长苏,只是梅长苏而已,他对霓凰说出那样轻佻的话,霓凰自然会生气......
梅长苏慢慢地抬手,向霓凰郡主一揖,深吸一口气,微带苦涩地说:"郡主恕罪,是草民......鲁莽了。"
霓凰郡主看着梅长苏滴水不漏的道歉,张了张嘴,刚想说些甚麽,但感到身後的一道气息,目光一凝,猛地转过身去,便撞上了靖王含着怒意的眼神。
"我一直站在侯府外面等你,"未等霓凰出声询问,他就先淡淡开口了,"郡主,你和苏先生倒是相谈甚欢啊。"
"景琰哥哥......"
靖王不带任何感情地看向梅长苏,冷冷道:"有劳苏先生安慰郡主了,本王想来日郡主定会备礼谢过先生的。"说完转向霓凰,道:"我方才跟穆青说了声,现在云南穆府的马车正在外面等着呢,走吧。"
霓凰听到靖王对梅长苏毫不客气的嘲讽,心头火起,面上却是不露痕迹,轻笑道:"靖王殿下好眼力,我和苏先生的确是相谈甚欢,苏先生真不愧是琅琊公子榜的榜首,举止之间自有一番翩然风度。对了靖王殿下,我自十七岁起便不再坐马车了,你忘了吗?"说完不顾靖王极难看的脸色,转身便离去了。
萧景琰紧紧握着拳,手上早已泛出青筋。他狠厉地剜了梅长苏一眼,嘲讽道:"麒麟才子的手段果然不一般啊。"说罢也离去了。
梅长苏看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背影,整个人脱力地扶住门框,一阵阵抵挡不住的眩晕袭来,他脚下一滑,人事不省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