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羅曼貝多芬(已出版/試閱) — € 第四樂章 憂傷華爾滋(3)

夏绿蒂快步逃离办公室,往左是古典音乐科系教室,但往右转,才是她真正该待的地方。身心都相当抗拒走向音乐教室,於是鼓起勇气,转向右边,走回现代艺术科系。

不管了,到时候再编理由说身体不适就好。

她想一鼓作气冲回现代大楼,此时,身後吹来一阵强风,夹带令人舒畅的旋律,从音乐练习室席卷而来。瞬间,夏绿蒂彷佛置身在金黄色麦田中,音符伴着温暖的阳光,温柔地打在身周。华丽音群快速交替飞出,她不禁回过头,追寻音符的源头。

循着音乐来源,漫步於呼应旋律冒出了一丛丛花朵的长廊。她不懂音乐,这首乐曲却能扫除所有不安情绪。周围的花丛中竟然还跳出了松鼠与小白兔,跟着夏绿蒂的步伐,一起朝古典音乐科迈进。

走到转角处,她发现一只花鹿,虽然很怕生,也追随她往二楼去。仰望从楼梯上方飘来的更多音符,夏绿蒂确信演奏者就在二楼。

越接近声源,四周窜出更多不同种类的缤纷花草。可爱、温和的氛围引领夏绿蒂,奔向某间练习室。

她从门边探出头,旋律刚好停下。

琴音导致的视觉魔法消失,眼前是将双手挪离琴键的范德希。

范德希深吸了口气,准备再将双手放上琴键,却被拍手声扰乱了情绪。不悦地回眸瞪视来人,无礼的不速之客却毫无自觉。

「好棒喔!这是我第一次这麽喜欢钢琴的声音!范德希弹得好好喔!好喜欢这首曲子!」

夏绿蒂显然不晓得在第一乐章结束後就拍手是不对的,开心地走到范德希身边。范德希之前不是直接附身在她身上,令她失去意识,就是用数位钢琴弹奏,她还没有亲耳听过他的钢琴演奏。

身为贝多芬的范德希对称赞已然麻痹,再说,听着这麽笼统的称赞,根本开心不起来。到底哪里弹得好?哪里出色?他不认为夏绿蒂能具体地指出来。

出乎意料,夏绿蒂继续称赞,「我从不知道钢琴可以弹出这样漂亮的旋律,好好听!好喜欢!我看到了花园,也看到了阳光,还有很多野生的小动物。范德希,你真的好会弹钢琴!」

范德希愣愣地看着被夏绿蒂握住的双手,她似乎是真心喜欢他弹的这首乐曲,一时之间找不到什麽抽手的理由,脸颊红了起来,「这是我写的《第十五号钢琴奏鸣曲Op.28》,送给美术学校的校长,因为他帮我介绍出版社……」见夏绿蒂听得专心,他趁机抽回手,「奏鸣曲一共有三或四个乐章,要等整首曲子演奏完才可以拍手,知道吗?」

「咦!已经十分钟了,才弹完第一乐章?」夏绿蒂不好意思地摀嘴。

范德希转身面向钢琴,开始弹奏第二乐章,「那是这时代的人步调太快。以前一首乐曲几乎都是二十几分钟,才不像你们现在的流行歌,短短三、四分钟就结束了。」

夏绿蒂站在钢琴边聆听可爱的节奏,突然想起自己刚刚打算返回现代艺术系,没时间继续待在这里。

可是,她舍不得离开。范德希弹出的旋律是这麽快乐,她听着听着,逐渐觉得音乐其实不是太难以亲近的科目,甚至生出一种也想压压看琴键的冲动。

她按着怦怦跳的胸口,欣喜地凑近范德希,观察他的动作。

「太近了。」范德希放慢速度,「你想弹弹看吗?」

「可以吗?」夏绿蒂靠得更近,让他不自觉地退缩。

「任何人都能弹琴啊!没有谁限制你不能弹。」

范德希停止弹奏,整个人往右挪了一点,斜眼望向座椅左边腾出的空间,「趁我今天心情好,就教你一些基本技巧吧!」

夏绿蒂兴奋地坐下,「好哇好哇!你一定很会教!」

「那还用说?」范德希清了清喉咙,「你给了我身体,这点报答不算什麽。」说完,慢慢地挪动手指,开始教授基本钢琴技法。

这句话落在外头的偷窥者耳中,却造成了误会。

「给了我身体」的意思是什麽?他们不是远房亲戚吗?难道说……有肌肤之亲?

司徒耀正想着,背後突然被一样东西抵住。

「不许动!我要逮捕你这个偷窥现行犯!怎麽可以学我呢?」

外表跟学生没两样的女孩挤进司徒耀身边,探头探脑地看着夏绿蒂与范德希所在的练习室,拿出偷窥法宝──望远镜。

「这麽近,不需要用到望远镜吧?」司徒耀被女孩压着作支撑,瞧见对方手中的教学书和乐谱。这是夏绿蒂与范德希的指导老师?

太年轻了,可靠吗?

「咳!乐蓓儿,够了没?我可以不要再继续扮演你的监护人,管控你总是游走於法律边缘的行为吗?」

又来了一位不曾见过的陌生男人,气质特别高雅,让司徒耀印象深刻。

「你是司徒耀吧?下午的指导课就在隔壁的二○二号室。」高雅男人拿出自己的身分识别证,「我是你的指导老师,来自纳尔芬艺术学院的『赫莲』,走吧!」

把司徒耀当作支撑点的女孩挥舞手掌,那语气就像在说自家的儿子有多优秀般,「不要看赫莲年纪轻轻,可是称霸了钢琴、大提琴与小提琴三大领域,音乐界的铁人三项王子!虽然还是不及我啦!」她得意地拨动长发,「他之前专攻钢琴,现正转型中。」

「有时间推荐我,倒不如快给我进去上课!你分配到的不就是二○三号室吗?」赫莲一把将乐蓓儿推进练习室,招呼司徒耀进入隔壁教室。

乐蓓儿面朝下仆倒在地。呜!跟大自然亲近是件好事,但这不表示她喜欢亲吻地板啊!

狼狈地爬起身,面对看傻了眼的范德希和夏绿蒂,她赶紧搔搔後脑勺装没事,「嘿嘿嘿!」尴尬地傻笑几声,捡起落在脚边的乐谱。

「太好了!小绿,你对音乐有兴趣了吗?」乐蓓儿走到钢琴边,放下手中的乐谱和书本,「你们好,我是纳尔芬艺术学院的『乐蓓儿』,因为永恒艺术学院和纳尔芬艺术学院今年缔结为姊妹校,所以很奇妙地来到了这边,在校庆之前担任古典音乐科的助教,教导钢琴。顺便一提,姊姊我目前大二,你们是高二吧?我们差了五岁。」

「……是三岁。」范德希的口气充满不情愿。穿越时空之前的他是三十二岁,心灵年纪才不是十七岁。夏绿蒂则是拚命点头。

乐蓓儿看着猛点头的夏绿蒂,注意到她的笔袋上的黄色小鸭,「啊!你也在玩这款游戏吗?这款乙女游戏画得好,歌唱得也好,声优又很强大!」

夏绿蒂睁大双眼,「老师也有玩吗?我最喜欢红发的!」

乐蓓儿搭着她的肩膀贼笑,「哼哼,偷偷告诉你,最变态的结局是金发那个,建议你到最後一轮再跑他的攻略,不然会觉得其他男人都只是小菜!」

「不要说我听不懂的东西好吗?」范德希知道,这两位女士已经沉浸到了另一个世界,完全听不见他的发言了,只有无奈地起身离开座椅。原以为老师见状会停止话题,开始示范曲目,没想到乐蓓儿坐下之後,继续与夏绿蒂讨论他听不懂的游戏内容,说得更兴奋了。

乐蓓儿握紧夏绿蒂的双手,「既然我们都是动漫宅,你一定可以把音乐学好!」

「真的吗?我会努力的,老师!」

乐蓓儿指着窗外的午後阳光,「没错,最帅的男角就在音乐课本里面,只要好好弹,他一定会出来给你攻略!」

范德希懒得吐嘈了,索性翻起乐蓓儿拿来的乐谱,Chopin、Chopin,怎麽全都是萧邦?「你很喜欢萧邦的音乐?」

乐蓓儿的脸突然羞红,猛拍了一下范德希,差点把他拍到吐血,「讨厌啦!萧邦是我的男朋友!」

「喔。」范德希习惯了夏绿蒂的妄想症,一秒认为乐蓓儿也患有妄想症,没有多研究这句话,默读起手中的琴谱。

这些练习曲写得不差,不,应该说写得非常好。和他那个时代的风格稍有不同,他可以弹弹看。

「那个橘发的,拿掉眼镜会变成双重人格唷!」

「对呀!老师,那角色真的很刺激!」

「还有还有啊……」

范德希黑着脸站在热烈讨论乙女游戏的夏绿蒂与乐蓓儿身後,深吸一大口气,犀利的眼神登时让两人噤声,默契地起身让出位置。

「我可以先弹弹看这首曲子吗?」范德希用的是疑问句,但已摊开萧邦的降A大调《奥利安的竖琴》,又称《牧羊人之笛》,从双手的琶音展开柔美的旋律。

「这是想像着牧童在暴风雨来临前进入山洞避难,悠哉地拿起笛子吹奏乐曲,创作出来的幻想旋律。」乐蓓儿在他身後解释,又用较低沉的口气补了一句,「听说这是萧邦送给达古特伯爵夫人的乐曲,达谷特伯爵夫人跟另一位知名音乐家李斯特传过绯闻。」

短短两分钟就演奏完第一号曲子,乐蓓儿帮范德希翻谱,他继续演奏第二号。右手弹奏四个八分音符的三连音,左手弹奏两个四分音符的三连音,像弹珠一样滚动的急版。范德希得意地弹着,知道这是在训练手指与手腕的柔软度。

第三号是训练触键法,他弹得开心,一旁翻谱的乐蓓儿不由惊艳於他弹出的琴音,「没想到除了我男朋友,还有人能演奏得如此精彩!」

第四号,范德希以触键方式奏出切分音和弦的旋律,强拍落在低音部,弱拍放在和弦上。第五号,诙谐曲风的旋律,右手弹奏和弦,左手弹奏优美的主旋律。第六号,范德希微有些吃力地以右手弹奏三度音,忧郁又柔美的旋律从琴键中渲染开来。

夏绿蒂什麽都不用做,单单站在他身後,已被乐曲吸进无形的漩涡。萧邦和贝多芬的曲风完全不同,却一样优美。

双手颤抖,好想将范德希现在演奏的感觉画进图里,可惜这麽想时,他已将今天的六首练习曲演奏完毕。

乐蓓儿原本预计一周上两次课,一次教六首曲子,不料范德希的琴技如此精湛,根本没有教下去的必要。

「什、什麽嘛?你都会了,为何分到我这里来?」乐蓓儿又大力重击范德希的背。来永恒当助教前,纳尔芬的理事长就对她说过,她负责的是比较後段的学生,以降低她惹出麻烦,或者残害学生心灵、阻碍学生进步的可能。真没想到范德希这麽厉害!

真是幸运,能听见如此漂亮的旋律!

「那当然,我可是萧邦的前辈!」范德希得意地拍胸膛。

乐蓓儿也不甘示弱地拍胸,「什麽?如果你是前辈,我就是萧邦的老婆!」似是太用力了,拍完咳了好几声。

「既然范德希同学已经学会了这六首,我们不妨把乐谱放到旁边去,一起从基础教导夏绿蒂,好不好?」

乐蓓儿和范德希都将目光摆到夏绿蒂身上。

突然被注视,她的双马尾又吓得竖直,退後几步。

「我真的什麽都不会,连双手该放哪里都不知道!」

「这世上没有人天生就会弹钢琴,没问题的。」范德希起身,将主角位置让给夏绿蒂。

乐蓓儿拖了两张椅子,让范德希坐在夏绿蒂右边,自己坐左边,「只要好好享受音乐就够了!等你练累了,再请范德希弹几首歌曲哄你开心。」

「这是老师的职责吧!」范德希其实不介意待会多弹几首乐曲,新的钢琴、新的乐曲,无不让他跃跃欲试。

「那就开始罗!首先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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