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羅曼貝多芬(已出版/試閱) — € 第二樂章 突如其來的奏鳴曲(4)

「小绿!大扫除时间你跑去哪里了?我一直在找你……」

话还没说完,潘朵菈瞄到夏绿蒂身後跟着一个陌生的男学生,「难、难道!你被带去告白了?」

很多学生会选在休业式当天向意中人告白,万一被拒绝,好歹有一整个寒假可以疗伤。

「我跟她告白?怎麽可能?」范德希的语气十分不耐烦。

不好相处的第一印象烙入潘朵菈心中,她赶紧将夏绿蒂拉到身边,在她耳边轻语,「他是谁啊?看起来很不好相处。」

「他……他是我的远房亲戚,叫作范德希,之前都在国外,这阵子才回国,要暂时寄住在我家,下学期开始转来这里念书。啊!对!我刚才是带他去熟悉环境。之前太忙了,所以没跟你说……」夏绿蒂被辛德勒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其他人得知范德希就是贝多芬,只好破例对最好的朋友撒谎。

潘朵菈上前一步,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范德希的外貌,「奇怪了,有种既视感……到底像谁呢?」

夏绿蒂吓得竖直双马尾,手舞足蹈地转移话题。可不能被潘朵菈发现啊,范德希正是她昨天在司徒耀的演奏会上画的美男,「啊!因为所以……那个,总之,我待会儿还要带范德希回家熟悉环境,今天下午的漫画店之约改成明天下午,好吗?」

潘朵菈退回原位,「可以是可以,可是,我昨天跟你妈妈通电话时,没听说有亲戚要寄住啊!」

充满疑惑的目光再次投过来,范德希觉得相当不自在,不由得退到墙边。

「可以走了吗?我想离开了。」

说完,他自顾自地转进楼梯间。夏绿蒂见状,立刻飙进教室,把桌面上的东西全扫进袋子里,背起来,飘回潘朵菈身边,「朵菈,对不起,明天我一定把所有事都跟你解释清楚,包括昨天的演奏。范德希,等等我啊──」双肩扛着大袋工具,五指并拢放到额边,向潘朵菈敬了个礼,她火速奔向腿长的范德希。

十秒不到,教室门口只剩潘朵菈一人。她挥了挥夏绿蒂快跑带起的灰尘,思索了一会儿,蓦地扑向走廊边的围栏,拉长了脖子往操场大喊,「小绿,你的寒假作业没带走!」喊完,盯着显然完全没听见声音的人影,喃喃道:「还是说,你的寒假作业就是那难搞的远房亲戚?」

低头看看手里厚厚一大叠的寒假作业,只能再找时间拿给夏绿蒂了,顺便监督那突然出现的远房亲戚!

潘朵菈走回教室,认真思索夏绿蒂说过的话。实在太可疑了!如果最後证明了,是那个叫范德希的难搞男人威胁她最好的朋友「敢不收留他就让她死」,她一定不会放过那家伙。

迎着男学生的爱慕目光回到自己的座位,接下来有将近一个月不会来学校,她开始清空抽屉,把里头的东西全带回家。拿起一堆书,放到桌面上,不想从中飘出来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给司徒耀」四个字。她赶忙弯腰去捡,同时忆起这封信的来由──原本想在国中毕业时跟司徒耀告白,但又鼓不起勇气。想及此,脸害羞地红了起来。

「忘了吧!忘了吧!」潘朵菈拍拍脸颊,随手把信塞入书包。

「范德希,等我一下啦!」夏绿蒂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地抬起脚步跟上范德希,冷不防撞上他高挺的背。摸摸鼻子,从他身後探出头,面前就是住处一楼大厅的电梯,而他像断电般一动也不动。

「我家在十五楼,最顶楼。」夏绿蒂按下上行的钮。

「十五楼,那要爬很久。」

「不会呀,有电梯,停电的话倒是要爬很久。」

叮的一声响,电梯门打开,冰凉冷气拂过范德希的脸颊,空荡荡且冰冷的新世界在眼前展开。

夏绿蒂率先踏入电梯,放下沉重的袋子,见范德希没有反应,一把将他拉进电梯,「走吧!」

「这、这是什麽?」

伴着范德希的疑惑,电梯门迅速关上。他焦虑地贴上透明玻璃墙,电梯随即开始上升。他发觉自己竟然飘浮到了空中,连忙收回视线,害怕地紧捉着夏绿蒂不放。

「范德希?」

范德希不想示弱,但在原来的世界,建筑物最高也就五六层楼,他这辈子还没去过十五楼高的地方。加上电梯高悬於半空中,墙面又是透明的,令他心生畏惧,不敢轻易放手。

叮!电梯门打开,夏绿蒂重新扛起两大袋工具。范德希拉住她的背袋,紧跟在後。

「这是电梯,只要踏稳了,按下你想去的楼层,它就能送你去那边唷!」

「……真、真是一种特别的魔法。」双脚完全走出电梯,范德希战战兢兢地回眸,见电梯门关上,这才松下一口气。摸摸心跳加速的胸口,方才还以为自己会摔死!

走到家门前,夏绿蒂输入密码,刷下钥匙卡,「嘿嘿,没想到范德希也有可爱的一面。」

「我、我才没有害怕!只是觉得很新奇罢了!」说是这麽说,范德希仍然紧跟着夏绿蒂,一想到自己身在十五楼高处,便不敢轻举妄动。

哔哔认证声响过,夏绿蒂打开门,一股花香扑鼻而来,「我妈妈很喜欢花,我家的阳台种满了紫阳花、玫瑰花……各式各样的花。不过紫阳花的花期过了,现在只有玫瑰香味。」

她先把包包放置於客厅,再回到鞋柜区,替范德希拿出拖鞋,接着走向阳台,为植物浇水。

范德希小心地踏入室内,首先看向天花板上的几个圆孔,那就是所谓的「灯」啊?又看看客厅墙上的方形盒子,一只手轻轻地关上门,自动上锁的声响让他快速回头,确定大门没有其他动静,才敢踏进客厅。缓慢地环视四周,身後突然闪过一阵光,紧张地转身,赫然见到方形盒子里跑出好几个小人,打起了架。

范德希想喊夏绿蒂,可她还在外头浇花。他抬起踩到某种物品的脚,脚下是一个长方形、表面有很多小按钮的怪东西。弯腰去捡,又听方形盒子发出很大的吵架声。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看那些人好像不会跑出盒子,於是越过客厅的矮桌,坐进沙发,目不转睛地观察仍旧在盒子里打架的人。

夏绿蒂浇完了花,拿着空的浇花器走向厨房,放入水槽,「哦?你想看电视吗?」

「电、电视?」范德希欲哭无泪,「快来帮我!」

「帮你?」夏绿蒂擦乾湿漉漉的手,拿起遥控器,调小音量,「帮你什麽?」

范德希瞪着夏绿蒂手中的遥控器,用这东西就能让那些人放低音量,所以那方盒子里躲的不是人,是妖精?还是……「那些是什麽鬼东西?」

夏绿蒂把频道转到动漫台,「这是电视,会播放电视台制作好的影片,不是真的人在里面啦!」

她知道自己无法体会范德希的感受,毕竟她从懂事起,周围就有电,有各种各样便利先进的家电。生在两百多年前的贝多芬则不然,一定会被这些科技产物吓到。如此一想,赶紧关掉电视,「待会儿再跟你介绍这些科技产品,先带你去看房间吧!」

夏绿蒂此刻很庆幸自家是三房两厅的格局,挤得出空房间给范德希。但在开门进屋之前,她戴上了口罩。范德希从她的动作察觉到异样,还来不及遮掩口鼻,她已一把推开许久不曾开启的房门,浓郁的霉味立即侵蚀范德希的嗅觉。

「咳、咳咳!」他挥开眼前的灰尘,「你要我住这里?」

房间里有被白布覆盖的几座画架。落地窗外的视野很好,可是堆了太多书本和杂物,弥漫着书与油画的怪味。

夏绿蒂按下顶灯开关,却毫无反应,「奇怪,又坏了吗?」试了几次都没反应,乾脆先卷起袖子搬东西,「这里的霉味是有点重,但它是我家三个房间里最大的唷!」

范德希慢慢走进将来要住的房间,虽不情愿做事,但依照夏绿蒂的搬运速度,恐怕搬到凌晨也没办法清空房间。

这矮冬瓜的书还真多,大多都是画技的学习书。范德希打算将一叠又一叠的书扛到餐厅去,抱起一叠,不小心弄掉一本,可他没有空闲的手能捡起落下的书,不禁噘嘴啧了一声。弯腰放下手里的书,再想捡那本书,却不慎踢垮脚边的书山,额头瞬间爆出青筋。

伫立在肮脏的屋子里,灰尘让他浑身不对劲,耳边不时有苍蝇飞过的声音,空气是如此潮湿、难闻,夹杂奇怪的臭味。

「……大扫除。」

夏绿蒂埋头收集没洗乾净且掉满地的画笔。

范德希又说了一次,「大扫除……」

「什麽?」

范德希恶狠狠地瞪着被垃圾堆包围的夏绿蒂,「扫除!给我大扫除!不止这房间,还有外面的餐厅,全部都是!」

他飞速把所有书本杂物搬入餐厅,夏绿蒂也被他一起拎出去,「把扫除用具给我,我来扫!」

夏绿蒂狂甩头,头上的灰尘飘向范德希,不理会他爆满青筋的脸,一面找出许久不曾使用的吸尘器,「这间房是很脏,但其他房间都很乾净。」一面扞卫自家的整洁。

「现在灰尘到处飘,全都脏了!」范德希气呼呼地夺过机器,但不明白这又是什麽东西。

夏绿蒂拉出吸尘器尾端的线,插入踢脚版上的插头,「把吸口对准想弄乾净的地方,按下手把上的开关就行了。」

范德希还未准备好,夏绿蒂便按下开关,吸尘器刺耳的噪音传开。范德希一愣,随即稳住双手,操控手里的管子,让吸口把肮脏的东西全吸进去。

夏绿蒂捡起地上的纸张,「别让吸尘器吸入大型垃圾,会卡管喔!」

范德希慢慢地移动步伐,很快就习惯了手中的吸尘器,「哼,这太简单了,我不用你教。」

见范德希确实学会了吸尘器的用法,夏绿蒂转身去找新的灯泡。

两人分工合作,耗了五小时,终於在太阳西下时完成大扫除。

范德希抹去额上的汗水,「明明种了这麽多花,家里却脏到不行!」边说边扔出最後的纸团,伴着哎唷一声,纸团从夏绿蒂的额头反弹落地。

「我妈在家的时候都很乾净。」她弯腰捡起满是涂鸦的纸团,现在只能扞卫妈妈的卫生习惯了。

范德希转开厨房的水龙头,洗净沾满灰尘的双手。可恶,他的手是来弹琴的,可不是来帮别人大扫除的。但正拜这一场大扫除所赐,他摸熟了各项基本家庭用具的使用方法,心中赞叹:这个世界竟然连水都能稳定地供应,排水也能有系统地汇集到地下水道去,真不简单!

夏绿蒂双手盘在胸前观察范德希,奇怪,她在打扫之前好像有想说的话,现在却忘了。到底要说什麽?

看看范德希被汗水浸湿的白衬衫,总算想起来了,「对了,我家里没有男生的衣服耶!你要穿什麽?」

「嗯?」范德希思索了一下,「你画一个穿居家服的我出来,我再附过去?」

「这方法行得通吗?还是我去楼下帮你买吧,附近刚好有大卖场。」说完,她拿起钱包和钥匙。

「那我去洗澡。」

「洗澡水刚刚帮你放好了,若太冷就把转头转到红色方向,太热就转到蓝色那边。」

夏绿蒂解释得又快又简单,范德希只能硬背说明,进入充满蒸气的浴室。

这个世界的卫浴设备相较之下更加先进,他走到洗脸台前,抬手抹过镜面的雾气,面对镜中不是自己的长相,一时之间还真不习惯。汗水与冷空气让他打了个哆嗦,赶紧解开衣扣,拖掉上衣,接着抽掉皮带,拉下西装裤拉链。

「嘿嘿,范德希,洗澡用的是这瓶唷!」

「嘶!」范德希吓得倒抽一口气,夏绿蒂竟然在旁边偷窥!

她依序把沐浴、洗发、润发乳递给他,同时仔细地观察他的身材。范德希的外型出自她的设计,身为创作者,当然想藉机看一下实体的裸体模样。

范德希抢过所有东西。

「你只需要告诉我,这门怎麽上锁?」

「把这东西往下拉,锁就会扣住另一头。」

听完解释,范德希火速将夏绿蒂推出浴室,用力锁上门。

被粗鲁地赶出门的夏绿蒂鼓着腮帮子抱怨,「人家只是想看看男性裸体到底是什麽样子嘛!难得有可以参考的现成人体,而且还是我画的。」

忽地,浴室门又被打开,范德希扔出一样可疑物品,「别拿高科技的东西来偷拍我!」

夏绿蒂飞扑接住iPad,关闭录影设定。唉!这下完全没有可以参考的裸体资料了,真是失算!

「不对,没时间烦恼这个了!」她跳起身,快步出门替范德希买居家服去,希望不会选错尺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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