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说过,我不能接受那麽剧烈的情感,我想将对方毁掉,但自己闭上眼睛,这成本/实行的容易度降低太多了。
我是只要一动了恋爱之心,就无意识想杀掉自己的人。
表面看起来,我只是变得恍惚,像是回应别人的速度变慢,在课堂上出神的时间变长...
有些人会说,「你最近心不在焉。」但我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呀,我「在」的地方,都是我当时所暗恋的人的周遭,我的灵魂都飘去那里了,留在当下的我只是一些会抄笔记、会算题目的聚合物。
我记得高三的那次暗恋,下楼梯准备去福利社买午餐时听见脚链的银铃铛细细的响,高三生活不见太阳,比平常更惨白,下楼梯时,黑色百褶裙微幅的膨胀起来,像一朵郁金香。我一边想着风吹过我的裙摆,一边下定决心:「这个恋爱不行。」然後我就摔下楼梯了。
说是摔,其实也只是踩空。但那个痛让我清醒了一下,我好好的把饭买完,走回最高楼层的高三教室,一面把饭吞下去,一面把恋爱之火苗吞下去。我还有学测要考,学测不行还要指考。我很冷静,一面感到淡淡的骄傲,我这一次,依然战胜了情感。
但那时我和从国中就认识的朋友的对话,在女校的长椅上,在每每进入图书馆前的最後一次挣扎里一轮一轮展开,那是一个计画,梦一般的计画。冰凉的石椅上,天色已经灰了,石头的硬度让我好不舒服,我说:「所以我的梦想就是修成妖或是仙,然後触犯天条,被雷劈裂直到魂飞魄散。」不用轮回、不用醒来,不是睡着,就只是永永远远离开所有的世界。她笑着说真是好主意。
那时十八岁,七年过後,我和她都还好好的(看要怎麽定义好),至少全身上下没有缺任何器官的活着。
恍惚的时候,骑脚踏车非常危险。恍惚的时候,朋友每次都要在等红灯时确保我没有突然走出去。恍惚的时候,半年内掉了三把钥匙。但是到了越後来,这些无意识自杀的行为混合着我的病,掉落下来成了有意识的东西。那之後,我就分不出来到底是爱上一个人就使我想死,还是我的病、我的灵魂宿命捎来「死亡」的引信,就像有人一直在远处对我吹口哨,吹滑稽小调旋律,我就会很开心的跟着他走,一程又一程。
脚踏车我骑了六年多,它自有它好像有关爱又无关爱的惨烈故事。那可以之後再说。
但後几年,没有人敢骑我的车,我亦从来不锁它。
它有名字,但那是秘密。
我相信偷车的人,一定会骑着它出车祸。
不只是诅咒,或是玄学。但它是一台龙头歪掉煞车皮也快磨光的老车。
只有我,只有我骑着它,像骑着老去的白马,在时间里缓慢而平安的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