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不太会走,刚往前、踉跄几步一个不稳正好扑在老爷子身上,他下意识的就给捞起来顺势放在膝上,低头见小孩儿朝他甜甜的笑,大眼睛就跟弯月似的。
小小一个,孱弱如襁褓。
一个瞬间他老人家心里就像什麽触到了,也许是他刚去不久的小女儿,也许是小孩亮晶晶的眼底映出的倒影,也许是另一边苍老疲惫历尽风霜的自己。
小小软糯的手掌抓拉他的胡子,一边咯咯的笑。
这种感觉如此特别,就像他第一个孩子出生,他从公司连夜飞奔至医院,当握住妻子汗湿的手掌,她望向他急迫期盼的眼神;一种被需要的奇妙的情感从岁月掩埋的土壤中萌出了生机。
好像有一种实实在在的情感绳索连结连接这一老一小,两双眼一瞥如故。
长年如盘石冷硬的内心,有一天会如春日来临,簌簌地崩解融化。
小孩交给保姆照顾後,老爷子照样日常生活,没有因为新成员加入而有改变。
很多时候他都有意无意地避开小孩,只偶尔问问。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两人也相安无事。
那孩子相当乖巧温顺,一般就安安静静待着,或是在发呆,只有偶尔见到他时总笑。
下人诉说他对什麽玩具都没有兴趣,发展也比一般小孩慢;
不哭不闹脑袋不灵光的样子让他有些担忧。
这种忧虑情况在来年有了转变。
那日午後他照常在书房里读报,一阵悉窣声从角落传来。
他以为屋里入了飞虫,捡起纸卷就要往角落掷,就对上一水灵的双眼。
小孩儿抱着书,喜孜孜的靠过来。
这是小孩第一次明确的行动表示,示意想看一本书;那是本厚重、装饰华丽的艺术总集,他瞬间不解。
虽怀疑但还是带着小孩一页页翻阅着,有时不小心兴起对着名画诗句抒发畅论一番,小小孩也是富饶兴趣的听着,也看不出到底听懂了什麽。
过了不久,老爷子又有新的担忧。
他发现小孩开窍後,好像变的正常,又其实变得更不正常。
一开始看图看画,後来开始换诗词书法,然後是轶闻小说,一本一本来,总类相似程度让他感到有些恐惧。
又不久,小孩要求学字读书。
许久後他才明白心里感受到的怪异感来自哪儿,小孩偏科的厉害,某些能力无与伦比睿智的可怕,其他地方却平平无奇。
但,有些才能又如何呢,天生聪慧的他看过不少,真金白银堆出来的更多,难道看到一点芽冒出来就非得逼着抽枝长叶麽,长大了长高了他们都会到构不到的地方,
而那些长坏的,太多孩子在期许中被压垮,年轻的他却不自知。
写字簿上歪七扭八磕磕绊绊的蚯蚓画,角落还涂了几只鸟还是鸡的东西。
他老了,可能是时候放下无谓的坚持,自由成长,天才也好傻子也罢,平安正直安稳的长大也许才是对他最大的福份。
所以当下他决定当一个和蔼傻白的好爷爷,
并且希盼孙子可以长伴他身旁,可以的话,好好陪他他老人家再久一些。
"爷,树边上好多彩色的金龟啊,亮晶晶的、以前都没注意到耶。"
"可能平时我们都习惯往下看,所以只能看到绿色的那种吧。"
"但它们太高了,捉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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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好睡好无痛长大乃前世烧来的福气(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