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日落燦陽 — Chapter 6- 過去 (6)

望着急诊室病床上熟睡的脸庞,孙群内心不禁感到五味杂陈。

几年不见,她跟记忆中的样子有了些许不同。以前那头飘逸的长发换成了俏丽的短发造型,脸蛋上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化,却少了高中时期的天真与活泼,取代的是妩媚与成熟。

他们两个都已经不是当年的孙群和陶永歆了。

「她是你认识的人?」梁葳明知故问。

从孙群刚才的反应可以明显地看出两人是旧识。甚至,从他担心的神情、对她病情的认知、以及在救护车来前搂着她的动作,梁葳大约可以猜到他们之间的关系。

「嗯。」他点头。

认识的人⋯⋯他还记得当初分手时,陶永歆对他说:「我好像不认识你了。」

从高二到大三,从原本的好朋友与情人到现在的陌生人,有些时候想起来,一段感情结束的代价还真大。

他不责怪陶永歆无法接受他的改变,毕竟主动疏远的人是他,今天若是两人的立场对调,他想他也没办法接受这样的自己,只不过压垮他的并不是分手,而是随後的背叛。

但说到底,那能怪她吗?还是只是怪命运太捉弄人?

「陶永歆小姐的家属吗?」

闻言,梁葳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一位身穿白袍的年轻女医师手拿着病历走到病床前,白袍上的名字绣着陈洁两个字。不知道为什麽,梁葳觉得她有些眼熟,当下却又想不起来这股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

「我是⋯⋯」孙群顿住,一瞬间不知道该怎麽称呼自己,「她的朋友。她的家人在来的路上。」

「你好,我是陈医师。」女子简单介绍自己,并上前检视了一下陶永歆的情况,「她的心跳和血压已经稳定下来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加上她有手术的纪录,我会建议住院观察一天。」

「嗯。」孙群点头。

「听EMT说是你帮她做的急救?」女医师挑眉,「你有医学背景?」

「我跟她是旧识,所以知道她会随身携带药物,不需要医学背景。」孙群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女医师没有追问,只是轻声一笑,「很多心脏病患在病发时因为周边没有能够帮忙的人而错过了急救的黄金时间。她很幸运有你在身边。」

等女医师走远之後,病床周遭恢复了原本的宁静,背景回荡着急诊室忙碌的声音。忽然,孙群口袋里发出手机震动的声响,拿出手机一看,他不禁懊恼地低声咒骂了一声。

他居然完全忘了母亲的事情。

「喂,陈姨。对不起我刚才出了一点事情,我现在马上过去。」他接起电话,语气中带着歉意和无奈,「我知道,麻烦你先帮我安抚一下她,我很快就到。」

结束通话後,他面带抱歉地看向梁葳,「我有急事要先离开,可以麻烦你在这里等到她的家人来吗?我跟她的关系也不太适合看到她的爸妈。」

陶永歆是个名符其实的千金,虽然她没有大小姐的傲慢或自大,对所有人总是亲切友善,但是出生在富裕的商人之家,再加上她从小身体就不好,所以家人对她是格外疼惜和宠爱。

当初他们分手的时候,原本把他当成自己儿子看待的伯母甚至打了许多通电话狠狠斥责了他一番。要是在这个场合下跟她的家人见面,他想他们大概会以为他是害她心脏病发的罪魁祸首。

「嗯。」梁葳莞尔,从他刚才讲电话的凝重的神情和焦虑语气,她可以感觉到是很紧急的事情,「这里交给我就可以了,别担心。」

「⋯⋯」对上梁葳的笑颜,孙群顿了片刻才点头,「谢谢你。」

好像每次看到她笑,原本内心庞大的压力就会少一些。

快步走出急诊室,孙群一边寻找通往大厅的指标,一边担心时间的流逝。找到大厅的方向之後,他才刚踏出步伐,身後传来的声音却使他全身僵住。

「院长好。」

明明周遭的声音很吵杂,这三个字却格外清晰,他顿时感到寒毛竖立,全身的血液开始倒流。抬头一看,只见前方的医护人员各个都立直身子,露出谨慎的表情。

「没事,你们去忙吧。」

一听见这熟悉的嗓音,孙群反射性地转过头,并迎上与那双历练的黑眸,只见对方眼中闪过一抹错愕,但很快便被他一惯的冷静给取代。见状,孙群连忙回过身想要逃离,但孙翰早已比他快一步,上前挡住他的去路。

「你怎麽会在这?」孙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并皱起眉头,「发生什麽事了吗?」

「不关你的事。」孙群冷冷道。

原本打算绕过他离开,不料却被孙翰一把拉住,「你脸色很差,生病了?」

孙群甩掉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冷漠道:「我很好,不需要你关心。」

「孙群⋯⋯」孙翰欲言又止,低叹了一口气,「你妈最近还好吗?」

闻言,他不禁讽刺一笑,「你没有资格问这个问题。」

看着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孔,他没想过以前那个让他尊敬的父亲,如今给他的感觉居然是如此作恶以及陌生。他已经想不起来,两人上一次面对面说话是什麽时候的事情了。

「孙群,我知道我做了很多很差劲的事情。你妈发生那样的事是我的错,但那不代表我不在乎你们母子,我──」

不给他说完的机会,孙群打断他,眼中的情绪平静如死水,「请你以後不要再汇钱来了。你的钱,我一毛都不会用的。」

他宁可把自己累到死,也不想要用他给的钱。

那是他和母亲仅剩的一丝自尊。

「对我来说,你只是一个陌生人。」

丢下这句话,孙群绕过他,快步走离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地方。

走出医院大厅,他不禁深呼吸一口气,试图平抚凌乱的心跳,左手则不自觉摀上右肩。明明几年已经过去,伤口早已结疤,那股灼热的疼痛感却依旧感到真实,如同那片触目惊心的大火一样,怎麽样也忘不了。

他的世界早已烧成灰烬,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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