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苗井一早又再勤学苦练着绣工,她一想到容相蔺增加的那五匹布,就觉得头疼。
直到阿笙备来水盆和布巾要让他们盥洗,她才停下手,准备起身去扶容相蔺,可谁知她一站起,就突然腿一软,整个人迎面重重扑向地板,她抬起灰溜溜的脸,一脸茫然,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何跌倒了......
阿笙见状,吓得赶紧上前搀扶起苗井,让她坐回椅榻上,还仔仔细细地检查她有没有哪里跌伤,苗井见阿笙如此忧心忡忡,便伸手拍了拍阿笙的手,示意阿笙,自己没事。
容相蔺目睹跌个狗吃屎的苗井,而目光缓缓移向她的左脚踝处,双眼一眯,说了句,「阿笙,待会去找个跌打大夫给你家少奶奶瞧瞧伤势。」
「啊?少奶奶你哪里伤着了?很疼吗?」阿笙担忧到眉头都纠结地能夹死路过的蚊蚋了!
听到容相蔺说要请个跌打大夫,苗井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有脚伤这件事。
「嗯......大抵是跳舞的时候扭的.....」苗井缓缓将脚抬起放在椅榻上,伸手去捏捏左脚踝,这一捏,她嘶了一声。
苗井没想到自己会伤得那麽重,看来是昨晚为了甩袖子扇文柔和寿眉才导致恶化的吧......哎,这歹念歹行还真不能做啊。
「没见过你这麽蠢的人,身子不适也不会说?」容相蔺皱着眉头,虽是在训话她,可语气全是担忧。
恰恰苗井没听出容相蔺的担忧,她垂头丧气又闷闷不乐地回,「我这不是一想到要绣那五匹布就愁得没感觉到疼嘛。」
「蠢还有理由了?」容相蔺一句反问,倒把苗井给噎得不知说什麽好。
「......」苗井心想,这容相蔺一天不说话噎她,身子就不舒爽是不是?
她本来不想再搭理容相蔺,可一想到容相蔺腿脚不便,她又心软下来,起初她打算让阿笙代劳,但是容相蔺看似身形瘦弱,实际上倒挺有重量的,阿笙不像她能扛动百来斤的米,肯定是搀扶不了容相蔺的......
「阿笙,要请你找荣三过来搀扶容相蔺了。」苗井想,毕竟昨晚容相蔺也挺善解人意的,知道她脚伤也没让她走路,她理当也该为他着想,虽然最後给她加了五匹布的绣花是有点可恶。
阿笙点了点头,准备转身就去,容相蔺便出声阻止,「不用,阿笙你过来扶着轮椅。」
由於阿笙昨晚容相蔺交代要多注意寿眉她们的事,她并未做好,很是懊悔,又因如此造成苗井扭伤脚,不仅懊悔还愧疚,所以现下容相蔺不管要她做什麽,她都会言听计从,随後,就依言上前,紧抓住轮椅後头的手把,稳住轮椅。
苗井知道容相蔺自尊心强想凭藉自己力量去坐上轮椅,可阿笙手劲小要撑住容相蔺坐过去轮椅上的重量,这要是一个没弄好,他俩都会受伤,於是她二话不说,也不管脚伤,起身就朝容相蔺走了过去,一手抓起他的手臂,一手环抱着他的腰,一鼓作气将他抱起移到轮椅上,这动作之快,快得让容相蔺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稳稳地坐在轮椅上了。
阿笙适才也被苗井的举动惊得一愣一愣,也是没反应过来,当反应过来,她家少爷已经坐在轮椅上了。
「你!」容相蔺很是气恼,可却也不知该如何说苗井,她什麽也没做错,她就只是做太多而已,最後也只是说了句,「你脚伤就好好待着!」
「待不住啊,你们要是受伤怎地办啊?明明是我一个人受伤,结果最後三个人要疗伤?那不是很亏吗?反正我都受伤了,再伤一下也不会怎地。」自己劈哩啪啦说了一堆後,苗井不禁觉得自己说得好像还挺有道理的呀。
「歪理!」容相蔺真没想过苗井是竟然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他想了很多说词要说她,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盯着眼前的她,想起这个不顾自身安危的姑娘是她家中所有人的支柱,大小事都是经由她,所有的担忧她在扛,所有的困苦她在担,所以养成她的奋不顾身,他实在......无法苛责她。
「噫!容相蔺你怎地知道我心里在想啥?难道我说出来了吗?」苗井瞪大她那双杏眼,眼里有些惊恐。
容相蔺叹了一口气,没理会苗井的震惊,只是转头吩咐阿笙,「阿笙,你现下就去找大夫。」
「是,少爷。」阿笙见苗井这样大动作,脚伤大抵也加剧,立刻答应就转身快步离去。
容相蔺看向还在惊恐的苗井,说了句,「坐下。」
苗井就依言乖乖坐下,她以为容相蔺又要训她,她就吞了吞口水,但他只是抡着轮椅靠近她,随後弯身抬起她的左脚,这动作吓得她哇啊叫了一声,还身子不稳往後倾了倾,「哇啊!你要干麻!」
容相蔺没有理会她,只是将她的左脚放到他的腿上,他修长的手指轻碰在她的脚踝上,轻柔地揉捏着她的脚踝,苗井稳住身子後,见眼前之景,只是愣愣地张着嘴,容相蔺抬起头发现她一副傻愣地模样後,说了句,「把嘴闭上,真蠢。」
「噢。」苗井只好乖乖闭上嘴,然後哼了一口大气,想着自己居然渐渐习惯容相蔺对她各种批评言论,不是丑就是蠢,她觉得习惯真可怕!
只是,眼前的容相蔺居然替她揉脚,恍惚之间,令她想起自己嫁入容府的那日,容相蔺跟她说──
「......你於我来讲只是我娘花钱雇来照顾我的ㄚ头,你只需同我在容府里表现得相敬如宾便可,余下的时间我不干涉你,你也别仗着身分要求我什麽。」
当初的容相蔺,摆明着他俩就是井水不犯河水,而且他的性子极其冷漠,嘴巴相当不饶人,可看看现下的他性子倒是柔和了不少,没有以往过重的戾气,还会处处帮她,虽然有时候嘴巴还是不饶人,但怎地说,她也不怎地讨厌他了,对他这个人也有些好感,觉得是可以深交的人,而且她其实挺感谢他的,尤其是文柔污蔑她的时候,毕竟先前在外头打拚,大部人为了讨生活绝不会帮被冤枉的她说话或是澄清,她不怨那些人,在这种世道讨生活确实不易,得罪那些雇主绝不会有好下场,可如今她遇到一个不畏惧任何事的人可以帮她说话的人,她心里是有些忡动,或许是因财大势大关系所以,他才无所畏惧,但又如何?有些人财大势大也只会欺辱弱小。
容相蔺他规矩是多了些,可他从不仗着身分欺压人,容府里的家仆不想来伺候他也只是因为他性子乖张,就算真的要来伺候他也顶多哀号几声罢了,但若是被分配到文柔那做事,他们可不是哀号几声就能解决,甚至会掏出一半月钱找人给他们代职的,除非是缺钱缺得紧的人,不然没人想去文柔那做事,这些情况都是她亲眼所见,至於她为何会看见,说实话就是路过不小心撞见而已。
她也不免想起阿笙昨晚跟她说,「少奶奶,阿笙觉得少爷的性子好像柔了几分啊......嘻嘻,肯定是少奶奶你的关系!」
她没来由得笑,她想这和她能有什麽关系,容相蔺的心性本来就不差,只是因脚疾伤了自尊,才导致他後来的乖张冷漠,把自己关在一个带刺的壳子里,别人碰不得而他也无意出来,因为出来,他也会被壳子上的刺给扎伤。
她觉得容相蔺不愿因脚疾而受诸多关注及关切,他想要的大抵只是,能把他当作一般人看待吧,就好比,每个人身上都有一项残缺,一项不完美,有的人是不会煮菜,有的人是不会缝纫,而有的人只是走路不便,对於这样的不完美,他想要的仅仅只是这样吧,不要令他感到自己是被可怜同情的一方,不要令他觉得自己自此就无用,他其实和大家都一样,能做的事还有很多。
「哎呀,这脚不能走了,多可怜呀。」
「你说好好的一个公子哥,怎地就这样了呢?」
「这後半辈子还怎地过啊?」
这些话语,大抵就是容相蔺不想听的吧。或许有时自己心态一转也就不会难受,但有的人就是无法自己转换心态,需要他人帮助,需要他人从他的残缺中寻找出他的完美。
所以苗井着对容相蔺微微笑着,她喊了一声,是他的名字,「容相蔺。」
这会专心致志替苗井捏脚的容相蔺才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人,看着对他浅浅笑着的人。
「你其实挺好的呀,日後肯定会有姑娘真心欢喜你的。」苗井真的是这样觉得,毕竟她都跟他朝暮相处好几个月了,她真觉得容相蔺是个不错的人,除了脾性有点难捉摸,嘴巴有点坏,有时需要人搀扶,也没什麽不好的呀,不仅长得好看又有才华甚至还很有钱,而且容老爷和容夫人也算是明理之人,怎地就没有姑娘想嫁他?她都听说那些姑娘都避之唯恐不及!她真真不解。
容相蔺望着她,轻吐了一个字,「你......」
「嗯?」苗井歪了歪头,等待容相蔺的下文,可他缓缓地抿起唇,却不再继续说,她固然觉得奇怪,但也没追问下去,毕竟容相蔺就是个藏着拽着的人,他不愿说,她也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
昨夜,容夫人见自家儿子瞧儿媳时的神情,那眼中宛若有暗潮汹涌,看似情中纠结挣扎,容夫人觉得很兴奋!那可是襄王有情的徵兆啊!
她知道,自家儿子心善,因顾及脚疾不愿去耽误一个大好姑娘,可她为人母为人子孙,她想要有人来照顾她儿子,有人替他们容家开枝散叶啊......所以她打算前去找儿子和儿媳谈谈生儿育女这事,这种事得打铁趁热,趁自家儿子郎有意,事情才会好办些!
容夫人向来是个当机立断的人,隔日一早就带着罗锦一同前来儿子与儿媳居住的院中,这脚才刚踏入庭院里的青石地板上,就见阿笙急急忙忙地从屋里快步而出,阿笙抬头见到容夫人和罗锦,赶紧停下脚步,向二人福身问候。
容夫人见阿笙一脸愁容,还从屋里急急走出,怕是屋内的二人出了什麽事,心惊胆跳地询问,「阿笙,蔺儿和阿井怎地了?你为何匆忙而出?」
「回夫人,少奶奶昨晚伤了脚未能及时医治,导致伤势严峻,阿笙正要去请跌打大夫来给少奶奶诊察伤势。」阿笙恭敬地回答。
得知不是什麽急症後,容夫人稍稍喘了口气,但她也立刻吩咐罗锦,「锦儿,赶紧的,去请之前给蔺儿医治过的温大夫来!」
「是,夫人。」罗锦颔首,转身就走,阿笙见状也紧跟上。
容夫人心想,苗井这孩子也真是的,怎地伤了脚都不说呢?这要是怎地了,她该怎地交代姜綉啊......
随後,容夫人快步走进屋内想要查看苗井伤得如何,她一进门转进左侧内间正要出声告知他们,就见苗井坐在床榻上,容相蔺则面对苗井,大腿上还搁着她的腿,而他正用双手轻柔揉捏着苗井的脚踝。
「嘶──」此时的苗井疼得皱起眉头,倒抽一口凉气。
苗井心想,这人怎地这样啊?适才话又不说完,手劲突然一大,捏得她生疼,她这又说错什麽了?她又惹他不开心了?
「昨晚让你按捏,你倒是倒头就睡,现下肿成如此,活该。」容相蔺边按捏边碎念,苗井欲哭无泪,她昨晚是真的身心俱疲啊,当然倒头就睡啊.......她苦着一张脸,真想把适才说「容相蔺你挺好的」这句话给收回!
容夫人瞧二人氛围如此和谐,心里那个欢快啊!那个激动兴奋啊!差点没手舞足蹈起来!
苗井紧皱着眉,也没听她喊疼,只是嘶了几声,容相蔺抬眼瞧她,发现她紧盯着她的脚,一脸愁容。
「你这伤只是看似严重,不必担忧,还有......」容相蔺顿了顿话语,苗井便看向他,内心正在猜测他这次是说还是不说,然後他说了句,「疼就说出来,没人会笑话你。」
「怎地不会,你就会笑话我啊!」苗井立刻脱口而出这句话,不禁让容相蔺抽了抽嘴角。
「噗哧!」容夫人忍俊不禁,笑了出来,让苗井和容相蔺纷纷转头看向声音来处,苗井见到容夫人有些惊讶,容相蔺的神色并未有太大改变。
「容......娘!您怎地来了?」苗井本来想起身,才想到自己脚伤行走不便,而且脚也被容相蔺握在手里,她不太好意思地说,「娘,恕阿井不能起身迎接您。」
「娘。」容相蔺喊了声,容夫人点点头,随後说,「没事、没事,脚伤了就休息,我就是闲来无事找你们聊聊天,你俩就别太拘谨啊!」
容夫人一脸容光焕发,嘴角都要咧到天边去,她坐在茶桌旁的椅凳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互动。
然而,容相蔺真真不拘谨,继续扭头给苗井揉脚,苗井有些慌张,伸手要拦容相蔺,也想把脚从他手里抽回,可他丝毫不为所动,苗井想,有哪个为人母的能容忍自己儿子在她眼前给儿媳揉脚的啊?
之前他们镇上有位松儿姐姐就是丈夫给她揉脚,两人本来其乐融融,可她婆婆一见,还大发雷霆,宛如天要塌了大骂那个松儿姐姐不懂礼数,居然让堪比天的丈夫给自己揉脚,不足为人妻子,松儿姐姐的婆婆本就不喜欢她,因此事,之後待她更差甚至各种刁难她,松儿姐姐的丈夫也并未处理婆媳二人的问题,後来松儿姐姐受不了婆婆的故意找碴和咄咄逼人,最终选择与丈夫和离。
她虽然不在乎和不和离,但她怕与人交恶,她可不想得罪容夫人这样厉害的角色。
容夫人见苗井慌张为难,不免又笑出声,「阿井,我们家蔺儿的手法可说是一绝!我和他爹都享受过,当真好的没话说,他多少学过经络按拿之术,多按拿些也能减缓些不适,你就让蔺儿帮你吧。」
「娘......谢谢,还有谢谢你,容相蔺。」一向大大方方的苗井,不免面红耳赤起来,没想到容夫人注意到她的心思,还完全不恼火,甚至怕她难为还特地说了这些话,让她不用胆战心惊。
容夫人见时机成熟了,见缝插针问了句,「那你们打算何时要个娃?」
当下苗井啊了一声,容相蔺的手也顿了一下,他们再度齐齐抬头看向容夫人。
只见容夫人一脸难掩的兴奋与期待,盼着他们的回应。
苗井求救般的看向容相蔺,容相蔺感受到她的目光,朝她看了一眼之後又转过头跟容夫人说,「娘,目前孩儿并未打算,得先让阿井在书画、算数上建立基础,年末店铺会开始繁忙,阿井也该是替容家分担些算帐、交际之事。」
苗井一听,讶然不已,她从未想过容相蔺要将这等大事交予她,不过他也有可能只是在应付容夫人,让容夫人不再追问生孩子的事。
容夫人也意外自家儿子的想法,帐目一向由容家的当家或当家夫人来执掌,目前帐目都是先过她的眼,再交予容相蔺去核算,她确实有意将此事慢慢交由苗井处理,可一想到苗井才刚嫁入容家,不想让她多有压力,学习之量如此庞大,怕是会负荷不了,这忙出毛病可怎地怀孩子呢?她又怎地对姜綉交代?
却不想,自家儿子这麽快就想让儿媳打理帐目,她想,儿子这到底是在拖延生娃的事,还是真心想让儿媳拥有实权?可她更希望生娃先啊!
「既然如此,年後有无打算?」容夫人不死心,锲而不舍的一定要追问个时候出来。
苗井相当震惊,心想容夫人怎地重点还在生娃,这大事都要落入别人之手了啊!
「娘,那个......」苗井张口想提醒容夫人,这等大事绝不能忽视,可容相蔺却抢先答应,「此事不急,顺其自然。」
听於此,苗井是松了点气,容夫人听了那可是一肚子气,她重拍了一旁的茶桌,倏地站起身来,「你三十又二了还不急!?你爹在你这个年纪,你都十五而立了!」
苗井被这一拍吓得缩了一下身子,而容相蔺纹风不动,依旧淡定自如,还说了句,「娘,实话同您说,孩儿并不打算要孩子。」
这话说的真不是时候,苗井觉得能预见容夫人要气得生烟的模样!
容夫人不负所望真真又拍了一次桌,可她接下来只字不语,过了会就直接坐下,深深地重重地叹了口大气,语气似无力似无奈,「蔺儿,为娘知晓你在顾虑什麽,可我们容家需要有人开枝散叶啊......阿井,你也不打算要吗?」
「啊?呃、呃......那个......阿井听、听夫君的!」苗井认为这不是她想不想的问题啊......不过说实在,她确实没想过往後人生里要生孩子为人母这件事,毕竟在她嫁人之前,她就只想着赚钱,嫁人的当日,容相蔺也同她说对她没兴致,就算容夫人直提起这件事,她也没太放心上,最主要还是得看容相蔺的意思,她就只是拿人钱财,予人所求。
「怎地连你......哎,罢了罢了,我就当你们现下不打算要吧。」容夫人感到有些头疼,自家儿子的性子固执也不是一两天的事,短期内,他怕是不会改变心意,她也就只能另想他法了......
「娘......」苗井张了张嘴想说什麽,她不愿见到容夫人愁容满面又无奈的神情,可她什麽也说不出来,她既不能如容夫人的意,也不会去违背容相蔺的话,她再说什麽也只是无用。
「哎!还以为年後就能抱孙了哟,如今看来,难也难也,人生最後这麽点冀望大抵也实现不了了罗......」容夫人摇头晃脑着,而容相蔺的目光却是盯在了苗井脚上,双手也没动作,她想,容相蔺大抵在纠结吧,他对她没兴致,当然无法要孩子,也无法遂容夫人的愿......她得想个办法解决,不然就愧对容夫人和容相蔺这麽照顾她了!
哒哒哒──急促的脚步声从远至近,紧接着,房门外有人在喊,「夫人!少爷、少奶奶,大夫给请来了!」
「好,快请大夫进来!」容夫人吩咐一声,阿笙先是打开房门,罗锦才领着一位清瘦年轻的男子和一位提着药箱的孩童进门。
「见过容夫人、容少爷、少奶奶。」清瘦年轻的男子对着他们弯腰拱手,而孩童也跟着他微微鞠躬。
容夫人起身迎了过去,却疑惑地多瞧几眼这眼前的年轻男子,她问起,「咦?小兄弟,你可是温玄明的徒弟?」
「是的,夫人,在下姓石名空青,这位则是空青的药僮,苏木,至於师父他早些时候为崔大人治病去了,师父曾交代过弟子,容老爷与他交好,这容府要有什麽事,若他抽不出身,弟子得先过来瞧瞧,师父不能亲自前来,还请夫人不要见怪。」见石空青谈吐得体,容夫人点点了头,她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自然不会怪罪温玄明怎地就派来个小夥子,她认为温玄明医者仁心且爱面子的人,教出来的徒弟肯定也不会马虎。
紧接着,容夫人就请石空青过去给苗井瞧瞧脚伤,她说,「不见怪不见怪,就是请空青你能赶紧给我家儿媳妇瞧瞧这脚伤呀。」
「夫人且宽心,在下医治跌打损伤很是拿手,江湖中人的伤几乎都是让在下给医好的!」石空青自信满满,吹嘘自己像是在话家常般平常。
「江湖中人?」在场除了容相蔺和苗井,容夫人、罗锦和阿笙则是不约而同地问了句,石空青见她们一脸疑惑就打算解释顺带继续吹捧自己时,他一旁的药僮苏木便高举药箱递到他手里,这一开口,众人才知道苏木原来是个小女童,她面无表情地对石空青说,「石大夫,请为伤者及时医治。」
「啊,是是是......」石空青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後脑勺,对众人嘿嘿一笑,接着就将药箱摆置茶桌上,一打开便是琳琅满目的药瓶,随後认真地挑选着......众人没想到这个小女童说起话来十足威严,石空青都敬她几分,该不会是个才高过人的神童吧?
石空青挑药瓶挑到一半,这才不太好意思地搔搔後脑勺对容夫人他们说,「这个......在下医治的时候,不太喜欢有人在边上看着,所以待会能不能请夫人你们暂时离开呀?苏木会留下,你们千万别认为在下是什麽歹人!天地良心,在下可不会对少奶奶怎地!」
一干人听他这麽说,倒是不知道该回他什麽,不知是他想太多还是他们想太少。
正当一夥人要踏出房门时,石空青冷不防地又说了句,「啊!对了对了!容少爷要留下!」
本抡着轮椅的容相蔺停住动作,难以理解地看着拿着药瓶和针包的石空青。
「呃,那啥......就听师父说,容少爷曾跟着他学过经络按拿之术,还说容少爷学了他的精髓,在下不精这方面的活儿,所以想趁此机会和容少爷讨教讨教,不知容少爷赏不赏脸?」石空青嘿嘿笑着,看似是真想要讨较一般。
容夫人想,这是让自家儿子多接触别人的机会,也不等自家儿子说话,就快速地替他决定,「肯定赏脸的!蔺儿,你说是吧?」
「......是。」容相蔺一脸无奈,他难道能说不是吗?
见到容相蔺乖乖听容夫人的话,苗井不免暗自偷笑,心想容相蔺这人还有点有趣,就是他有时候会莫名听父母的话,还一副拿他们没有办法的模样。
「好了好了,那我们就先出去了,空青,若有何吩咐,再找阿笙啊。」容夫人领着罗锦和阿笙一同出房门,之後侧过头对阿笙说,「阿笙你就在门外候着,我和锦儿先回去了。」
「是,夫人。」阿笙恭敬地送容夫人离去後,就执行被交付守在外头等待传唤的事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