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土方的音量足足高了八度,一双剑眉拢得死紧,「你这笨蛋!」
雪村与朱琬萍,同时因为土方突然的大嗓门而明显吓了一跳。
回过神後,雪村俏丽的小脸漾着乍闻天籁的惊喜,倒是朱琬萍,逐渐拧起秀气的弯月眉。
朱琬萍:『这阵子伤兵增加太多,迟早会影响新选组的战力,再跟鬼族缠斗是不智之举。』
土方:「如何安排或调配战力,由我这个副长来烦恼,轮不到你一个女人家操心。」
朱琬萍:『保护新选组的人不受到无谓的伤害,也是你这位副长应尽之责。』
土方:「一点都没错,所以被新选组纳入羽翼的你,给我安分的待在屯所里。」
朱琬萍:『我说过,待在新选组只是暂时的,我的目标是找到回去自己世界的途径,鬼族里也许有线索。』
土方:「我不管鬼族有没有你要的线索,要不你眼下立刻有办法回去、要不你就是已经回去,否则,你哪里都不准去!」
朱琬萍:『……』
静静凝视着上吊两眼、蹙紧眉头、说起话来粗声粗气的土方,朱琬萍陷入长长的沉默。
隐约,她似乎感受到一股温热的甚麽,缓缓自心底某处开始涌现。宛如刚从伤口汩汩流出的血液,湿稠、黏腻,乾涸前都带着暖人的温度,却教人心惊。
『如果可以,真希望我能不用这麽说……』
垂下视线,朱琬萍的目光停留在土方左手背上那道已经结痂的刀伤,娓娓道来的自语犹如秋风低吟:『当初一句话阻止了山南先生出差,却引发至今不同於原先命运的一连串差异。从近藤先生大阪遇袭开始,到今日原田和永仓两位组长、甚至连山崎都受伤……我的愚蠢,已经对大家的命运造成了影响,而这样不好的影响,还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结束……眼前,只剩下斋藤暂时安然无恙……』
抬起烟波缥缈的水眸,朱琬萍微扬的唇角,浅浅勾勒一抹无助与自责:『只能倚赖土方先生,阻断这样恶性的连结,保护斋藤先生。』
——想带走她,你得先踩过我的屍体。
白天时斋藤说过的话,始终在脑海里盘旋,对照着梦里血迹斑斑的身影,有股沁冷泛寒的疼痛隐隐在胸臆间发胀,让她想起了源先生的死。
源先生在大阪阵亡,她没有见过他的遗体。然而,她却突然很怕斋藤在她眼前变成一具屍体,这样的恐惧无以名状,却巨大得闷得她无法顺畅呼吸,在感到快窒息的当头,她甚至不害怕什麽鬼族了——
反正,在这里她是不死之身,不是吗?
「你所谓的『与原先命运的差异』,我们体会不到,但是你和千鹤都知道『罗刹』和『变若水』的存在,为了严守幕府的密令,除非以死封口,否则——你们就必须待在新选组的监控之下。」
深沉的紫眸掠过几许杂沓的微光,土方瞅着眼前这双隐隐轻颤的黑瞳,不自觉地又放软说话的声音:「真要说变数,只怕是从你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产生了。」
再次沉默的凝视着紧皱眉心的土方,朱琬萍有股错觉,似乎依稀听见了他声寒音冷里的叹息。
『琬姊姊……』雪村的担忧,清晰地浮现在她清澈的大眼睛里,『你还好吗?』
她能感觉到琬姊姊在发抖。
这是第一次,总是从容不迫的琬姊姊,显露她的无措与心慌——虽然,她尽可能的用微笑掩饰。
「我当然不会让部下白白送死,但我说你啊,就不能对我们新选组多点信心吗?」
土方蓦然起身,笔直地越过雪村与朱琬萍,唰的一声拉开她们身後的格扇。「还有你们!到底打算偷听多久?」
「甚麽?」雪村和朱琬萍同时回头。
山崎蹲着,原田弯着腰站着,永仓半蹲在山崎与原田之间的空隙,斋藤背对着站在原田身後。
「欸……」虽然被抓包而呈现短暂的呆滞,永仓仍然搔着头,一副傻笑无敌的走进里头打招呼,「睡了一觉,小琬的精神看来好多了啊!」
「是啊是啊!果然是前阵子太累的关系。」原田立刻涎着笑脸,跟着闪过土方彷佛带刺的眸光,一屁股坐到雪村与朱琬萍身边。
「琬、琬小姐有腿伤……」山崎赶紧尾随原田进屋,「我去看看!」
「很抱歉,副长。」视线着地,斋藤一脸认真,「我们——」
「算了!」立於门边的土方,淡淡的朝室内瞥了一眼,「你们都听见了也好,省得我还要再转述一遍。」
「琬小姐……」山崎看了一眼朱琬萍所穿的剑道裤,「请你卷起裤管,让我确认你的伤势。」
「不,不用麻烦,我真的不要紧。」眨着眼睫,朱琬萍仔细逡巡面前这三个男人,「倒是你们,都还好吗?」
「别自责,小琬。保护女人本来就是男人该做的事。」原田温柔的拥着朱琬萍的肩头,「况且只是皮肉伤,根本算不上甚麽!」
「左之说得对!」右手揽着雪村、左手搭住原田,永仓话说的豪气干云,「无论千鹤还是小琬,我都会保护你们的,因为我就是男子汉啊!」
「是啊,谢谢你,永仓先生!」雪村的笑容,有着纯粹的天真无惧,「这下琬姊姊就不用再担心了吧?」
「你们真是——」一群笨蛋……
压低视线,朱琬萍极力忍住不让眼角泛潮,不想让那颗被莫名融化的忧心,於此时此地倾泄出满腔无以名状的惊恐。
他们真的……没关系吗?
「斋藤。」
「是,副长?」
「盯紧小琬,别让那只鬼骚扰她,也别——」土方低语,「让她做傻事。」
「是的,明白。」右手握住佩刀,斋藤的拇指轻轻地敲了敲护手的刀锷。
总是沁凉的眸光,在触及那缕单薄的背影时,无声地熨上了些许本人都未曾细究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