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
「对方的身份、以及为什麽找上你……」
双臂抱胸，土方深深的瞅着眼前这张沉静的面容，「你心里有何盘算，说吧。」
当她请求单独与他会谈时，他便认为情况可能有些棘手。如今见她一脸肃穆的神情，更让他感觉到事态可能严重。
睇着雪村好半响，朱琬萍在心里叹上一口气。当她转头迎视土方询问的眸光时，置於腿上的双手下意识的揪紧裤管。
『风间千景及天雾九寿，今早袭击屯所的那两个人，他们是拥有强大战斗力的鬼族。在池田屋打伤总司与平助的人，没意外的话就是他们。不过他们不是长州派的同党，目前为了报答萨摩藩的恩惠而听其差遣，但是鬼族究竟欠了萨摩什麽人情，我就不清楚。』
「根据山崎的报告，他们袭击屯所是为了带走同伴——也就是你。」眉心微蹙，土方低沉略哑的嗓音中，夹杂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你怎麽会被他们盯上？」
比起千鹤时常随队外出巡察，她反倒鲜少离开屯所，不至於是在路边被指认的吧？况且，她是来自异世界的人，并非鬼……不是吗？！
『池田屋事发那一晚，袭击屯所的浪士之中，有人砍中我的左腿。』垂下眼睫，朱琬萍无奈低语，『我应该在那时候被当成鬼了吧！』
她还记得那个人因为剧烈惊吓而扭曲的脸孔。当千鹤与率队赶回屯所救援的原田找到她的时候，那人已经趁乱逃跑。
「池田屋事件」是会津与长州的冲突，鬼族目前效力於萨摩，想必那个人将这惊人的情报带走後，一并传递给萨长两派了——新选组里，有鬼。
「你被砍伤了？」土方看向雪村寻求确认，「没有其他人知道吗？」
『琬姊姊？！』同感震惊的雪村一脸忧心忡忡，『伤到哪里？现在觉得怎麽样？是不是还很痛？』
原来，琬姊姊自己都受了伤，这阵子却还跟着她忙进忙出、协助照顾屯所里的伤兵。难怪连斋藤先生都说，琬姊姊看起来疲惫得需要多休息——因为，她自己根本就是一名伤患啊！
『我没事，千鹤。』朱琬萍伸手揉揉雪村的後脑，微笑着。
她是没事，没带伤、不见血。疼痛会随着时间自行减退，不需要特地拿出来说嘴。
还记得小时候幼稚无知，为了迫使爸妈早点回来、牵着她的手带她去看医生，她经常装病不上学，甚至故意弄伤自己而毁了不少名牌服饰。结果被她盼回家的不是爸妈温言软语的疼哄，而是二十四小时轮值的管家与专属的家庭医师，从此过着更加被监禁与管控的生活。
对人示弱，果真是很白痴的一件事呢！
「等一下让山崎帮你看看腿伤。」捕捉到她笑容里稍纵即逝的感伤，土方不自觉地放软声调。
「不用麻烦，已经差不多……」痛到麻痹——为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朱琬萍下意识吐吐舌头。
「必须看看！」明摆着不许还价的阎王脸，土方话锋一转：「即便如此，但是对方怎麽会指名道姓的找你？」
按理说，雪村琬并非正常人的真相，只有组长级以上的少数干部才知道，队士们对她的认知是「总长的眷属」，所以当晚逃走的浪士绝对不会知道她的身份、甚至是姓名。除非——
土方倏地抬眼，正巧对上一双幽深如潭的黑眸，眸底隐约波动着月光。
『你想的没错，十之八九应该是那样。』朱琬萍唇角微抿，轻叹：『至於是谁，就有劳土方先生睿智，把他揪出来了。』
「你会这麽说……」土方挑眉问道：「表示连你都不知道是谁？」
『不知道。』朱琬萍无奈的摇摇头，『事实上，这一切的演变，已经超出我原先所知道的，许多。』
而且是——太多了！
「是吗？无妨。」接过雪村递上的茶水，土方轻啜一口，抬眸。「我会把那个人找出来的。」
「接着……」
深深吸上一口气再重重吐出，朱琬萍定定的瞅着那双总是浩瀚如海的紫眸，『请土方先生下令，当鬼族再次来犯时，任何人都不要拔刀交战，让我跟他们走。』
『这样不行！琬姊姊！你不能用这种方式——』用力揪住朱琬萍，雪村简直无法置信自己的耳朵，『不要这样牺牲自己！』
『别用这麽沉重的字眼，这不算甚麽牺牲。而且……』淡淡勾起一抹笑，朱琬萍问道：『千鹤喜欢新选组、喜欢大家吧？不希望有人再受伤，对吧？』
『可是，我也喜欢琬姊姊、也不希望你受伤！』彷佛用尽全力，雪村紧紧抓着朱琬萍的手腕。
『我不会有事。』手腕阵阵发疼，朱琬萍的神情，却平和淡漠得让人心凛。
「土方先生……土方先生一定会想办法的！」一时情急，雪村不自觉说着日语，「我们要相信他！」
「我说你们，不管要我想什麽办法，都得先说清楚是为了什麽事吧？」被久晾一旁、等不到翻译传达的土方，翻着白眼出声。
「土方先生！」雪村满脸是见到救星的雀跃，开始认真转述，「琬姊姊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