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绢两眼无神的望着眼前紧皱着眉头的男人,看着他张合的唇,耳里却听不见他的声音。
从他说了那句话之後,就再也听不见後面他说的一切了。
「绢绢,是我的错,我没能力保护好他。」
保护好……谁?他都说了什麽?她把手移到小腹那儿放着,却再也感受不到那里有任何生命。
「皇上,孩子……为什麽没了?」良久,她哽咽地开口,从莫辽天告诉她事实的时候她都没落下任何一滴泪,可这一开口,眼泪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再也止不住。
「太医说,是你近日燃的宁神香中掺有麝香。」莫辽天望着眼前彷若失了魂的女子,疼痛在心底蔓延,失了这孩子他也相当难过,可他知道……文绢比他承受的痛要来得太多太多。
「怎麽可能?那可是惜竹拿给我的,她不可能会害我!怎麽会……怎麽会呢?」她倒在莫辽天肩上嚎啕大哭了起来,她不相信惜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俩相依为命那麽久,怎麽可能会害她?
莫辽天只是轻轻拥住她,阖上双眼,落了两行清泪,颤抖着道:「那香……是惜竹从皇后那儿取来的。」
话音方落,她只觉自己像是被雷劈了似的,打她入东宫以来一直都很尊敬赵宁思,她敬着赵宁思是太子正妃、皇后,有任何事情她都处处让着,可为何赵宁思还要害她?
「这麽多年我一直都让着她,她为何还要害我至此?我做了什麽对不起她的事了麽?我得罪她了麽?凭什麽要让我的孩子受罪!」
她推开了莫辽天的怀抱,泪眼中带着无尽恨意,看上去甚是狼狈却带着戾气,他愣愣地望着她,此刻她的模样竟是如此吓人。
「你出去吧,我不想见你。」似是察觉自己失态,文绢低头叹了口气。
莫辽天心疼的望了她一眼,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情绢宫。
「惜竹,替我备一份纸墨。」
惜竹缓缓从门外走入房内,一张脸早就哭花了,她只是瞥了一眼,眼底丝毫生气也无。
「惜竹不求娘娘原谅,只求娘娘赐奴婢一死。」惜竹爬到了她床前跪了下来,不停地嗑着头求着她能赐死。
她只是冷冷瞧了惜竹一眼,她知惜竹当初是为了她好才去和皇后讨宁神香,可是尽管知道惜竹是无心的,她还是没法和以前一样对待惜竹。
「本宫让你去备纸墨没听清麽?」她大力的拍了床板一下,语气也变得凌厉起来。
惜竹一时呆了,她跟着文绢这麽多年来从来都是平辈相称,如今却听文绢一声本宫,刺疼了她的心。
「……奴婢知道了。」
「小嬿……姊姊没能保住这孩子的命,害你也没法做姨母了。只是姊姊好恨,自我入东宫以来,便对如今的皇后步步忍让,她虽有些刁难,却不曾真正害过我,岂料如今却痛下杀手害我失了孩子。见你的事儿可能得缓一缓了,望你体谅。」文绢搁下笔墨,眼泪又再夺眶而出,晕开了信纸中的墨迹,可她却只是瞥了一眼,照样放进了信封。
「娘娘……。」一旁的惜竹见她如此,轻轻唤了她一声,却换得她一道冰冷目光。
霎时间,惜竹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凉了,这几年来主仆相伴皆毁於一旦。
「我知你无心,可这是我的孩子,我实在做不到和以前一样把全部的真心都给你。惜竹,我知道你当初取那宁神香都是为了我好,可我真的……真的做不到。」她走向惜竹,把信交到了惜竹手上,眼里盛满了无奈。
「奴婢知道了,这事奴婢也有责任,娘娘并没有赐奴婢死,奴婢便已知足。」惜竹只是低下了头,不敢与她对望,接过信的手此刻正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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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绢五年,春。
「惜竹,外头的花都开了,开得好美。」文绢躺在寝宫外的竹椅上,暖阳洒落在她身上,模样可谓倾城倾国。
「娘娘,要不咱们出去走走?看看这花可好?」
文绢阖上双眼,良久才答一句:「好。」
惜竹搀着她走到了御花园,心下暗道不好,当初文绢便是在这儿没了孩子,如今又看见这御花园,万一心情又糟了怎麽办?
她瞥了一眼文绢此时颜色,只见她淡淡地望着御花园内的景色,像是什麽都尽收眼底又像是什麽也没望入眼里。
「惜竹,前面那个人……是国师洛煜吧?」走到一半,文绢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正要去肖龙殿议事的白衣男子问道。
「正是国师。」
「我知道了,你先回宫吧,我有事想找找洛煜。」文绢摆了摆手,便独自一人往肖龙殿的方向去了。
她确实有事想问问洛煜,自她入了东宫,後来入了皇宫,这些年来每每遇见洛煜,他眼底总是闪过一丝心痛。照这反应来说,他应是认得她,可身为国师自是要与皇上亲近,他又是为何要保护她不说出她的身分?当年洛府赶人赶得那样匆忙,如今他又安得什麽心?
一路走到了肖龙殿,殿中传出莫辽天和洛煜交谈的声音,她思量了下,便站在外头等候,打算等洛煜议完事再问。望了眼守在宫门外的侍卫,她开口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本宫在这儿候着。」
「这……贵妃娘娘,臣等都是皇上所安排在这儿守卫的。」
她挑了挑眉,「怎麽?你们难不成认为本宫会伤了皇上和国师?」
侍卫一听脸都绿了,连忙下跪道:「臣等绝无此想,臣等告退。」说完便匆匆的离去。
才刚赶完人,却忽闻殿内洛煜的声音大了几分,她仔细一听,霎时傻住了。
「可当时文家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非得灭了文家?」
「洛煜,孤愿意吗?可文家的老当家是当年凝妃的靠山,这样一来,孤和太后怎麽办?太后一氏的势力早已不如文家,若是孤没有拿到皇位,今日被灭的便是孤和太后一氏。」
只因为……要护着自己和自己母亲的势力,便要让她家破人亡吗?文绢此刻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抽走了魂,心痛得险些站不住。
「那你大可以针对当时的老当家,为何要灭了文氏一族?满门抄斩就不觉得过分吗?」
莫辽天苦笑了一声,「当年贪污的事情确实是孤设计的,可当年我把奏摺呈上去的时候,是先皇自己动手改的,把原先最重只判流放边疆的罪改成了满门抄斩。」
先皇……?为何先皇要这般对待文家?她明明记得当初先皇对文家可说是极好的,为何能如此毫不留情?
「洛煜,孤知道,你和文家长女自小便订了娃娃亲,可这段姻缘却硬生生被孤给毁了,你肯定会怪罪孤。可你要相信孤,孤真的没料到最後竟是灭门这样凄惨的下场。」
文绢拖着步伐离开了肖龙殿,她觉得现在的她真的好累好累了,他为了皇位,宁愿让她丧尽所有。
「文家怎麽就出了你这样的孽种?」倏的,她又听见周遭众人骂着她的声音,她跌坐在地上摀住耳朵,凄厉痛哭。
是,她确实是孽种,她现在是文家仇人的女人,待在文家最恨的地方,甚至还把心掏给了文家的仇人。
「啊──,苍天,为何祢要这般待我?我究竟做错什麽了?」她仰天咆哮,最终仍是不堪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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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了新学校加上又刚开学,事务繁忙,拖稿拖了一阵子,真是抱歉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