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朱正武知道我的秘密,我也知道他的秘密。两个同样保有对方秘密的人,即使要说不熟,也好像不能说不认识。
一直到我们毕业,我们就以这样的状态过完我们的高中生活。
然後,正当我以为,即使我们同校,但是若大的大学校园里,要见面很难,我将在大学里展开一个全新的人生之际。开学一个礼拜之後,我就在人声鼎沸的餐厅里听到朱正武热切的招呼声:「大树同学…大树同学…」
那一刻,我有点惊恐地看着他,然後想着,该不会又要这样被叫四年,所以第一次兴起替自己正名的念头。
讨价还价的结果,是得到朱正武为难的表情,活像是我做了什麽不合理的要求。
「都叫那麽久了,要改口真的很难,要不然不要叫『大树同学』,叫『大树』好了。」
我还想抗议,想不到他却被来找他的同学簇拥着走了,然後这件事好像就这麽成了定局。
再没多久,我在中秋返家的车站遇到他,他兴高采烈地叫住我,跟我说,我怎麽会往另一个方向走,中秋连假车站有特地加开行车路线是避开绕往市区的交通车,快又方便。我只好跟着他去搭交通车,然後,他说以後可以互相提供返乡专车的讯息,那一趟的返家行程,到我站在家门口,已经和他交换了LINE的联络方式。
高中时候的隔壁班同学,到了大学之後,既不同系,也不同社团,看似更该形同陌路的两个人,我们却莫名其妙地愈来愈熟,熟到可以聊天打屁,还可以一起吃饭。
话说回来,和朱正武这个人做朋友,除了和他走在路上要习惯蜂涌而至的注目之礼,和习惯他夸张的好人缘,需要随时和人打招呼之外,其实也没有什麽不好。
更重要的是,他不是会探人隐私的人。认识之今,除了那天捡水沟里的钥匙的时候谈起的对话,他从来没有再探究我的家庭状况。
不过,这样说起来,我是不是也算是个还不错的朋友?因为这些年来,我看着他一直居高不下的人气,与人们投注在他身上的眼光,和他身边总是来来去去的他所说的女同学或男同学,却从没见过他身边有一个能称得上和他来往甚密的朋友,我也从不过问他的感情状态。
当初我们互相保有的对方的秘密,一直到现在,仍保持原样。我想,或许这也是朱正武觉得我是个可以交的朋友的原因吧!
为了堵住朱正武那张讨人厌的好奇嘴脸,我所幸在吃下最後一口咖哩饭之後,把在通识教室遇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
想不到朱正武在听完之後,一脸疑惑:「就这样?」
「对啊!就这样!」我说。
「所以你也没问那个人是谁?」
「没问!」
「那就不用管他了啊!」他接着说,然後像突然想到什麽一样,突兀地低头看时间,然後大声惊呼:「什麽…都这个时候了,我还和同学有约,要讨论专题,快迟到了…」
他说完,连再见也没说,转身就跑了。
盛夏之夜,酷热难耐,微风拂面,就能倍觉沁凉,那一阵微风吹过,徒留一个好像在掏心掏肺之後什麽也没得到就被落在街头的我。
朱正武这家伙真的算我朋友吗?我是太高估他,还是太高估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