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Waiting
那是个很悠闲的午後，林洁媞脚踩着凉鞋，一双细跟绑带的凉鞋更衬托着她洁白小腿的细长，她拿着饮料杯里的玻璃吸管，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玻璃杯的杯缘，发出阵阵细小的清脆声响，她垂首的有时轻啜几口，一张脸的嫣红除淡淡的腮红还有更加鲜明的颜色。
她看着自己的饮料，葡萄柚的粉橘色泽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漂亮的色泽，林洁媞透着反光看到自己的脸，一片嫣红，像是红扑扑的苹果，她忍不住深呼吸几口气，那抹红却没有要消退的意思。
然後她对面座位的椅子被拉开，那个她等待许久的男子，身着卡其色的九分长裤，上身穿着黑白相间的衬衫，她不禁就笑了，桌下的脚也晃来晃去的。
「嗨。」她仅仅是这样简短的打个招呼，是她能想到最适合的开场白。
对方朝着她淡淡的笑着，「学姊，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还是跟从前一样低沉中带着醉人的音调，时光似乎没有将他身上的气质抹灭，他轻轻在人群中一站，她觉得自己就能够轻易的辨识出他，那最清新白皙的一块。
她朝着他笑，把菜单轻推过去，「我们现在也不同校、不同补习班了，别叫我学姊啦，感觉你这麽一叫我都老了。」
对方听闻也笑了，稍稍露出漂亮的一口白牙，似乎是有些局促。
「你说的没错，但我也叫习惯了，一时半刻也改不过来。」
他盯着菜单看了不久，就轻举起手叫服务生，「一杯柠檬汽水。」
他的一切似乎都没有让她幻灭的可能，她忍不住想问他。
「都升上高中了，怎麽还点汽水，我身边好多男生来到咖啡厅都点咖啡了。」她眯着眼对他笑，语气轻松。
「我又不懂咖啡，怎麽喝都只喝的出苦，不用为了跟风自己找罪受。」他回答的语气自信，就如同林洁媞记忆中那个上台解题的少年一般。
她满意的喝了口自己的饮料，上了高中，大家似乎都拼了命想成为大人，多得是点了咖啡却又不懂咖啡的人，她默默看着，只觉得太多人不懂的每个年龄有每个年龄该有的饮料，盲目的模仿只显得自己脑内世界的混乱。
而幸好他就如同记忆中的那般，自成一种自信。
「学姊，啊，算了还是容许我叫你学姊吧，这样比较熟悉。」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却没有那股憨傻，反倒是细致的礼貌，「就是想问林洁希她的状况.......」
「这一顿下午茶不是说要感谢我的吗？这麽快就要切入正题？我还以为我们可以先聊些简单轻松的，不是都这麽久没见了吗？」林洁媞笑笑的提醒。
这句话也是她早就知道会用上的句子，她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方式。
「哈哈，也是，是我失礼了。」他爽朗的笑了，他劲帅的眉毛总是把他一张脸雕刻的更加立体。
「那，学姊你最近过得好吗？」
他的声音状似自然而然，林洁媞却有些过度激动的感受，她可以感觉自己的心脏剧烈的胸口跳跃着，彷佛等待这句话的时间已经太久，久
到她几乎已经忘了自己是为了什麽而持续努力活下去，而他这麽轻松一问，就碰触到她的死寂的那块。
「还不错啊，就是准备一些考试比赛。」她的语气自然地跳跃着。
骗人。
他听到这句话，赞许的笑容浮现，「学姊一直都很优秀，不论做什麽都会完成的很棒，总是不需要老师们担心，但也要小心不让自己太累了。」
「不会累啊，之前也都这样过来的，我早就习惯了。」
骗人。
林洁媞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小刺蝟，想要靠近，却又自然的想要伪装，又或许她根本没想要伪装，只是太久了都是这样的模式，最後变成她的求生模式。
面对魏逸凯，她一直都有些小心翼翼，她有太多的话想说，却又怕太过聒噪、太过沈重，最後只能是这样一点一点毫无痕迹的透露，引颈企盼自己没有说出口的话能被听见。
「学姊总是这样说，但为了要符合自己还有大家的期待，一直都付出了太多的努力，关於这点，就算久久不见学姊，我也还是知道的。」
林洁媞可以感受自己平时引以为傲的表情控管，此时正无可救药的出卖她的真实感受，她忍不住的低下头，吸了好大一口的饮料，却感觉到自己嘴边的笑意难以抑制，是啊，他总是比同龄的男孩多了些善解人意、成熟稳重，让她愿意把最脆弱的软腹显露出来。
「我其实啊......」林洁媞的声音很小，她其实从来不这样讲话的。
魏逸凯爽朗的笑了几声，「学姊你干嘛，这样讲话跟现在的林洁希一样，像我这种本来耳朵就不太好的人，要听清楚都觉得好吃力。」
林洁媞突然心一冷，嘴巴就这麽一闭，总觉得那句熬在心里好多年的话，又这麽简单的绠了回去，原本放在心里也甜，每次这种时候，却觉得更像是根鱼刺。
最後她决定投降，就像之前的所有时刻。
「希希她还好吗？你应该没有欺负她吧？」她作势对着他挑眉。
「我？」魏逸凯浮夸的几乎要翻了个大白眼，「你去问问她，到底是谁欺负谁？」
他的语气里面有活泼的跳跃，眼光也一瞬间活了起来，林洁媞没有忽略他的任何意思变化，她只能困难的承认现在的魏逸凯更加活生生，好似他在这之前的模样都是过渡期，只为了在这个时刻绽放一般。
「我觉得这样很好，就算她现在这样的状况，你们还是一样可以像之前成为朋友。」她客套的笑着，她看着魏逸凯眼神一瞬间闪烁，她不是笨蛋，她轻叹一声，「好啦，你想问什麽就问吧，我就知道你找我出来一定是跟希希有关，就像前阵子你隔了好久打给我，也是希望我帮忙掩护希希偷跑去跳舞的事情。」
大多了、太沈重了。
林洁媞心里的警报声瞬间响起，但话已经出口了，果然那些刻意压抑的委屈还是会在某些时刻，以其他模式反扑，她等着迎接魏逸凯尴尬的神色，果然太过在意就容易搞砸，她越是想要遮掩对於林洁希的羡慕，她就越是什麽都藏不住。
魏逸凯双手合十，一张帅气的脸上浮现讨好的笑意，「学姊真的不好意思！但是那天状况比较紧急，林洁希她又少根筋，我就是怕她回家跟她妈妈吵架，能帮上忙的就只有学姊了。」魏逸凯稍作停顿，随後他的眼神亮了起来，「不然！这餐就算我的吧？」
「这可不只一餐。」林洁媞笑着提醒，只是藏在餐桌底下的手居然因为这句话而隐隐出着汗。
「当然、当然。」魏逸凯没有察觉到异样的附和。
「我没有开玩笑喔，我一定狠狠敲魏大少爷好几顿。」她欲盖弥彰的补充道。
魏逸凯却只是笑着一张脸，连连点头，还叫了服务生过来，连着就点了好几个蛋糕，可却偏偏他看起来越有诚意，林洁媞却觉得越客套。
她不愿他们的关系成了这样。
「好啦，你想要问什麽？」
魏逸凯抓了抓头，少见的局促不安，「林洁希，她到底怎麽了？她说她不认识我，但看起来也不像在说谎，就像是......就像是她真的忘了我一样。」魏逸凯刻意的傻笑，却更加透露出他有多紧张不安。
这并不是林洁媞印象中的翩翩少年，她认识的魏逸凯不曾为任何事情烦恼，遇到任何事情，他总是轻轻笑着，他总有办法轻而易举的化解生活中的所有逆境，也是这样的状态，他才能有那绝无仅有的绝对自信，林洁媞知道他为何会这样，因为以前的他还没有遇上林洁希。
「希希她忘了很多事，田园教学前好几个礼拜的事情都像是没发生过一样，医生也不知道为什麽会这样。」
魏逸凯的表情异常认真，他坐着沈思，眉头紧皱，「不是，可是她记得李若海，但就是不记得我，我跟李若海明明是一起认识她的，这样说不通啊？」
林洁媞心一惊。
「我们其实也没搞懂，但我现在就觉得她开心就好了，她如果不想记起来，勉强她好像也不好。」
魏逸凯表情有点漠然，他彷佛短暂进入了自己的世界，林洁媞愣愣的看着他的模样，魏逸凯突然苦笑了。
「可是我觉得她现在也不开心。」魏逸凯淡淡的说着。
「什麽？」林洁媞反射的问着。
魏逸凯却是恢复那个灿烂的笑容，「没事。」
「她可以忘记自己想要忘记的，但我也可以让她认识一个全新的我不是吗？」
林洁媞觉得这句话刺耳异常，「希希从那件事情後，个性也变得不太一样，你这样不会很辛苦吗？」
魏逸凯看着甜点店的橱窗，表情里有林洁媞读不出来的情绪，但他最终是笑，笑的很轻，却又感觉很重。
「对我来说，不论发生什麽事，小希就是小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