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希希，我们不用成为太厉害的人，只要能守护住自己身边珍惜的东西就好了。」
有时候我总会认为，就是因为爸爸曾经说过的这句话，让我即便面对姐姐的优秀，不论身旁的人如何隐约的拿我们做比较，我都可以笑得很开心，保有这个一个自己，因为我不是想要变成一个厉害优秀的人，我只要能守护住自己珍惜的东西就好了。
最近的生活自然得不像话，以至於当我意识到发生了什麽事情的当下，仍然脆弱的不可置信地想要呕吐。
「洁希，晴岚去厕所好像去的太久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她？」是一场游戏快要接近结束时，白馥昕突然靠近我跟我说的。
「喔好！」我几乎是小跳了起来，因为她会来主动找我讲话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她没什麽表情，仔细一看才能看到眼神里面的急躁难耐，一反她近期和我讲话的客套亲切，我没机会仔细探寻，她很快的踩着轻巧的步伐加入了队伍。
我们刚好接近整个园区里面最狭小的厕所，因为是在山上，路上有时还会有些青苔，好比我刚刚就因为走的太快，几乎差点滑倒，厕所原先是用木头搭建的，还放有几个小精灵的雕塑，但因为太过潮湿，平时连应该乾燥的木头，都会透出黏腻的水气，时不时还散出一股阴冷，更不用提时不时出没的巨大昆虫们，简直是女生们的天敌，如果不是因为非常危急，大多大家会宁愿走的远一点去其他洗手间。
我想起刚刚晴岚和我说她要去厕所的时候，她跟我说她可能有点中暑，去厕所洗把脸，我才又不禁有些埋怨起自己的粗神经。
「早该去找她的，本来洗脸就不该这麽久。」我忍不住对着自己喃喃自语。
终於走近了厕所，我才听到了以往安静的令人恐惧的空间，有着零碎的讲话声音，和一般讲话的声音不同，虽然听得出来是女生，但对方的声音明显压低过，在厕所门口甚至还有一个女孩突兀的站着，状似自然的在洗手台洗手，但每洗一阵子就停下来四处张望，我心里顿时一沉却还有一部分虚弱的悬吊在高处，那是什麽样的情绪呢？或许是最坏打算里面的最後一丝盼望。
我熟门熟路的绕过那个女孩的视线，走到厕所的後方，声音更大了些，我却更加不清楚、不敢置信自己所听到的。
「你跟林洁希到底是有多缺？缺到要跟二班的男生同组才开心？」开口询问的女生声音很尖，彷佛一把利刃要划破我的耳膜，我的心跳也跟着快了起来。
「老师本来就说可以跨班分组，你是有什麽问题？」晴岚的声音从厚实的木板後面传来，有些浑沌的音调，虽然她不肯说软话，但我可以感觉到她已经很累了。
从没有遇过这样的情况，我的身体不争气的开始发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很弱小，心跳声大的彷佛要冲破胸腔，我忍不住抓紧胸口，就怕被他们发现，而究竟在等些什麽，我自己也说不上来。
「可是不是从来没有人这麽做吗？」另一个女生的声音，到底有几个人？我站在树丛中，只觉得身边周遭的气温越变越低，连同我的四肢变得更加麻木。
「你们真的以为我们不知道吗？你们想跟二班的男生同组很久了，只是人家都没有答应不是吗？」晴岚的声音里面带有不屑，我有一瞬间有些失神，晴岚在我眼中从来就不软弱，但似乎也从没有这麽具有攻击性过。
我站在木板後面，发现有一个小空隙让我可以看过去，我才看到晴岚站在墙边，不卑不亢，看起来却已经有些疲惫，因为墙面上也都是粘腻的青苔和水气，要勉强自己不倚靠却站得稳，似乎已经耗尽了晴岚的气力，我用有限的视线看了看，总共大约有三四个女生，我吞了吞口水，脑袋仍旧一团乱。
「我自己是觉得你们满不要脸的，你们知道大家都是怎麽说你们的吗？尤其林洁希」为首的女生语气调笑，我的心里一寒，「说她告白不成功还死赖着李若海，真的是丢光我们女生的脸，仗着自己有个厉害的姊姊就以为自己也是风云人物吗？」其他人跟着一起讪笑着。
我突然觉得脑袋一震，我的确有想过我的行为会招致一些流言蜚语，但直到最近和班上女生相处我都没有感觉到异样，或许也可以说是自欺欺人，可我就这麽也忘了，忘了自己当初的冲动行事，也忘了，在狭小的国中交友圈里面，这麽一件事情就足以成为好几顿茶余饭後最好的调味，既无关痛痒又足够呛辣。
想通了才发现我其实并不那麽在乎。
然而一阵推挤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赶忙从小空隙看过去，只看到晴岚往那个女生冲过去就要打，然而旁边几个女生眼明手快，就这麽把她挡了下来，任凭晴岚怎麽样挣扎，都赢不过人多势众。
「希她比你们好多了，我看不出来因为嫉妒就去欺负别人的人有多有本事！」晴岚最终无力的停下挣扎，但仍抬起头率性夹杂着狠劲，对着她们所有人低低的讲着。
为首的那个女生明显被激怒，她猛的一个抬手就要往晴岚拍了下去。
我的世界顿时像是慢动作一样，我刚刚总以为我还能忍的，我以为我会找到一个绝妙的时机，让他们能被老师捉到，如何让他们的所作所为能被大家所唾弃，但我的身体动得比我的脑袋更快，我几乎是一看到她抬起手就要发狂。
再多的谋略又有什麽用，晴岚受的委屈不能再多一分，一分都不行。
可能因为我出现的太过突然，我推倒了其中一个抓着晴岚的女生，为首的女生似乎也被瞬间的发展给吓到了，她的手没有停下，只是硬生生的打偏在我脸上，热辣辣的，瞬间只剩下脸红肿的感受，还有些微在耳边嗡嗡作响的耳鸣声，说不上来是什麽的感觉，我只是对着因为刚刚一连串事情而跌坐在一旁的晴岚傻笑着。
「希！你怎麽会在这里？」晴岚看着我眼睛和嘴巴都张的大大的，我看着竟然也不顾脸上的肿痛，竟然就这麽笑了出来。
「抱歉，我本来就应该早一点来的。」我看着晴岚手臂上被人抓红的痕迹，心里的愧疚顿时像是源源不绝的泉水一样，而我只能不闪不躲，直要将我溺毙。
我其实本来胆子就小，任何一个勇敢的错觉都是源自自己的少根经，但此刻我突然感觉一股死鱼网破的决心，我转过头面对他们所有人。
「根本没有人愿意跟我们一组！连没有达到人数限制的组都不让我们加，这样也是我们的错吗？」我对着他们大吼，吼到我的声音都有些嘶哑，我的眼睛瞪得老大，透过厕所的镜子似乎还可以看到我的眼睛布满了血丝，我几乎像是一只瘦了伤的野兽，坐着某种困兽之斗，我很快的和晴岚站在一起，也才发现她站的位置几乎被她们包围住，无力感该有多重。
我将晴岚搀扶住，拉着她转身就要走，却又被她们拦了下来，我差点撞上他们的手。
「大家不跟你们一起，难道不是你们的问题吗？」他们奚落着，一群女生尖尖笑着的声音活像是一把把利刃，我仅管气归气，但最终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前些日子找组员的记忆画面也浮现脑海，他们一个个也懒得找藉口的敷衍模样，让我好一阵子在班上待着也觉得不自在。
我瞪着他们，手却止不住的发抖，甚至有种我越生气，更是取悦了他们的感觉，我的确只是班上的一个小透明，是因为有晴岚我才可以任性自在而不孤独的过着生活，其实我早该发现的，发现自从我帮忙拿情书给李若海，大家对我的态度就变了，先前我或许也是在某种程度的自欺欺人，连自己也被骗倒了。
「林洁希，就是因为你，不然我其实也满喜欢晴岚的，就说丑人不要多做怪，身为人就安安份份的过活就好了，你知道晴岚为了你这件事情也连带被班上的人讨厌了吗？你自己问她，她到底都帮你挡掉了什麽。」
真的是因为我吗？我搀扶着晴岚，晴岚的身子越来越沈重，她似乎连睁开眼睛都很困难，我突然间的想哭，我曾沾沾自喜的认为我虽然不厉害，但总可以守护珍惜的人，谁知道以往生活的那段岁月静好，不过就是有人为我负重前行，说不上来一股什麽样的情绪，只觉得脚似乎如铅块的重量，身体异常僵硬。
「当大家都讨厌你的时候，难道不是你的问题最大吗？」
她走上前，笑容轻佻的看着我，我转身想带着晴岚离开，却被硬生生的又压了回去，我不禁跌坐在地板上，湿黏的水气缠绕在我和晴岚身上，我连对自己苦笑都没办法，我不仅仅不是个厉害的人，连想要守护珍惜的人，也只会被我连带掉入泥沼。
「对不........」我轻轻的把头低了下去，示弱的话语正要从我的嘴里面吐了出来。
「当然不是啊，为什麽会是她的问题。」
他的声音在我的身後响起，带着某种不可辨识的不可一世，沈稳中带着笑意的语气就这麽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