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车上,尹心仪提着大包小包的各式物资,和男友坐在一块。
他问,学校里遇到的那个男人就是獒犬先生吧?
尹心仪点头,从包包里掏出手机,把蔡菜传给她的那张照片,点开来给他看。
「他和以前没什麽变呢。」尹心仪不禁感叹。
男人笑着说:「我相信你以前读高中的时候也很可爱。」
说到这个,尹心仪得意起来,「你知道吗,我们那间高中啊,有两大男神哦!」
「是吗?」
「对呀!而且……他们都曾经喜欢过我唷!哈哈哈!」她捧腹大笑。尹心仪的字典里忘了印上谦虚。
他轻轻把她搂进怀里。
「他像獒犬,那我像什麽呢?」他将她的手捏在手掌心,玩弄了好一会,才满足地与她十指紧扣。尹心仪的手像轻盈的棉花,又像供他随意搓揉的黏土。有点肉肉的手指虽然短,却很白很乾净。
掌纹这麽简单的人,人生大概也不会复杂到哪里去吧。
「你?」尹心仪愣了下。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像什麽啊?
她搔搔头,最後只给了他一个痴呆的傻笑。
他有些惋惜,「我想知道我在你心里是什麽模样。」
不想见他难过,尹心仪突然福至心灵:「大树!你像一棵大树!」
他似乎很高兴,迫不及待又问:「为什麽?」
身为能言善道的老师,即使是黑的东西,她也能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成白的。於是,她不客气地开始胡说八道:「你的身材,像树一样高大!你的气质,像树一样稳重!你带给我的安全感,像台风过境後仍屹立不摇的路树一样多!我想在你身上筑一个巢,当我飞累了,拍拍翅膀有个地方等着我赋归。我想盖一座树屋做我的秘密基地,把所有惹人喜欢的我让人讨厌的我都摆进去,在我专属小空间里徜徉一整个假日午後。你还像一棵会结果子的树,当我饿了渴了,你是挥舞魔法棒的神奇魔术师,变出好多食物喂饱我。」
他满脸喜色,再问:「还有吗?」
「当然有啊!」她赶紧拿起上车前买的乌龙茶,深深吸了好大一口润润喉,接着劈哩啪啦说个不停:「你像一棵树,我想在你粗粗的枝桠上挂一个秋千,当我无聊了我就跳上去摇来摇去,如果我想挑战特技,我会站在迎风的秋千上,荡得好高好高,高到彷佛伸出手就能摸到天空的云。你还是辽阔的原野上唯一一棵参天巨树,我是登山的旅客,万里无云的晴朗艳阳下,只有你能包庇我躲进去,让疲惫不堪的我得以喘息。你让我乘凉又让我休息,我拿着一本书翻着看着靠着你安心地睡着了。醒来後你依然在,在我绕了地球一圈回来後你也依然都在。你是一棵树,你的年轮对我表白了一直以来的守候,我会抱抱你,把旅途看见的美景通通投进树洞里。」
在校园里遇见叶熙那刻,尹心仪发现自己的心潮仍然澎湃。浪花激起半天高,海水汹涌滚动,她像乘着一艘没有桨木的小船,恐惧的抓紧船沿,深怕下一秒就会无助翻覆。
即使他只是静静地陪着她,却给了莫大的力量撑起她。
尹心仪觉得,如果无尽余生都只剩下他,那也没有什麽可让人挑剔。
窗外已完全暗了下来,星辰满布,他看了看手表,「待会想吃什麽?我去买。」
「我想吃……吃你啊!」尹心仪狠狠在他的手臂上咬了一口。嗯,咸咸的,汗水果然有盐分。
男人巍然不动,清眸向手臂上沾着口水的齿痕瞟过一眼,淡然道:「吃我会饱吗?」
尹心仪笑歪,终究还是没说晚餐想吃些什麽。
隔天上班,尹心仪把一大袋乾粮蜜饯提去办公室请大家吃。
老师们像饿了好几个月一样,蜂拥而上,差点把尹心仪踩扁。现在是怎样?中元普渡到了,好兄弟都来抢供品了吗!
仙女同事为了保持曼妙身材,站在遥远的地方优雅喝着无糖高纤绿茶围观,看尹心仪终於从人潮里奋力挣扎出来,她拉着她一起置身事外。仙女凉凉道:「唷,看来好事近了,带男友回家见家长了呢。」
尹心仪其实也没想那麽多,她纯粹只是想家了。
「我们才刚开始,没那麽急啦。你呢?什麽时候跟男友结婚啊?」
仙女叹气:「唉,他最近有点怪,总说在忙,不接我电话。讯息也是过了好久才回。」
尹心仪捋了捋下巴的隐形胡须,滑稽的挑起一边眉问:「他讲电话的时候是不是还会避开你?他的房里或车上有没有其他女人的东西?他平常来见你前是不是会先洗澡?他是不是总说我爱你但除此之外当你需要他的时候,他还是不见人影?」
仙女瞠目结舌:「你怎麽都知道!你认识他?」
尹心仪差点昏倒,她气急败坏大吼:「最好是啦!」
「那你怎麽能说得条条有理条条命中?」
尹心仪咳了咳,正色道:「网路上的专栏作家都有写啊。」
这些年来,尹心仪看了好多好多篇两性专家写的文章,她一直想参透自己为什麽放不下他,自己是不是很在意他,自己是不是不能没有他,到底什麽时候才能他妈的获得解脱啊!
「哦?」仙女同事似乎很感兴趣。尹心仪只好继续为她释疑:「他如果讲电话都要避着你,那就是他心虚,他一定是在跟其他女人讲电话,他可能同时脚踏两条船甚至好几百条船,而他也绝对不能在电话另一头的女人面前露出马脚,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躲起来讲。」
「哇!」
「他的车上如果有其他女性的东西,一定是其他女人为了要测试是否有其他情敌存在所故意留下来的。而且被捡到的东西不是口红就是饰品,她要让另一个女人知道,他和另一个很有威胁性的女人过从甚密。男人担心东窗事发,会立刻辩说那是他姊姊的他妹妹的他客户掉的或是住美国那个习惯很差的远房表妹丢的,被逼到绝境他甚至还会说那是他妈装年轻跟随流行盲从戴的用的,罪魁祸首是他妈!你敢随便质疑未来婆婆吗?你敢吗?」
「天哪!」
「你知道他为什麽来见你之前都要先洗澡吗?因为他要完全清除另一个女人在他身上留下的味道!香水味、粉味、胭脂味、体液味,还有他们一个小时前才一起去吃吃喝喝的烧烤味麻辣火锅味甚至她柜子里的真鱿味!」
啊!好饿!
尹心仪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加入那群抢食蜜饯的丧屍里。
仙女急哭出来:「可是他天天说爱我啊,三不五时都突然传讯息来说他很想我呀!」
「笨!」尹心仪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慨,她继续振振有辞:
「男人的花言巧语能信吗!他说他爱你你就信了吗?请问他说他会娶你他真的娶了吗?爱是要用做的!不是口头说的!」
吼,不小心讲到做爱两个字,人家好害羞。
仙女露出打击太大,丧失求生意志的茫然神情。
唉,女人啊,当你对他开始产生一点点怀疑,一切你早已经心知肚明。其余的谎言,都是你心甘情愿自己骗自己,或是默许他来骗你。
尹心仪看见最後一小包蜜饯被校长拿走了,只好黯然收回目光,「想知道你男友是什麽样的人吗?我试试就知。」
「咦?」
尹心仪眼尾精光一闪,胸有成竹宣布:「一切就交给我尹神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