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帮尹心仪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
这一个星期,她天天躲在家里,发呆,沉思,流泪。
她想念江浩瀚。夜阑人静时,她反覆想起一遍又一遍他曾说过的话,他看着她的每个缱绻目光。她还想起了小绿豆,她甚至相信江浩瀚在失去小绿豆以後,哭着对她说的那番话语那个拥抱,都是真心不假。
虽然他们都说江浩瀚只是还没回来,她却知道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失去他以後,她才发现她比自己想像中,更需要他。
等她终於回到学校以後,她看待整个世界的视野也跟着不同了。回到学校,第一件让她惊奇的事,便是胡恬恬转学回来了!
可是,她总觉得胡恬恬似乎哪里不一样了。她变得冷漠,变得疏离,原本温暖的眼神消逝无踪。她眼里的光芒黯淡了,她脸庞的光彩不见了,她看起来简直变成另外一个人。
尹心仪和蔡菜远远的看着她,却谁也没敢上前问。
新的校花死了,转学的校花却回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校花两个字被冠上了诅咒,全校再也无人敢提校花这个名讳。
昔日的阳光男神失踪了,平静的校园在短暂的瞬间风云变色,徒留一股死寂。
胡恬恬只私下找过尹心仪一次。
她的眼盼难掩悲伤,「把最後一次见到江浩瀚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经过,钜细靡遗告诉我。」
尹心仪愣愣的将他们为什麽会去登山,整个来龙去脉毫无保留告诉她。包括那晚两个男生在小木屋里做的一切,也没有遗漏。
胡恬恬听完,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泪水爬满脸颊,她才悲伤的抬手一一抹去。
最後她看着尹心仪清澈的双眼,给她一个忠告:「我很遗憾,江浩瀚会是这样的结局。他是我人生中唯一的太阳,是唯一真心对待过我,试图从地狱里将我拯救出来的天使。作为他的挚友,我要请你相信,他对你的感情始终如一,不要被外在的黑暗蒙蔽,不要让丑陋的谎言侵袭。让他安心地去吧。我能够给你的,只有一句建言──离叶熙远一点,有多远离多远,最好从此不相见。」
尹心仪刷白了脸,看着胡恬恬转身,单薄的身影转瞬间已不复见。
背後响起沉稳的脚步声,她慢慢地转过头,看见叶熙冷着脸站在那里。
尹心仪扯了扯嘴角,最後还是选择缄默。
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没人知道现在该说什麽话。
很多事情尹心仪心中已澄明,再问又如何。
他把交换日记还给她。她笨拙的接过,不敢对上他的目光。
「我要毕业了。」
「嗯。」
「以後有事还是可以找我,电话号码我不会换。」
「好。」
「尹心仪。」
她迎上他的目光,不解的望着他。他还想说什麽呢?
「星期日那天,我本来想带你出去玩。只带你一个人去。」
「……」
叶熙继续说:「可是我爸回来了。他逮住了脱轨的我,他认为他有义务纠正我,使我回到正途。所谓的正途,不过就是乖乖扮演好他称职的乖儿子,符合他所有的期待,活在他的掌控下,活成他想像中的样子。优秀、杰出、唯我独尊。没有任何人被允许破坏他建立起来的秩序,没有人可以让他骄傲的儿子堕落,那些会使儿子过分惦记的人事物,他都要牢牢掌控。掌控不了,就毁灭。对他来说,这就是完美与和谐。」
「……」
「我可以有朋友,但仅能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可以保有自己的兴趣、我可以有自己喜欢的人、我可以有限度地在范围内享受我的自由,但我不能让任何人真正动摇我。所有过了头的情感,都能成为致命武器,反过头来伤害我。」
「……」
「他不是不爱我。他只是把我,当成了他。足够强大的灵魂,就不用怕外界摧毁。这是他保护我的方式。」
「学长,你到底想说什麽?」
叶熙:「……」我想告诉你,这段时间我必须离你远一点。
可是到了你面前,我才发现我什麽都不用说,你已经离我离得好远好远。
「我还能约你出去吗?」
「啥?」
「这次,真真正正,就我们两个人。」
尹心仪摇摇头。她连考虑个零点一秒也没有。
叶熙苦笑,然後点头,算是接受了最後这个结果。
钟声响起,尹心仪先转过身,长长的马尾没有绑上他给的缎带,在空中回旋的弧度却还是一样那麽好看。
她咚咚咚的跑走了,连句再见都吝於对他说。
叶熙笑自己傻得可以。
从以前就傻,从喜欢她那刻起就傻出天际。
每节下课,明知她出现都是为了找江浩瀚,他还是习惯透过余光等待她。
每次下定决心放下她,正想昂首跨步往前走,看到她难过又忍不住回头,盲目欺骗自己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从此以後我会好好割舍她……
放不下,忘不掉,她对我笑着的模样。
走不出,淡不掉,她甜甜说着学长早。
叶熙常自问,世界上这麽这麽多女孩之中,他为何偏偏喜欢上了尹心仪?
也许是从最初最初,一切都太刚好。
相遇那天的风,凉爽得刚刚好。
那天的阳光,明媚得刚刚好。
那时公车行驶的速度,摇晃得刚刚好。
尹心仪就这麽出现得刚刚好。
她的悠游卡掉在走道,一向没爱心的他不晓得那天吃错什麽药,要是平时他早就目不斜视踩过去。
而她说谢谢的声音,可爱得刚刚好。
她的迷路她的迷糊,有趣得刚刚好。
在她身上,一切都是如此刚好,不需要任何理由,他喜欢上她也只是刚好。
可是她,为什麽却没有刚好喜欢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