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为「圣器」的手链缠上手臂,一直延伸到手肘,冰凉的触感渐渐地消失,身体的温度逐渐地让手链也跟着温暖起来。
「哈呼……」
呼吸不顺,夜光像是感应到了圣器的封印力量,开始躁动了起来,连吐息都感到困难,无形的事物紧紧压迫着她的胸口。
封印方式很简单,只要按照顺序念诵两段咒语就行了。
在这期间夜光会强力挣扎,起初也会造成寄主的负担,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停下来,稍有停顿都会造成夜光反扑。
第一个咒语是削弱,第二个咒语是封印。
开始是最煎熬的,按照玄之的说法,那是一种像是被火灼烧、千针猛刺、跌入油锅都不足以形容的痛。
在削弱夜光的同时,也是在削弱自己与身体的连结,好方便灵魂随时抽出封印夜光。
褚冥玥深呼吸口气,抬手平举。
「流动於时间的使者啊,请停下急促的步伐,聆听来自世界……」
手在一瞬间出现了剧烈的疼痛。
感觉好像,有人拿着不甚锋利的刀尝试剥皮,然後硬是把皮给扯下来。
很痛,但她没有停。
「……回应远古神只所创造之种族,轻语时间洪流传送之故事……」
每念诵一段,身体的某个部位就会瞬间出现剧烈疼痛。
玄之在远处看得很紧张,向来很好的眼睛可以清楚看见她额上的冷汗。
他知道那种痛,但却帮不上忙。
紧握着拳头,双手都在颤抖。
明明是个千年的时族,拥有被夜光加持过,更加强大的力量。
但到最重要的时候,他还是什麽都办不到。
他对不起褚家姊弟,两个人都为了他与夜光做了很多,但他无以回报,更只能眼睁睁看着双方受伤害,自己则是躲在一旁观看。
至少,要让褚冥漾跟她道别。
然後他的身影,消失在石碑的世界里。
「学、学长!」
冰炎突然昏过去,褚冥漾吓傻了,抱住往旁边倒下的身体,不管他怎麽摇晃或是呼喊都没有得到回应。
脚上的冰也在冰炎昏过去的那一瞬间碎成冰晶,然後消失。
「学长!」
他用力摇晃对方的身体,也许这并不是正确的做法,但他觉得不做点什麽不行,只要回忆起过去冰炎失控的情况,他就有所恐惧。
要是对方再一次的离去,再一次因为他而……。
绽放着银光的兵刃迎面袭来,他下意识抱着冰炎跳开,袭击来的袍级误以为他是打算绑走冰炎,咆啸道:「该死的妖师!放开他!」
扫视了围绕上来的袍级们,他将人放下。
夜光的防御被击破了,由此可见力量正在减弱,此时跟袍级硬碰硬相当不利,一个没弄好可能就被抓住了。
只能先撤退了……。
「漾漾!」
「……玄之?」
玄之那透明的身体突然出现,旁边的袍级也警戒地看着他,只是他完全没有理会他们的意思。
「快回去!」
他的语气听来非常慌张与紧急,跟平时相处的他不一样。应该是冷静,而且非常理性的感觉才对。
「……姊怎麽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从褚冥漾心中油然而生,脱口而出的话语已是在询问。
不,不是突然出现的。
是从冰炎说出了圣器一词,还是从早上找不到褚冥玥开始?
「快回去!」玄之不停重复这句话。
已经是紧急到没有时间解释的程度吗?
意识到这件事,褚冥漾也不管身後的袍级,也像是遗忘了玄之那不稳定的移送阵有多麽伤人精神。尽管碰不到,他还是扑上了玄之,而後者也很配合的在同时展开了传送。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袍级面前,夜晚的争斗因为敌人的内部问题而结束了。
玄之的传送不能够直接进入石碑的空间,於是褚冥漾先是因为头晕在石碑外吐了一下,还没有得到足够休息就急着进入石碑内。
越是接近就越是感到不妙。
按照玄之的说法,褚冥玥就在这石碑里。
石碑隐约流露出庞大的力量,虽然没有影响到,但有来自异界的生物被力量给吸引过来,此时正对他这个外来者咆啸威吓呢!
不要挡住他的路……。
只要再晚一点,他可能会见不到自己的姊姊,要是被这群生物给阻拦到,他一定会把他们给全部撕碎!
像是回应他一般,白色的光挥退了围绕上来的生物。
「漾漾、快去!」
操弄着力量,玄之为他开辟了道路。
连谢谢都来不及说,褚冥漾已经抓紧时间跳进了石碑,迎面袭来的,是夜光那压倒性,令人恐惧颤抖的力量压迫,还有夜光那充斥在四周,具备攻击性的挣扎。
此时,夜光的力量有如失控一般,在空间中胡乱冲撞。尽管在这黑色世界,仍能清晰地感觉、并看到它的存在。
不要过去……。
对力量的恐惧,身体本能的想要退缩。
「姊……。」
没有很远,距离没有很远,只要用全力跑,就算是他的速度也可以很快抵达褚冥玥的身边。
他忽视了潜意识的想法,迈步前进。
手臂突然一阵刺痛,还没有检查情况时,脚、腰也同时有了痛楚。
「啊……。」
他的身体有了伤口,而且比感受到的还要多,撕裂的衣服底下是夜光留下的恐怖痕迹,流血的伤口也是由夜光所伤。
夜光已经伤了他很多,这次却要夺走他很重要的人。
「……回溯千年时空……。」
他隐约听见了咏唱咒语的声音,很轻、很淡,但他确实听见了。
「姊!不要念了!」
他知道褚冥玥听得见,略是期盼地等待咏念的咒语消失,但是却失望了。
「不要念了!姊!你会死啊!」
事实上比死还要痛苦,灵魂要承受千年的折磨。
咏诵的咒语停顿了,夜光带来的压力在同时减弱。
第一个咒语已经完成了。
「以真实之名为介,以灵魂作为奉献之物,化为封印之锁……。」
就玄之所说,第二个咒语远比第一个还要短,不需要三十秒就可以念完。
「拜托,要赶上……!」
没有了夜光挣扎时带来的阻拦,褚冥漾能够使用全力去奔跑了。
夜光的源头,他看见了。
「传承来自时间之力……」
「姊!」
被呼唤的人转过头,微微勾起了笑——欣慰而无所遗憾的笑容。
「……恒久封印世界失控之物。」
咒语划下了句点,夜光的压力在刹那间全部消失。
同时,连施术者的灵魂都被带走了。
*
在褚冥玥的身体倒下的时候,褚冥漾没有多想就冲上去把人接住。
「姊……」
他晃了晃慢慢退去温度的身体,明知道不可能,但他还是怀抱着对方可能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然後敲着他的脑袋凶恶地说着「我不会死、没那麽容易死」。
一滴水珠落在褚冥玥姣好的脸上,没有看清楚会误以为是她在落泪。
那一瞬间,他以为她活过来了、不,应该说她根本没有走。
但其实,那是他滴落的眼泪。
失魂落魄的看着玄之接收了褚冥玥的身体,然後看着眼前的光发呆。
夜光身上缠绕的锁链散发着他很熟悉、熟悉到想低头痛哭的气息。
「呜啊……」
悲伤在一瞬间支配了一切思绪。
「咳、呜啊啊……」
他近乎崩溃的痛哭,但却唤不回离去的人。
他哭了很久,也许也没有很久,时间对他来说在那段期间都毫无意义,周遭所发生的任何一件事也与他完全隔绝,毫无察觉。
一直到那个与事件有所牵绊、与褚冥玥曾互许未来的人到来之时,他才有了自己还活着的意识。
『主人……』
一道温柔的声音突然闯进了只剩下自己哭声的听觉中。
「米纳斯?」
被米纳斯给从悲痛中唤醒之後,他的知觉才慢慢地恢复,同时意识到身後还有人这件事。
慢慢的转过头,後方站着的时已经没事的冰炎与其他朋友。
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真正的与他作对。
「学长……」
那个在他心目中一直是最强悍、无所不能的学长依旧站得直挺,像是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击败他,给予了他精神上的支持。
还撑得下去,不会被悲伤给击败。
他要把一切都告诉冰炎,不管他相不相信,就只是想告诉他。
所以,他把事情全都说了出口。
然後,生活恢复了以往。
只是,少了一个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