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过去,我的自选曲也练得有声有色,天蠍座的老哥则没有收回他恶劣无比的命令,我在无奈与懒惰之下,到底也是就研究了一下钢琴曲应该要怎麽编,不断的尝试与被打枪,最後居然也是勉强挤出了首小奏鸣曲,不过这部分主要是老哥的功劳。我自己的部分嘛——基本没有。
在这几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对我而言,最大的事情是,江乙氷和林薇葳交往了。
之後,我就有意无意地跟以氷保持了点距离,我还不想被排挤。
「国中生谈什麽恋爱。」偶尔在琴课上,我会如此笑着跟他说,他则是不好意思的开始告诉我他们交往的每一个小细节。
笑着,惊叹着,好奇着,全部全部都只是在假装着。
那一天,我看见了他们接吻。
像这样的日子还必须持续到什麽时候呢。
好累啊。
洗完澡後,就看到老哥懒在沙发上,我将他的腿挪了挪,看着电视上播着的动作片,拿了片桌上的梨子,脑袋里面想着的是这礼拜的比赛。
「在想啥呢。」老哥冷不丁的问到,我吓了一跳,有的时候真的很怀疑我这个深藏不露的老哥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麽好像老是可以看穿人一样。
「比赛的事。」
「喔。」他哼了声,视线转回到他的手机,然後说到,「通过初赛没问题,你跟阿氷都是。」
「嗯。」
「反正自选曲是决赛的事情。」老哥说,「你还有时间写你自己的音乐。」
我点了点头,脑袋里头乱糟糟的,什麽都没办法想,自从乙氷交了女朋友那天开始就是这样。
理智上不觉得他就是我唯一的选择,还没有忘记我还很年轻,只是个国中生,以後还有更多好男人让我挑,可惜的是我现在喜欢的就是他,我要的,也只有他。
在那个晚上,我写出了我这辈子第一首曲子。
隔天刚好是礼拜六,我提早到了琴室,趁着没有人,我将那修修改改的琴谱摆上琴架,试了试音,毕竟是自己写的,所以在手感上没什麽难度。手指滑过节节的黑白琴键,所碰触到的每一个琴音,我埋进了每一个悲伤,那可能在十年後就被我忘记的悲伤。
好像比较能够理解,那些属於音乐的解忧方式。
并没有特别难,我并没有追求技术上的创新或深刻,也没有特别追求什麽洗脑啊流行感,只是很朴实的,最土的那种普通曲调。
抬起头,琴室里头仍空无一人,我笑了笑,到底在期待什麽呢。
这首的确是为他而写的,的确是想要让他听的,的确是有点小炫耀的心态在里面⋯⋯我觉得我蛮厉害的。
就在我这麽想的时候,门突然被打开。
进来的却是老哥,他叼着一根烟,有些纳闷的神情,菸头长长的一串烟灰,他彷佛忘了他会吸菸这件事是我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你写的曲子?」他仍然在惊讶,将菸取下捻熄。
我嗯了声,虽然很没礼貌,但我真的很希望眼前这个震惊的人是乙氷。
「嗯。」
「虽然还有很多部分需要修⋯⋯不愧是天才的学生啊。」老哥很不要脸的说道。
他又稍微修改了我曲子一些部分,并听了听我的指定曲的进度,时间匆匆过去。
这个礼拜,乙氷没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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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老哥刷新了网页,决赛录取名单上赫然有我和乙氷的名字,我松了口气後,笑着跟老哥还有乙氷击掌。
「好啦,接下来就好好练自选曲吧。」老哥笑着说道。
我的脸上挂着笑,但心里却闷闷的,一点也不开心。自从乙氷没来的那天後,他似乎就跟老哥提出因为他周末必须陪女朋友,所以上课时间改周间的行为。
在那之後,就是今天,才和乙氷在琴房见到面。虽然平常在学校也见得到,但我特别喜欢和他一起练琴的时间,感觉特别靠近、私密。
「那我们下礼拜见啦。」乙氷匆匆忙忙的,似乎看完结果就要离开了。
「欸等等,走之前让我听一下你的进度吧。」
乙氷愣了一下,往我的方向看来,我看不懂他表情里的含义,只是他也没真的看我,只是匆匆的一瞥,对我哥点了点头後,就弹奏起他的自选曲,听起来是萧邦的某首曲子,我不熟。
轻快的节奏很适合乙氷给人的感觉,若即若离,像快被黎明吞没的仲夏夜。
他弹的挺好,虽然没有我哥那麽屌,但从头到尾都没有出错,以他这年纪而言,已经很厉害了。
「不错,回去多多练习,记得在音比较重的那几段不要特意按太大力,保留曲子原本的轻快。」
乙氷点了点头,然後对着我哥说,「谢谢老师,抱歉啦我跟我女朋友约好了,我先走罗。」
他从椅子上起身,拎起他的包後走向我,边弄乱我的头发边笑着说道,「到时候再让我听你的曲子,听老师说很屌,我超期待的。」
「干嘛啦!」我笑着拍开他的手,「好好去约你的会啦,北七。」
「那就这样,掰啦。」
我没有想到,那是我以何语芹的身分与江乙氷的最後一次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