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娘隐约觉得,事情不会这麽简单,因此头一天夜里睡得不太安稳。
果不其然,隔日一早管事的就到小阁楼,态度客气但不容拒绝地说明外宅的规矩。
每晚,陆大人离去前,陈三娘必须在门口罚站,用背影欢送大人回府,不得耽误。
平日,她可在内院随意走动,若陆大人来了,则待在小阁楼,不用近身服侍。
言下之意,请和陆大人保持距离。
虽然管事的对陈三娘有求必应,但她听完这些规矩还是很火大,敢情看到她的脸,会玷污了陆大人对九龄公主背影的想像?
真是无语了。
如果她现在不顾一切,冲到那个变态的陆云旗面前说:「你心心念念的九龄公主早就借屍还魂了,还开了医馆,要回来为父报仇,要是你真心喜欢她,最好别找君九龄和九龄堂的麻烦。」不晓得她的下场会如何?
......可能还没见到陆云旗,就被当成疯子给丢出去了,呵呵,况且,她现在根本没有机会见到陆云旗。
思及至此,她乾脆心一横,把自己当作外宅的贵客,豪不客气地索要各种锦衣玉食。
「上次吃的桂花糕呢,再给我多拿些。」
「京城最好的酒楼是哪家?叫点招牌饭菜送过来。」
「这些就是京城最流行的款式?」她从衣箱里丢出几件华服,质问一屋子下人。
「听说沐浴要薰香,把宅子里最好的送来,再多叫些人手来给本小姐按摩。」
满脸幸福的陈三娘抱着刚送上的襦裙女装,不禁笑着叹了口气,古代的上好丝绸摸起来手感真是舒服,她用脸贴着布料都不想拿开了。
连着几日物质上的奢华享受,令人有些乏味,她开始在这些下人身上动歪脑筋。
刚穿越时就盼着有个婢女出现的,这些跟前忙後的婢女们不仅迟到了,也没有半点要解释剧情的意思。
既然如此,她常看的古装剧里,那些侯府王爷家的内宅妇人,除了勾心斗角以外,就属最擅长摔茶杯,那她也来试试。
「碰!」茶杯摔在上好的地毯,竟没碎。
婢女吓的跪在地上,却不见小姐脸上动怒。
陈三娘双手托腮,有点遗憾的想着,还以为嚣张至此,门外会冲进来一队锦衣卫,把她丢出大门呢,真没想到背影担当的地位如此之高。
「杏桃,起身吧,姐姐我今天佛心大发,教你一些松筋软骨的独门招式。」
被唤作杏桃的婢女微微发抖起身,依旧低头说道:「小姐饶了奴婢吧,奴婢不会武术呀。」
「傻丫头,跟着姊把身姿练好,哪天也能飞上枝头当贵妇,再不用跪地了。」
「小姐,什麽是贵妇?」
「呃,就是整天享福的人,别废话,手举好。」她硬拉着杏桃一起练习瑜珈中的各种姿势。
先来个半月式,再来是老鹰式,别忘了还有三角式。
每个动作在杏桃眼中都古怪极了,深怕自己摆完姿势後,会被妖魔邪崇附身,可她不敢哭出来,硬把眼眶里打转的泪逼回去,身躯颤颤巍巍任由小姐摆弄。
终於,陈三娘玩够了,决定带杏桃到宅内逛逛,杏桃偷偷在陈三娘背後大松一口气。
陆云旗这间外宅格局方正,是一座带花园的田字型四合院。
除了她的小阁楼在前方,其他女子都住在後方,依照当初带进门的顺序,从东西厢房一路分配下去。
内院和湖边是陆大人最常摆宴的地方,湖边有座凉亭,旁边种满樱花树,有一名女子从树下款款而来,柳腰款摆,裙裾翻飞。
待她走近,陈三娘定眼一看,却差点没噗哧笑出来。
这个女人头上插着七八只发簪,各各带有翡翠玛瑙,脖子也挂了两条珍珠项链,左右手腕上数只玉镯,看上去有种不拎不拎金光闪闪的艳俗即视感。
眼前女子如同一只会行走的首饰盒,陈三娘看着都替她感觉浑身沉重,敢情古代女子锻链肌肉不是绑沙袋,用的是金银珠宝?
「你就是大人带进宅子的新人?」首饰盒用俯视的眼光扫一眼陈三娘。
「是,敢问姐姐如何称呼?」在陌生的环境下,陈三娘不介意先伏低作小。
首饰盒装模作样地理了理头发,才缓缓回答:「妾身柳氏,是陆大人最早的内院人。」
「原来是柳姐姐。」陈三娘福了福身,没有系统提示,只好靠自己暗暗回忆小说中关於这一票女人的线索。
她应该是西城门吏蒋鹏的小妾柳氏,但并非如她所说是最早的,第一位外宅女人另有其人。
「听下人们说,妹妹不得靠近陆大人,可有此事?」
「是。」
「呵,可不是吗,也不看看自己,如今什麽不入流的出身都能入府。陆府虽不怕多一口饭吃,却万万不能脏了大人的眼。」
柳氏摆出俨然一付女主人的姿态,刻意给三娘难看。
默默跟在身後的杏桃脸色已变,正欲开口,远处又走近两位娘子,陈三娘好奇观察着她们。
一位容貌较为出色,身穿外族风情的衣饰,口音带有南方的热情,另一位虽然貌不出众,但双目清明,若不是有些微驼背,这回首抬眼之际,已然风姿卓越。
外族女子爽朗的声音传来:「柳姐姐,你我入宅时间较早,不如一起多加照顾妹妹们。」
「佟娘子倒是大方。」柳氏冷冷地回说。
「云旗对我们每个人都好,大家夥都高兴。」佟氏开怀一笑。
柳氏哼一声,「笑话,这里可没人如我一般,能与大人独处用膳。」
语毕,她扭腰转身,像只骄傲的孔雀般退场,经过陈三娘身侧,刻意撞了她一下。
幸好,适才始终不语的美眸娘子及时伸手扶稳她,还出声关心,「妹妹,疼不疼啊?」
陈三娘站稳,福身谢过两位姐姐,佟氏热心向她介绍一旁的阮氏。
「见过阮姐姐,方才多谢姐姐相扶。」陈三娘看过许多古装小说,很快融入她们的说话方式。
阮氏屈膝回礼,温婉一笑。
陈三娘又问:「佟姐姐可是南方人?」
「嗐,一看妹妹的模样,就知道你聪颖过人。想当初我随老爷远赴京城述职,老爷带我去拜访云旗。我瞧俊俏郎君难得一遇,多瞅了几眼,却不知怎地,云旗开口就把人要来,我便留在京城了。」佟氏害羞掩面,但话语间却没有一丝羞怯。
阮氏似乎察觉到什麽,连忙细声安慰陈三娘。
「妹妹莫心急,兴许是大人担心妹妹初来乍到,陌生环境会吓着妹妹,给妹妹些许时日熟悉情况呢。」
陈三娘回以微微一笑,暗付她觉得现在井水不犯河水的距离其实令人感到惬意,千万别让她和一群女人追着陆云旗屁股後面跑,妾身可办不到啊。
此时,远处传来一片莺莺燕燕的笑语声,原来是湖的另一边架有两座秋千,聚在一起嬉戏的女子们看向这儿窃窃私语着。
「妹妹需得仔细记住那些女子的模样,日後若相遇,能避则避。」佟收起爽朗笑声,小心翼翼对陈三娘交代。
陈三娘虽不解,却也乖巧点头。
主动带领新人避开麻烦,佟氏真不亏是好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