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的冬天很冷,白雪纷飞,寒风刺股。
甫出机场,唐宛拖着不大不小的箱子,在迎面扑过的北风中瑟缩了下。
半张脸埋在围巾里,一双清冷的眼扫过车牌,浅灰的眸在触及那人侧倾在车门的身影时,定格刹那,仿若千涛万浪,再看却又平静无波。
记忆里朦胧的侧脸,逐渐清晰起来。
白谦垂首看着手机,似是等得不耐烦了,嘴角一撇,漫不经心的视线对上凝望过来的唐宛,萤幕上头的手指顿住,神情淡漠。
须臾,他将手机放入大衣口袋,率先走向她。
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两人的变化都不是太大,陌生感却是那样的深。
在三步之外,白谦低眸看着一年来杳无音讯的女人,她决绝的模样像是昨日,时间却似水无痕,白驹过隙。唐宛也昂首看他,目光清明,不躲不避,同样的理直气壮叫他险些笑了出来,因为荒唐。
他终究败下阵来,千篇一律的示弱。
「你妈让我来接的。」他说,嗓音低哑,像那夜在耳边漫无止尽的呢喃。
唐宛一时恍神,过往种种跑马灯般晃过,停格在去年雨夜,白谦站在她家门外,任雨点打落,坚定如松。她爸骂了千万遍还是气,恼怒的进了房,砰的甩过门,眼不见为净。而她妈和白姨通着电话,连声叹气,无可奈何。
後来白叔拜访了好几次,和她爸在书房商议,两家这才握手言和。白谦终是得到了许可,出现在她的面前,意气不在,只是憔悴。他说了很多,总归不愿一笔勾消,可她没了勇气,一边任他拥入怀中,一边着手准备离开。
那一年里,没有他。
如今回来,却为他。
白谦的眸光很淡,墨染的黑,一入就是深渊。唐宛直视他的眼睛,心里越是怀念,口吻越发冰冷。
「我知道。」
就这样,久违的相聚不过换来一句知道。白谦扭过头,忽略左胸的抽痛,盯着白雪皑皑,语气也似结了冰,「那还拖什麽。」语毕,也不管唐宛如何,快步入车。
唐宛使劲提起皮箱,将其放置在後座後,缓缓上了副驾。车里暖气被开到了最大,她系上安全带,很是自若的拿起杯架上的热咖啡,问也没问就轻啜一口。白谦冷眼看着,讽刺一笑,「这个性倒是一样差。」
她没搭话,他也不甚在意,踩了油门就冲进夜色,一路沈寂。
大约四十分钟後,车子驶进车库,唐宛下了车拿过行李,白谦锁上车门後按了铃,脚步声阵阵,白姨开了门,惊喜地盯着唐宛直看,很是激动。
「白姨。」唐宛说,模样乖巧,「我回来了。」
闻言,白姨眼眶一热,嘴角哆嗦,颤颤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妇人温婉的面容上添了几道痕迹,因为岁月,或是曾经,唐宛心一软,无声喟叹,张手给了个拥抱,说得很轻,很柔,「让您担心了。」
白谦站在一旁看着母亲用力抱住唐宛,两眼通红,泪光闪烁。他的手悄悄握成拳,似在强忍,青筋暴起。唐宛不告而别的这一年,他歇斯底里过,曾经不管不顾,也曾横冲直撞,她却人间蒸发一般,消失的乾乾净净。渐渐的,他开始力不从心,把她沈埋在心底,不再念想。
而现在,唐宛就在他眼前,那样的乖。她抱着他妈,神色柔许,语气温和。可在机场时,她是摆着怎样的一张脸,说着如斯清冷的话。
明明她才是起头的那方。
明明当初,是她朝他伸手,仰脸冲着他笑。
那笑容如彩虹绚烂,又如昙花短暂。
胸口越发的疼了,他再也看不下去,狼狈的进屋,也没搭理沙发上的父亲,砰的关上房门。
双腿瞬间失力,他颓然坐在床沿,脑海里,全是女孩笑颜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