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他們虛渺的經秋 — 第六章 爆發(7)

此刻,若是有路人途经实习教室,大概会惊讶天明明还亮着,里头却像是乌云密布、雷电交织,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火药味。

一般人百分百逃之夭夭、绝对不想介入的情境,置身其中的黎萩则依然乾眨着眼,安静听两名男孩的针锋相对。

更正,实际上没考虑安静的她,心痒痒地想要喊一声「欸,你们好像小学生在斗嘴喔。」……不过话到嘴边,又默默吞了回去。

黎萩也说不上来无法开口的原因,但确实由於他们所说过的话,使内心产生不明显的动荡,彷佛本该一直风平浪静的水面逐渐有了波动,开始轻触拍打周遭的石壁。

象徵着总有一天,会转化成大浪敲击,造成前所未有的影响。

「唔……」锁住的喉头不小心发出呻吟,瞬间让两个男生敏感地停止对话,不约而同看向她,「咳咳。」她只好清个喉,表示并非有意打断他们。

但他们显然不打算忘记她的存在进行下去了。

「萩,现在我不过问你隐瞒的原因,所以请告诉我,到底有哪些人在场。」冯季飞不愿再浪费时间,直奔重点。

黎萩撇嘴,漫不经心的随意乱走,拍掉靠近走廊的窗框灰尘,接着一屁股坐上去,抬起头,那两个人仍专心地盯着自己,她只好在社长也点头默许之下不情愿地坦白:

昨天中午轮到自己要休息时,原本被好友婉拒、预计独自儿晃一圈校园,後来灵光一闪,也许可以去帮同样负责「餐後小点」的麻茵再确认一遍食材,於是兴匆匆地来到了大社办,只不过她还没踏入门内,就看到三位『正餐』助手的学姊在里头繁忙。

奇妙的是,她们处理的食材却是友人下午所需备料,她们边嘻笑边撒了不知来头的白色粉末,还仔细地将同种类食材通通沾满。

她站的有段距离,所以看不清楚是什麽粉,当下也认为她们应该和平常的自己一样,为了协助大家提高料理的美味程度才特意调味。

「你记得大约是几点的事吗?」冯季飞问,这样学生会便可以申请调阅那时段的监控录影。

「我问看看……」只记得是中午,那时候还遇到了朋友,黎萩滑开聊天室视窗,这才发现自己没有回覆对方,想了想,她按了电源键关掉萤幕,「……大概是十二点左右吧。」

「是十二点十五分唷。」

门口忽然出现调头回来的两名烹饪社成员,当时也算是在场一份子的米米,不爽地手插腰,「原来是那时候动的手脚,我要是有进去大社办,绝对不会放过她们三个!」

黎萩望着一块走进来的米米与麻茵,心底的波动起伏无预警地又增加不少,她下意识用手轻捏喉咙,以防漏声。

「你们怎麽回来了?而你,为什麽知道确切时间?」赵光乐问。

「我们等黎萩太久就想回来瞧瞧啊,至於时间喔,昨天我二十分的时候才离开料理区准备休息,本来要去大社办拿个东西,不过上楼一看见黎萩和冯季翔,我就跑去聊天,没有第一时间进去教室。」米米据实以告,然後她想到什麽似的,拉着赵光乐到一旁谈三位学姊的事情。

冯季飞忆起昨晚,黎萩曾说过中午後有遇见自家弟弟,看来这情报的确不假,他马上联系学生会的夥伴。

眼下大家各忙各的,始终沉默的游麻茵趁机上前挽住黎萩的手,把她带到教室外的走廊。

「小萩,以後别再这样了。」确认无人偷听後,虽然得知事实有些难过的游麻茵还是振作起来,认真地恳求,「不要为了保护我而当代罪羔羊,拜托。」

「我没……」

「就是有!」她打断对方的否认,「我只是要你相信我而已,你那样做,不会帮到我的!我也不会高兴!」

内向的友人难得义正词严,非常直面地表达所拥有的不满,黎萩愣了几秒,随後她不吭声撇开头,调适心中些许的不平衡。

「我……我跟他们的约定是来自於忏悔。」

「咦?」黎萩一秒转回来,满脸讶异。

面对小萩这麽单纯的行为,游麻茵忍不住轻笑。

她其实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时候提及,可能是所发生的事太雷同了,她希望能让友人多留心……吧?

「以前,也有一个朋友替我承担难受的一切,而我却选择坐视不管……」一阐述自己的残忍,她多多少少还是会心痛,但这份痛楚,一定远远不及当年的「她」。

脱离了小学的稚嫩,国中时期的青梅竹马照样受欢迎,不一会儿便成为校园的风云人物,一举一动时时受人关注;她则相反,平凡得难以引起人注意,唯有刚开学之际,麻子脸蛋有让班上少部分的人侧目。

和就读明翔不一样的地方是,他们三人即使同班也未特地隐藏认识彼此一事,不过男女各有自己的交际圈、互动几乎都是在上下学的缘故,因此没有人发觉到他们的关系。

直到一位名叫郑亚歆的女孩加入他们。

个性开朗活泼的亚歆,不仅是班上最先向自己搭话、也是拯救自己免於嘲笑的好朋友,後期与她越是熟悉,他们「四人团」的风声传得越远。

这不是亚歆的问题,单单是自己太普通,和另外三人站在一起显得突兀,才更惹好事者的眼;偏偏也是因为普通,进而造成未来更大的风波。

无论谣言的诞生或是青梅竹马关系曝光,最终矛头全部指向的净是亚歆,但那位开朗女孩也义气地暗自扛下找上门的麻烦,毫无怨言。

「可是没抱怨,不代表没受伤,她伤痕累累的模样我看不下去,然而我也没有勇气换成自己去承受,结果没用的我逃学了……」大量压抑的情绪与记忆一点一点地破箱而出,虽然答应过保密所以并没完整解释,游麻茵仍重重地喘气,挽住友人的手紧得像是怕对方逃走似的,「我下定决心升上高中非改变自己不可,不要再一事无成、懦弱胆小……」

拒学後是多亏冯家兄弟才得以复学,不过发生的事情已酿成诸多无法挽回的遗憾,就算欲修补,也只是白费工夫。为了不再依赖兄弟俩、为了改善自己,约定了高中三年不能暴露关系以及不能私下主动联系彼此,必须彻底地当个陌生人。

让新环境的初始从零开始。

「虽然成果毫无起色……」游麻茵自嘲地勾起嘴角。

黎萩静静地倾听完一直以来都很好奇的内容,空着的那只手不自觉地再度抚上脖子,欲言又止的罕见模样,令游麻茵误以为友人有异物哽在喉间,担心地询问是否不舒服。

而这一幕,教室里结束通话的学生会会计也正好目睹到。

见女孩如同先前般灿笑地直呼没事,那故作自然的表现他不予置评,透过这场突发事件,他想,自己所推测的各种结论大概与真相八九不离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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