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既然结界一事已定,那怀桑就去处理玉玦之事了。」
「怀桑,玉玦之事,毋须强迫,唯愿而已。」
「我明白,都是一方之主,一门之首,不管决定如何,都该有承担起後果的觉悟,怀桑知道怎麽做。」
要来就来,不来拉倒。都白捡了便宜了还卖什麽乖?
「你带着准备好的玉玦先随聂宗主去吧,难得仙家的人都聚在这儿了,趁此机会,多见见人。」向身边的男人交代了声,男人颔首行了个礼,动作悠雅的起了身和聂怀桑一同走出了房室。
「你想的这什麽方法,耗损自身灵力?你是嫌自己的身体太过强壮吗?」待屋内只剩下五人,江澄立时对着蓝曦臣厉声说道。
「我的身体还行啊,再说了,一切尚在未知数,搞不好也不会有那麽严重的……」
「不严重你会先把话说在前头?而且既然会耗损自身灵力,你做什麽强出头?外头修士一堆,还怕找不着人替上?」
「此阵由我排布,自然该算我一份,我从不推开我该尽的责任,你不也清楚?」伸手抚平了江澄紧皱的眉头,蓝曦臣还是笑的一脸没心没肺的样子,这家伙……完全都不管别人有多担心的吗?
「罢了,事後再跟你算帐。魏婴……魏婴?魏无羡!」
「……欵……啊啊!是是是~我叫魏婴,我娘叫藏色道人……咦?」猛一回神,魏婴四处张望,鸟呢?师祖呢?抱山散人呢?
「离开了。」伸手摸了摸魏婴的头发,蓝忘机低声说道。
「……走了啊……」说不出心里是什麽感觉,魏婴整个人都痿了下去,他趴在风邪盘面前,手指在上头点了点,有些泄气的说道。
「宋道长,晓道长,你们都听到了吗?她走了……什麽话都没说就飞走了啊……」
隐隐约约的,自风邪盘传来了沙沙声,魏婴重重叹了口气,无奈的爬了起来转而趴在爱人腿上,一脸生无可恋。
「好歹叫一声啊。」
「但凡所谓的高人都有怪癖,你就当她不爱说话算了。你当年不也是爱做怪?你家蓝二能看得上你不也没好到哪里去?」
江澄一番话说的都不知是在安慰人还是损人,魏婴直接赏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光。
「干什麽?我又没说错。欵,宋道长都成了走屍了,他还能成为引灵人,引出地脉之气吗?」本来想在外头就提出来的,但一想到宋岚成为走屍一事根本没人知道,再加上魏婴也没说什麽的直接替宋岚承下一个位置,江澄虽有疑问,但也忍了下来,想着事後再来问个清楚。
「宋道长没有灵力,但晓师叔有。他的灵体修复八、九成了。灵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两人身边的霜华拂雪双剑也是一等灵器,相辅相成,应该是不成问题。」
前些年,他和蓝忘机依着风邪盘一同去拜访了两人,那时他才知道宋岚几乎不再夜猎,反倒是净往有纯净灵气的地方跑,用着他的方法,努力的替晓星尘滋养灵魂,连带的,霜华和拂雪也同受灵气生养。
随着晓星尘的恢复,双剑所蕴含的灵力也跟着提升,所以,当魏婴收到宋岚传来,他愿和晓星尘一起,担下一个位置时,魏婴才会替他们出声应下。
「原来如此……现在百凤山归抱山散人,那宋道长他们呢?」
「义城方向的位置,他们二人在听到大哥说出地点时就要了。」和两人因缘牵扯不清的义城,到了最後,也将由他们划下句点。
「我猜也是,那不夜天就给我吧。」
不夜天。那个让他痛失一切的,令他厌恶痛绝的地方。想不到到了这个时候,他和不夜天还有这样的缘份。
「江澄,还是不夜天让我……」
「暮溪山离姑苏近。」
「……你这人真是……」愣了一下,心口慢慢浮上一丝丝的甜意和不舍,为了他,江澄早不知妥协了多少事,一切,都只为他……
「魏婴,风邪盘可以传送琉璃珠吗?」一边问一边挪呀挪的,蓝曦臣把自己更往江澄的身边靠,江澄也不客气的,顺势把人拉了过来和自己共挤在一张蒲团上,手也直接就搭在蓝曦臣腰臀之间,活像个吃人豆腐的色老爷。
「可以的。」
「你将琉璃珠和一份地图说明传予宋道长,二天後,我会派三名蓝家弟子前往和宋道长会合,一则护法,一则观察引源的过程是否会有意外。」
拿出了一颗琉璃珠连同一份信笺,蓝曦臣交给了蓝忘机,魏婴自蓝忘机手中接过东西之後,直接在风邪盘上烧化了一张传送符,接着就把东西丢上去,一声轻响,蓝色火光瞬起瞬灭,珠子和信笺已经不见了。
「大哥,关於派去的人选,我想,还是让我跟温宁去吧。」
「不放心?」看着黑衣青年笑着抱着自己,在自己脸颊上啵了好大一个,蓝忘机面色不变,蓝曦臣却觉得眼前好闪,忘机他……居然高兴成这样?
「蓝湛,你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这点,真是太可惜了。」
相信我,如果可以,他连成为你身上的跳蚤都想。
忍住没吐槽,江澄一脸嫌弃的想道。
「大哥,宋道长是走屍,晓师叔只有灵体,他们二人情况特殊,结界之事我也清楚,不如由我跟温宁走这一趟,若他们二人过程中有何意外,至少擅鬼道的我能处理的层面也比较大。」
好歹他也做了他们两人多年的「医师」,对他们的情形,自然比旁人更为清楚。虽说他刚刚说的满口道理,但毕竟这种以灵体状态引出地气的情况他也是首次遇见,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跑这一趟,再说了,若要出手相助,他也能比旁人更懂的拿捏。
「你说的不无道理……那就由你和温宁走一趟吧,我另外再让景仪跟你们一起去。」多个人手也是好的,而且,还能让这些小辈们多多增长见识。
「谢大哥。」
「我需坐镇乱葬岗,一路小心。」阵眼之地,同样不能马虎,蓝忘机需要在乱葬岗注意灵源的汇聚及结界能否顺利开启,等於说二天後,为了这个结界,蓝家不但精锐尽出,之後蓝忘机更会有一段时间不会在云深不知处,而蓝曦臣自己又身负未可知的风险,所以,蓝曦臣才会要聂怀桑一个承诺,承诺会护住蓝家,不让有心人趁虚而入,伤了根本。
「既然大事已定,那二天後我们就分头行事,云梦那边我已安顿好,这二天我就赖在你那儿了。玉玦的部份,我让金凌……金凌?」和蓝曦臣话才说了一半,江澄望向金凌的时候,就发现人坐在蒲团上,低头着,一副不知道怎麽了的样子。
「金凌?」四人望着不动不语的金凌,魏婴这时才想到,好像在刚刚讨论的过程中,都没听到金大小姐的叫声呢?
「金凌,你怎麽了?不舒服吗?」
「不会是睡着了吧?」
「你才睡着!你全家都睡着!」突然的抬头大吼一声,众人这时才发现,金凌一双眼睛红通通的,好像还憋着气,脸都涨红了。
「这麽危险的事……你们两个还抢着去做!舅妈你还要退位!那以後……那後不就只剩我一个人了吗?」他重要的舅舅,疼他的舅妈,这一下子没了两个,魏婴和蓝忘机又要出游,蓝思追断了腿还不知道什麽时候可以回兰陵……金凌怎麽想怎麽觉得自己像被抛下了。
「你这浑小子!我们两个还没死呢!什麽只剩你一个人?」被气到笑出来,江澄手一伸,直接朝坐在自己隔壁的金凌後脑勺巴下去。
「明知不可而为之!这可是我们江家家训。再说了,是蓝曦臣退位又不是我,我们两个最多休养一阵子罢了,你上了莲花坞就能看到我,去了云深不知处就能看到蓝曦臣,至於魏婴……不提也罢。哪里只剩你一个?」
「可是……可是我就是会觉得,你们都有事,只有我没事,很像被丢下不管似的啊。」
「你才有事!你整个人都有事!你脑袋是装屍水吗?有空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去给我送玉玦到莲花坞,然後回金麟台去管管你家那小子!」这下是被气歪了脸,都是宗主了,当爹了,还会不会说话?有事没事是这样用的吗?他真应该用紫电抽抽他脑袋,而不是打断他的腿!
「你自己讲话也没好到哪里去啊……」抹了抹脸抽了抽鼻子,金凌咕哝一声之後站了起来,动了动腿向四人行了个揖後像游魂似的飘了出去,完全没注意到蓝曦臣正紧紧拉着已经要抽出三毒好好刺一刺这个臭小子的江澄。
「哈哈哈哈~~这就叫现世报。」笑的花枝乱颤,接着就收到一道迎面而来的剑光,蓝忘机不慌不忙的,避尘出鞘半寸挡下了剑光,魏婴立时将面前的风邪盘收起时,蓝忘机也一手揽起了他,随即足尖轻点,两人一个旋身後也离开了房室,留下了火气冲天的江澄和笑着安抚他的蓝曦臣。
二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已经有准备的人来说算长,对毫无准备的人来说则是太短,但聂家不管这些,蓝家也不管,对四大家来说,他们的想法和做法是一致的,不愿同流的人,他们也不会硬逼人家同意,而聂怀桑在看完蓝曦臣给他的提点书时,嘿嘿笑着的隐下了一条重要的事情没说。
玉玦只能在结界启动前写入范围距离置於本家之中,一但结界形成,或是日後才想归入结界护佑,都是没有用的。
这个禁制用的真好。到此地步还三心两意的人就随他们去吧。省得日後还要听他们碎嘴。
聂怀桑在看到这点时,眉飞色舞的呵笑了好一会儿。
领了玉玦,听了用法,各仙家也同时离开了不净世,据那天在不净世外围的村民百姓们所说,那日的情形真可谓称得上幻妙。
晴空之下,一个个御剑飞行的仙人自不净世飞出。
灵剑各有各的彩光流转,御剑的仙人自同一个地方飞起,接着像炸开的烟火似的,朝四面八方飞逸而去,万道剑光划开天际,各色光彩布满天空,一时间让不少人都看花了眼睛,只能呆愣的看着那从未见过的光景。
万人聚清河,剑光惊破天。
那一年的聂家清谈宴,日後便被称为万河宴,那是一个决定了修真界和人界分庭而立的会宴,也是决定了仙、魔、人,三界,日後各自殊途的日子。
夜凉如水,繁星缀空,入夜之後的云深不知处,一片宁静空明。
石板小径,一人白衣宽袖,雪足轻点,踏着月色,身形飘逸的走在僻静小径上。
蓝曦臣只着一件中衣,连抹额都没戴的,就这样光着脚走到他以往练着清心音的龙胆小筑。
丛丛淡紫,缀点点星露,月光下更显茔亮。蓝曦臣走到小筑门前的木廊边坐下,他已经成年了,没办法像小时候一样坐在木廊上晃着腿,不过……
双手撑着木廊往後挪了挪,直到双腿离地有一咪咪距离,蓝曦臣才轻笑着,就着这样的姿势仰首望着星空,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腿。
明日……嗯,不,现在已过子时了,该是今日了。
今日卯时,就是要启动四方结界的时刻了,照理说,他现在应该是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才是,可是他却衣衫不整,不顾宵禁的坐在木廊上晃腿看月亮,这让夜巡的人看到了,至少是犯了四条家训以上的。
不净世清谈会後,他一回到云深不知处,便将通行玉令交给了新任宗主,正式退位了。
由於寒室是历代宗主的居室,蓝曦臣本欲搬离寒室的,但新任宗主却是摇了摇头,笑着对他说道。
「我已经决定了,继位宗主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一条改掉。泽芜君你依然可以住在这间房室,我只要把寒室这个名字挂在我现在居住的房前就好了。」
「呵呵……你是懒得把你房里的东西搬过来吧。你那屋子……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啊。」他第一次踏进他居室时可是呆愣了好一会儿呢。他完全没想过,在云深不知处里,居然会有一间房室堆满了东西,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更不用说睡觉的地方了。
「会整理的会整理的,先生已经给了限期了。」被请来暂时辅助他的蓝启仁,一开他房室的门之後又立刻关上,下了限期改善之後,一脸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麽的直盯着他看,看的他後背都被冷汗浸湿了,蓝启仁才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再说了,二天後是很重要的日子,我想,能待在熟悉的地方,对放松心情好好休息较有助益,所以,您还是待在原本的房室吧。」
更不用说了,那房室还是泽芜君跟江宗主的卧房哪,他也挺担心若真正搬进去住了,看着那床榻他还真不知道该不该躺上去睡啊。
「你现在是宗主了,你怎麽说,我就怎麽做,曦臣在此,多谢宗主了。」笑着承下他的好意,蓝曦臣也有暗自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不说别的,其实他屋子里的东西也没少到哪里去,毕竟,也是积了两人份的用品……
想到正躺在榻上睡的正熟的道侣,蓝曦臣笑开了颜,他睡不着,偷偷的下了床,又怕吵到他,乾脆赤着足离开了居室,然後不知道为什麽的晃到了龙胆小筑。
「……兄长?」一个清冷的声音疑惑的在小径入口响起,蓝曦臣收回目光,见一人和自己一样,白衣宽袖,没系抹额的站在那里望向他,他笑着伸手招了招。
「忘机,你也睡不着吗?」
「兄长怎麽一人跑到这里了……?」走了过来,蓝忘机的目光在看到蓝曦臣晃着赤裸的双足时,有了一丝的愕然,他走到木廊边坐在蓝曦臣身侧,眼睛还是盯着蓝曦臣的脚看。
「睡不着偷跑出来的,这个啊……怕吵到他,就没穿了。」抬了抬脚,蓝曦臣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蓝忘机听了只是皱了一下眉头,转而要脱下自己的鞋袜时被蓝曦臣急急的拉住了衣袖。
「别别别,这样挺凉快舒服的,你就让我这样晃晃吧。」
「……吵了他也没什麽的。」顿了顿,蓝忘机有些不太情愿的坐挺了身子,板着张脸,看着蓝曦臣的脚淡淡的说道。
「好好好,下回兄长一定吵醒他好不好啊。」笑着摇了摇头,蓝曦臣收回手继续往後撑着,但已经没去抬头去看星星月亮,转而看向眼前一片淡紫的娇嫩小花。
两人安安静静的坐在小筑前,虽然无语,却彷佛是回到以往,两人一起倒立冥想,一起听书,一起练剑问学的少年时光。
「……我那时,真的吓了好大一跳。」突然的,蓝曦臣轻轻的说了这麽一句,蓝忘机转头看着他,蓝曦臣也刚好转过头来,两人四目相望,顿时明白。
「抱山散人那句好自为之。」
「是啊,看来,抱山散人也很明白我没有把话说的明白……我本来以为会是江澄把过程逼问清楚的,我还让你陪我一起练习怎麽样才不会让江澄看破我心虚,结果反倒是抱山散人让我吓了一跳。」
「兄长真要瞒着江澄?」
「其实也不算瞒他,毕竟这事的风险本就无法定论,也有可能过程会很顺利,一切都会圆满结束,若是如此,又何必多说些什麽,徒增担心?」
「若真如兄长所言,那兄长何必练习如何不被江澄看破你另有隐情?」
「……忘机……」
「身为引灵人之一,兄长在最後还要把四方完全不同的灵源融合为一,兄长所要费的灵力和其他三人比起来要更为长久巨大,甚至有可能会……」
「忘机。」
温暖的双手包住蓝忘机双颊,蓝曦臣笑着和蓝忘机额抵着额,相似却不相同的二双琉璃色瞳眸里映着彼此的容颜,一冷硬一和煦,一严肃一浅笑。
「若是那年的我……那年观音庙一事之後的我,或许我会什麽都无所谓的去做,可是现在的我不会了。」
敛下的眼眸里有着浓浓的眷恋之情,蓝曦臣放轻了声音缓缓说道。
「我有蓝家,有无羡,有你,有关心着我的人,我怎麽可能还会将自己置身险境,视自身安危不顾?更何况还有那人……」
那人伴着自己,一路走来,多少风雨,多少不可言述,更甚者,还有多少令人柔到心底的甜蜜,这些已经侵入到他的骨髓灵魂,他如何能放得开?舍得下?
「我会为了你们,顾好我自己。我在此承诺与你。」
一定好好的,完完整整的,归来一个泽芜君。
「……嗯。」微微闭下双眼,感受着兄长双手传来的温暖,蓝忘机的心神才稍稍定了下来,兄长给了承诺了,就不会失信,兄长会平安回来的……
两兄弟难得的手足时光并没有维持很久,一个冷冷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滔天醋意,酸溜溜的直朝两人泼来。
「你们两个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卿卿我我干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