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有何意图?」他自认自己和男子从不认识也无过节,总不可能男子是知道自己是温家後人,所以才上门寻仇来吧?
「意图?都这麽清楚了,你还不明白吗?」男子歪着头,不解的笑着回问道。
「目标是我……但我和你素不相识……为何……」剑锋抵地,蓝思追晃了晃头,目光迅速的环视了可以脱逃的路线。
「要问为何?只能说,谁让你是玄门弟子,仙家修士呢?」耸耸肩,男子走到屏风前一脚把屏风踢倒,那屏风後是一张木板床,上头没有枕头没有被褥,有的,是一把斧头。
「……你骗我的……你……你知道何谓仙家修士……」还说那是什麽东西,你才真不是东西……先生对不起,我用词不雅正,回去我自抄家规去QQ。
「仙家修士?哼!什麽仙家修士!不都是邪魔歪道吗?」男子呸了一声,他走到木板床前一把抄起床上的斧头,身形半转,脸上表情竟变的阴邪不已,连目光都变的诡异。
「仙家修士算什麽?终非是我族类,和妖魔鬼屍又有何差别?」
「你……你的目标……是玄门之人?」一手撑在斗柜上,蓝思追吃力的举剑平指,这人疯了吗?他居然是想除去仙门之人?
「你们太危险了,这世上,本就不该有你们这种人存在。」男子转过身,一步一步的走向蓝思追,那被他握在手上的斧头上头满是红黑色的痕迹,蓝思追只觉一阵恶寒,这人的手上到底沾上了多少性命?他又为何如此仇视玄门之人?
「奇能异术,妖邪鬼怪都是一样的,你们只会替世间招来祸害,你们……都该死。」高举的斧头,诡邪的笑容,男子是认真的,他对这种夺害生灵之事并无任何的愧怕,有的,竟是乐在其中的愉悦。
口里传来一阵血腥的刺痛,蓝思追咬破舌尖,强撑起意识力气,他抽出了数张火符,念动口诀扬起一排火光射向男子。
男子没想到这看起来没什麽能力的少年居然还能有如此敏捷的反应,火光沾上他的衣服身体,痛的他大叫一声倒退了几步拚命拍去身上的火苗,蓝思追抓紧这一瞬间的机会,长剑一划,剑光劈开了木门,拚着一口气,奋力脱跑了出去。
「啊啊!可恶!可恶!不要跑!站住!」到手的猎物跑了,男子愤怒的吼叫着,蓝思追跑出木屋时还跌了一跤,整个人滚了好几圈,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停下来,他也不能停,这是他最後逃跑的机会,他必须在药力让他整个人都无力动弹时,逃离这个男人。
黑夜山林里,蓝思追毫无方向的胡跑,他不敢祭火符照亮山道,也没有那个余力再发动火符了,他只能乱无章法的在山林里乱窜,背後,男人的吼叫声不断传来,蓝思追冷汗直流,山中的回音让他觉得那人好像随时都会举着把斧头冲出来,诡笑着朝他劈下,一斧斧的……直到那斧刃上满是血肉,直到他被砍烂到连个人的样子都看不出来……
不能死……他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
宁叔……景仪……金凌……金凌……金凌……
在最後,心里喊的,只有那短短的,却是如逾生命的两个字。
宁叔只剩他一个亲人了……景仪……一定会哭的很惨很大声,金凌……金凌……他一定会气到把自己的屍体再拖出来狠狠鞭个够吧……
说真的,蓝思追倒还真宁愿金凌把自己鞭个够,可是他知道,金凌他不会,他只会表面逞强,然後一个人躲在棉被里,无声的,孤单的哭泣着。
不能死……想着金凌,蓝思追暗暗给自己打气。
不能死!再怎麽样,他也是姑苏蓝氏的弟子,也被夷陵老祖那会让人鸡飞狗跳的训练法训练过,他不能,也不可以就这样死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死在一个精神有异的普通人手上!
可是……他的双腿越来越没力气,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而那人的声音……为何越来越近了?
「……看到你了。」宛如地狱鬼魅的低笑声,蓝思追心一凛的同时,脚底却是一个踩空,瞬间天旋地转,他只来得及看见满天星斗,接着就是双腿传来剧烈的疼痛,他连呼喊的时间都没有,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了。
「等我再醒过来时,我才发现我躺在一个陡深的坡底,一棵粗壮的大树挡住了我,我才没再继续往下滚。」
没说出口的,是当他睁眼时,能再看见灿亮的星空时,他差点没激动的哭出来,他没被砍的稀巴烂,他还能呼吸,他还能看见星星,他还能……再见到金凌。
喘了好几口气,确定自己还活着时,蓝思追心想,他得尽快离开这座山才行,可是当他想动,却发现他下半身毫无反应时,他才惊觉到,他在滚落山坡时,可能去撞到什麽树根石块,导致他的双腿撞断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祸不单行。
可是他又不能一直躺在这里,那男子不知道还有没有在附近,还是以为自己跌死了就离开了?蓝思追不知道,但他知道他若再继续躺下去,不用男子再回来砍死他,他就先挂了。
思索一会儿,蓝思追咬牙自袖口拿出了一个紧急烟花,他要借宿的仙家离这里不算太远,他只能赌一把。
放出了烟火,看着那升空炸开的灿烂火光,蓝思追迷迷糊糊的想着,这回若真有命回去,下回景仪生辰,他还是托人送礼回去就好了吧。
「我放出了求救烟花之後又昏了过去,待醒来,就已经回到云深不知处了,两条腿也被包的像白萝卜,医师说骨头断了,需静养一段日子,我这样也没办法回兰陵,所以拜托景仪写了封信告知金宗主,然後金宗主就跑来云深不知处了。」
後半段的话,蓝思追是看着金凌说的,景仪写的信他有看,并不觉得有什麽不对,简单扼要明了,十足的含光君精神。只是他没想到金凌居然会想成他重伤快死了,还因为这样慌慌张张的冲上云深不知处,蓝思追当时心里真的是万般庆幸,还好他没死,只是断了腿而已。
「接下来的由我来说吧。」站了出来,蓝景仪行了个揖之後继续说道。
「几天前,有仙家子弟上门递帖,帖中说明他们救了一名修士,从他的衣着打扮和额上系着的卷云纹抹额认为他应是我蓝氏弟子,只是不知何故在山里断腿昏迷,他们那里没有什麽名医,也没有什麽上好灵药,见他昏昏沉沉的,怕延误了救治良机,故而派人紧急送帖至我山门,希望我们能派人前往一探。」
「当时正好是我值守山门,看到消息时并没有细想那麽多,只是想着莫不是哪一个夜猎的同门出事了?所以向上呈报之後,便先和几名弟子随那人同去,结果一进门,看到那躺在床上昏迷的人居然是思追。」
蓝思追在蓝家弟子中虽然不是非常杰出,但有人缘,能力也还不错,夜猎时甚少出问题,行事颇为沉稳,结果他现在居然不知为何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当下还真是让蓝景仪吓儍了。
「我们立时决定把思追带回山门,也向那仙家致上谢意,感谢他们救了思追一命,那仙家也很好心的替我们备了马车方便载送,临行前,我有再详问他们如何救了思追。」看了蓝思追一眼,蓝景仪眼里有着疑惑,接着便转头继续说道。
「那仙家说,他们发现了紧急求救烟花之後,便立即出外寻人,只是,那烟花施放之地,是一座很平凡的山林,也没听说出什麽事,怎麽会有仙家之人在其中遇难?他们的心里也颇为纳闷。而到了那山林之後,他们找了一遍,也没找着什麽人,当下他们也怀疑是不是被人耍了?」
「可是,你们不是救回他了吗?」蓝景仪愣了愣,若他们没找着人,那思追是怎麽被救回的?
「是有一个老婆婆。」一名站在门主身後的弟子回道。
「老婆婆?」
「有一个老婆婆突然出现在我们视线之内,我们上前要询问她时,她转身就走,我们见她走了,以为她把我们当坏人了,所以就追上去要向她解释和请教,没想到那老婆婆像没听到我们的声音似的,一个劲儿的往前走,更奇怪的是,我们居然都追不上她,只能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在山林里走着,直到她走到一处茂密的林叶前停下了。」
老婆婆?
一听到这三个字,不止蓝思追,连温宁和魏婴都把目光转向蓝景仪。
「我们见老婆婆停下了很高兴,便加快了脚步要上前和她问话,结果没想到那老婆婆突然的转了个身,就往那林叶钻,我们愣住的同时,脚也没停的跟着往前钻,结果没想到林叶之後是一片豁然开朗,竟是一处大坑洞,我们就刚刚好立在那坑洞边,下头是一片险峻的陡坡。」
那弟子说到这里时,不止他,连几名弟子的脸色当下也都颇为惊疑。
「真的是很险,再几步,我们就会跌下那陡坡了,而更奇怪的是,那个老婆婆居然不见了?那时我们还以为遇上鬼魅了,还有些汗颜的想着,都修道几年了,怎麽还会人跟鬼都分不出来时,就有人看到下头躺着个人了。」
一身蓝白的衣着在黑夜里还是挺为明显的,他们在确定真的是有人躺在下头後,便御剑往下,再看到思追手边已放空的火筒,便确定了真是同道中人遇上险难,才放出了求救烟花。
「知道了思追得救的过程,我虽然也觉得挺奇怪的,但人没事就好,再加上当时思追不但腿断了,还有发烧的情况,我也没再多担搁,和那仙家再次致谢之後,便急着把思追带回来了。」
「……景仪……他们真的……真的说有一……一个老婆婆?」抖着手,眼眶有些发红的,蓝思追抓着蓝景仪的衣袖,问出口的声音都是破碎的。
「是,是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婆婆……欵,思追,你怎麽了?」无预警的,一行清泪滑下的蓝思追的脸庞,蓝景仪吓了一跳,温宁一双眼睛更是直直的盯着他看,他说错什麽了吗?
「……都这麽多年了啊……」幽幽一声轻叹,魏婴换了个姿势靠在蓝忘机身上,目光里有着深远的想念。
曾经,一个老婆婆,慈爱的牵着一个小小孩的手,走着,笑着,那是一段永远也回不去的岁月时光,只能驻留在记忆里,怀念,心伤。